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拉的这句话才一出口,旁边坐着的古尔夫立刻变了颜色,澎的一声跳了起来:“胡扯吧,我们哪值得他们下这么大手笔?我甚至怀疑奥托帝国的那些傻瓜们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我们这样一支部队。”

齐朗望着古尔夫摇了摇头,用平静得令人心里发寒的语气说:“吉拉分析得没错,维格内什一定是冲我们来的。奥托帝国曾把他们的王储安置在这里,那说明这个所谓的宗浩共和国是他们更加看重的地方。而我们刚刚在他们的后院放了一把火,还把那个倒霉的古伊烧死了,他们的情报部门这一阵子一定没闲着,说不定也收集到一些有关于我们的情报。我们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首要目标,相信我,一定是这样的。”

“那正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打一个漂亮仗!”奥乌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我听说奎尔好像把那人叫做维妮宝贝,他逃过了奎尔的怒雷狂飙,但这一回该让他尝尝我猛虎啸的厉害了!”

古尔夫翻起了白眼,就连一向对奥乌推崇备至的吉拉都沉闷地皱起了眉头。但齐朗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如果你那样要求的话,奥乌。”他笑了笑说,“我会把那次决斗的机会保留给你。但我得提醒你一声,尽管他的战斗力不比奎尔,可他也已经达到了初阶斗尊,比你高出了两个阶层,哪怕你正在加量训练,情况仍不是很乐观。”

没等奥乌表示反对,齐朗又把头扭向了吉拉:“同时,我还异常清楚,就算奥乌在单对单决斗中击败了维妮宝贝,巨龙军团也不会像绅士那样很有礼貌地撤退认输。这将是一场势不两立的生死对决,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应战计划,你能完成的,对吗,吉拉?”

吉拉坐在那里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好几圈,最终狠狠地拍了拍胸脯说:“只要你信任我,我可以先草拟一个计划,到时我们再集合智慧完善每一个细节。我的初步想法是把战场推移到外围,利用中阳山脉……”

“很好,我完全相信你。”齐朗打断了吉拉对应战计划的进一步描述,转而对大家说,“我也完全相信你们。根据我的初步判断,巨龙兵团有可能需要一整年才会把他们的真正意图暴露出来,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将近一年的准备时间。我希望你们要利用好这一段时间,尽最大可能地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未来的战斗将会十分艰苦,那种艰苦程度甚至会超乎我们的想象,不过我们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说完这些句话,当晚的高层会议就匆匆收了尾。参与会议的三位兄弟外加乔安娜都觉得齐朗的态度和做派有些反常,和以往相比,好像少了些互动交流,说得严重一些,甚至产生了一些距离感。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乔安娜归结于米蓉公主的那封令人伤心欲绝的信件,同时她也预见了一个较好的前景,因为失恋是一种会让人成熟起来的必然经历,而从齐朗面对失恋打击所表现出来的镇定来看,他的确是一个打不垮的勇士——当然,他结束了单相思,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的感情发展将更加顺遂。

相较而言,吉拉似乎从齐朗的变化中看出了一些新的东西。他嘴上虽然没说,但那个想法却已经在他心中冒出了来:指挥官先生大概正在进行着某种尝试,那应该是很关键的一种尝试,可能会有助于他解开心中的一个谜团。不过既然齐朗自己并没有把事情挑明,那么不妨让这种尝试就这样持续下去,毕竟那没有任何坏处,他仍然可以冷静地分析,仍然可以果断地下达命令,这说明,他的确正在走向成熟,正在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

高层会议结束后,齐朗像以往一样,湖边的水晶棺前坐了一会,又在榉树林子里完成了十公里的跑步训练,就着湖水清洁了一番,便回到了营房。尽管这一阵子变顾发生得较多,但日子还得平静地过下去,他必须调整好状态,迎接三天之后的那个月圆之夜。

其实在表面的平静当中,有一样却是极不平静的,因为……那个梦境竟然又找了回来。

齐朗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入到那个梦境当中,或者更确切地说,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真切地梦到那个离奇的场面,但一连几天,他都梦到了那些场景,虽然在次序上略显混乱,但却真切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一位衣衫凌乱的白种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围是数不清的冷漠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他们的嘴角带着冷笑,他们手中的长矛正在滴血!

