“其实他们过得真挺不错的。”古尔夫在一边开始落井下石,“我甚至怀疑他们在两三个月后就能给你们抱过来一个小宝宝。”

“见鬼!”这回威廉中校伪装不起来了,毕竟这样的消息对每一位正常的父亲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舌头也开始变得笨拙了起来:“呃……那真是要恭喜了。您真行……您活动十足,呃……年轻力壮。”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米歇尔却捧起了双手,显然开心到了极点,“威廉,你要当外公了!而我,将成为一个小家伙的外婆……我的天,我才这么年轻,就要当外婆了,你能相信吗!”她开始转了起来,试图让到场的每一位演员都看到她那幸福的笑容。而演员们的表现也同样出色,同样嗡嗡地起着哄。

齐朗急得跳了起:“你别听古尔夫胡扯,那都是没有的事!我们还没开始呢……我是说……这里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我们离那一步还差了很远。”

但齐朗的解释根本是无效的,因为对面那夫妻俩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威廉中校开始魂不守舍,语言表达也有些词不达意,至于米歇尔,她已经开始规划那个美好的前景。

还是奥特朗这个局外人更加富于理性,他鞠着九十度的躬,一步一步地凑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威廉中校说:“如果我们不再宣读欢迎致词的话,下一步大概应该有请我们尊贵的客人去用餐了。”

威廉中校反应了过来,脸上的颓废与失落马上一扫而光:“哦是的。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就在我们那间小院子里。请您务必赏光。”

“我希望你们准备了龙虾。”齐朗还没有答话,古尔夫却抢了过去,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这几天我几乎一顿饱饭也没吃过,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刚刚又浪费了不少,如果你们准备了一头地龙,我也能一点儿不剩地把它吃光。”

奥特朗忙不迭地点起了头。他的下巴实在是太尖了,从正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啄木鸟正在猛敲着树洞:“只要您点得出来,我们一定办到,古尔夫……将军?还是元帅?”

“上士。”古尔夫大度地说,“你可以直呼大名。”

“上士?”奥特朗偷瞄了威廉中校一眼,仍然满脸堆笑地说,“那在中土的国度里一定另有含义,说不定比元帅还要大上一级,我猜得对吧。古尔夫上士?”

古尔夫耸了耸肩:“这说起来真令人感到惭愧,上士还是那个上士。我并没有混上一个大官,而且说实在的,如果我继续留在旋锋军的话,说不定早就当上了中尉或者上尉之类的,可我们那边编制有限,而且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国王又是个小气鬼,就连他最好的兄弟都没有得到特殊的优待。”

“这样啊……”奥特朗慢慢地把腰直了起来,估计在心里也翻了好几个白眼,“你也知道的,古尔夫上士,中校的官邸只允许尉官以上级别的高级人员进入,所以……”

“奥特朗!”威廉中校及时制止了奥特朗的下半截话,他强过普通的马屁精之处,就在于他对形势的判断要更加准确,“别提那见鬼的规矩,现在都是什么年月了,我们怎么可以慢待像古尔夫上士这样的勇士?”

齐朗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抱歉这样说,威廉中校,其实在我们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到访贵府上的打算。你也知道,我们的时间安排得很紧,而且我们的任务本应是不为人知的,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其实并不太合适。”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威廉中校边说边向身后挥了一下手,那些演员们在第一时间就撒了下去,就好像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幽灵,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威廉中校回头瞄了一眼,除了老詹等几十个自发组织的迎接者仍赖在那里外,偌大的胜利广场已经空旷了起来,甚至连那些摊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半带威胁地提高了音量:“现在,您的行动仍然可以称得上是不为人知的,当然,如果您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完全有办法让他们都闭嘴。夏奇镇的监狱大部分还空着,你很了解吧,詹姆斯?”

“你吓不倒我,威廉。”老詹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的黄牙,大声叫喊着说,“我只是来看看你口中的大人物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基隆。”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基隆。”齐朗暗自念叨了一句,却把威廉中校他们晾到了一边,微笑着走向了老詹,“你好吗,老詹。我当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你好像又胖了一些,看来库姆医生的话,你一直只当是耳边风。”

老詹迎了上来,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边在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叨个不停:“看呐,瞧你壮实的,我的天,你还是那个基隆吗?这真惊人,我简直要认不出你了。有人说你干了几件大事,把东边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这真惊人,实在是太惊人了!要不要到我的小草屋里坐一坐?这回我不用你带给我烤羊腿,我只想和你聊聊,说不定你还有可能遇到了我的詹米。”

“我恐怕得让你失望了,老詹。”齐朗笑着说,“小詹我还没有机会见到,而且尽管我非常愿意再到你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可我时间不多,实在没办法抽身。”

“这已经足够了。”老詹却向着齐朗眨了眨眼睛,“你还认得我,没把可怜的老詹忘了,就足够了。”他又抬起头向着威廉中校示威般地扬了扬下巴:“威廉,为了避免你的迫害,我走了,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我什么都没看到,基隆的到来仍然是不为人知的。”

威廉中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但齐朗却没那么容易这么快就放老詹离去:“等等老詹,跟我说说,库姆医生怎么样了。我没看到他,我本以为……”

“他不在家。”老詹不无遗憾地回答说,“你也知道,我们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南面的麦斯堡那里死伤惨重。像库姆这样好心肠的医生,他怎么可能待在家里。他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到南面走上两圈,然后再回来帮助老詹这样的可怜虫看看病,然后再走……嚯呀,他忙透了,如果你见到他,一定认不出他了,他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骷髅,就连尤里那个讨厌鬼都瘦了不少。”

这是个令人失望的消息,因为齐朗一心打算今晚在库姆医生的小医馆里住下的,和那位慈祥的医生好好谈谈心,还给他那三个锡尔,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孤独的老人,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领养的儿子。

分别已经快五年了,细算起来,过去那每周一次地到访已经被取消了二百多次。库姆医生一定变得更老了,就算老詹说过的话从来都不算靠谱,但估计库姆医生一定确实瘦了不少,他实在不应该再那样劳累的。

在齐朗的计划中,他甚至打算把库姆医生接到宗浩王国那边,让他过上轻闲一些的日子。但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的家乡在夏奇镇,他是属于卢曼帝国的,而且,像库姆医生那样极富责任感的好人,一定也不会答应下来,他宁愿自己多辛苦一些,也要在救死扶伤中实现自身的价值。

不过,库姆医生的恩情应该得到一些报偿的。

“威廉中校,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和老詹挥手告别后,齐朗重新走向了那对夫妻,“我希望给库姆医生买下一座房子,最好大一点儿的。当然,不必像你们的房子那样大——我随身没办法带过来那么多的银币,但一千个锡尔,你估计能买多大的?”

“那足够买下诺思的服务社。”威廉中校在第一时间就盘算得异常清楚,看来他对镇子上的所有产业的价值早就了然于胸。

而提到菲利克斯的父亲,威廉中校马上就换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就好像他恨恨地咬起牙齿就能帮助他和他的表妹夫划清界限似的。

“拜他的宝贝儿子所赐,昔日的大富豪诺思?万切尔已经被打入了牢房,他所有的产业都被充公了。那个服务社所处位置不错,而且面积应该是库姆那间破烂房子的三十倍,相信经过一番改造,足够他收容更多的病人。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替您办好的。”他打起了包票。

“那就真的要辛苦你了,威廉中校。”齐朗掏出了满满的一袋子银币,交到了威廉中校手里,“另外,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这个行动是不为人知的,所以你的好意,我真的只能表示感谢了,说不定下一回我会有机会去你的大院子里坐上一坐,只希望到时我能从正门走进去。”

威廉中校尴尬地笑了起来:“您真会开玩笑,国王陛下,威廉?贾尔斯家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