疯狂的笑声在四周的空旷中回荡,有的低沉,有的尖利——那样的笑声大概只能发自于魔鬼口中。

齐朗觉得自己好像被囚禁了起来,被囚禁在一个木笼子里,就在那些男男女女的之间,无助地哭喊着。那是个很小的木制囚笼,好像只够他蜷缩在里面。尽管用尽力气挣扎,但他始终无法挣脱束缚,无法向那已经失去呼吸的女人伸出双手。

“不要,不要!!”在拼命的呼喊中,齐朗觉得自己的嗓音变得异常嘶哑,好像声带已在撕扯中化为碎片……

一转眼间,眼前的悲惨一幕化为一片片破碎的玻璃,横空飞了起来,投入黑色的背景当中,一片一片遁入虚无。

这实在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齐朗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莫名的梦境当中,那个女人他从来未曾见过,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但当看到她的身体在那团鲜血中渐渐僵直时,他却无法压抑住心底的愤怒。

那好像是外界强加给他的愤怒,但那种悲愤欲绝的感觉却令他无法自拔,好像必须要抽出宝剑,斩掉上万人的头颅,才能平息那种愤怒!

就在齐朗以为那个梦境到了此处即将收场时,周遭的场景竟然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座宏伟宫殿。或许,那也可能不是一座宫殿,因为齐朗很确定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座宫殿会用漆黑的岩石搭建。说不定那只是一座被放大了上千倍的奴隶石穴,瓦切奴隶营的那种石穴,阴森,恐怖,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他就站在那里,面向宫殿的大门,和门外那永无止境的黑暗。

“哈哈哈……”

狂笑声响了起来。周围那巨大的岩石,竟随着那狂笑声嗡嗡地震颤了起来。

那是令人异常担忧的狂笑,因为,齐朗发现,那略显嘶哑的声音,竟然发自于自己的口中!

那是他并不熟悉的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自己!

他向着面前的黑暗张开了双臂,仰起了头颅,好像在享受那黑暗中一点点凝聚的血色。

他狂暴地咆哮着,声音低沉、嘶哑,但每一个字句都异常清晰:

“尖叫吧,臣民们!那些狂妄的迫害,我将百倍偿还!”

齐朗惊醒了。

喉咙发紧,浑身是汗。他大口地喘息着,好像梦魇在带来一个灾难般的幻境的同时,还侵夺了他呼吸的权力。

“是你吗,伊格鲁?那是你吗!!”齐朗向脑海中的那位住客大声质问,声音因过分激动而颤抖着,但幸运的是,那种沙哑的嗓音已经消失了。他又找回了自己,那个正常的、在理性控制之下的自己。

伊格鲁在床头现出了身影。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很显然,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进入到了同样的梦境当中。

“有可能……”伊格鲁在屋子中转了两圈,好像在尽力使自己的心境平稳下来,当他重新站到回齐朗面前时,他又否定了刚才的猜想,“但我更加怀疑那是我兄弟的梦境。想来他也成为了一个人的兽宠,而且那个人与你一样,也是一位令人生畏的王。”

“他和我不一样!”齐朗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我不会那样,永远不会!!”

伊格鲁诧异地望了齐朗一眼,就好像直到今天他还不肯相信,自己宿命的伙伴是一个善良的人,懂得用理性压抑冲动的人。

“你真那样认为?”他轻描淡写地感叹说,“我以为你在进行了那样一场杀戮后,会对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有更深一层的了解。我们就是生存在这样的世界里的,疯狂,残忍,毫无怜悯。我想我必须提醒你,王注定是孤独的,在他奋斗的历程中,注定要充满了血腥的杀戮。如果你对这一点不提前做好准备,那么你终将一事无成,终将令那些支持你、爱戴你的人失望。”

大口喘息之中,齐朗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得坚毅了起来:“你或许是对的,我的朋友,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那样。我会改变这法则,因为这法则的最终归宿只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