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骑着车子,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一家新开张的小饭店门口时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于是,就地停车,走进门要了碗面条。

“哎呀!这不是副班长么,怎么就吃这个?”

好熟悉的声音哪?飞扬停止咀嚼抬起头:“米奇,是你?”

米奇坐在飞扬对面,紧接着又站了起来:“你等会儿,我马上就来。”说着,大步向里边的灶间走去。

飞扬举目打量室内。

室内面积不大,装饰一新,桌子总共不足十张,可是张张桌子上都有客人,在这不是吃午饭的时候。

米奇回来,一手酒瓶,一手酒杯,身后跟着个端托盘的小伙子。

“你这是干什么?”飞扬站了起来。

“小意思。”米奇放下酒杯酒瓶,请飞扬坐下。

小伙子把托盘上的菜摆好,回了灶间。

米奇打开酒瓶,倒满两杯,双手端给飞扬一杯,自己端起另一杯。

“副班长,好久不见!来,为相逢,我先干为敬。”说完“吱”地一声喝干了杯中酒,然后亮了下杯底,看着飞扬。

飞扬慢慢举举杯,慢慢喝光杯中酒,也亮亮杯底。

“痛快!副班长,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米奇边满酒边问。

“这是第一次。”

米奇的眼睛立刻露出了钦佩:“副班长,你太让我服气了!”指指酒杯。

“你也让我惊奇得很哪!”飞扬也指指酒杯。

“副班长,你——”

“哎,叫名字,听了舒服。”飞扬端起酒杯。

“好。”米奇也端起酒杯。

飞扬倒酒,米奇布菜。

“你怎么样了?”米奇问。

“你指高考吗?”飞扬摇摇头笑。“不怎么样!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那可不一定,也有人撞上大运的。”

“那是别人。”飞扬叹气,眼中忽然一片惆怅。“说说你吧,搞得不错嘛。”扫了眼室内。

“我的事简单。升学无望,在家闲荡了两个月,老爸老妈的眉头都快变成山了,逼得我差点去流浪。”米奇摇摇头,一副不堪回首的摸样。“可能是老天有好生之德吧,三十多年没音信的大姑妈,三个月前突然从台湾回来了。为了弥补老爸因为她所受的连累,她拿出资金,我和弟弟开了这间店。”

飞扬点点头:“不错。你选对了行业。”

米奇咧着嘴笑:“马马虎虎吧,不过很自在。来,吃菜。”给飞扬夹菜。

飞扬端起酒杯,微一仰头便一饮而尽,那姿势那神态,跟个酒鬼没什么区别。

米奇错愕,下意识地握住了酒瓶。

飞扬摆下手:“别担心。我可能天生就是个酒鬼吧。”接过去酒瓶给自己倒酒。

米奇吃了口菜,笑眯眯地问:“记不记得你的那顿揍?”

飞扬点头:“你还恨我吗?”

“早不恨了。说实话,刚开始是恨你来着,后来她那么对我,于是不恨了,于是就用另一种眼光看你看她,于是就后悔就愧疚。……可是,一切

都迟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呢!”

“你已经做了,而且做得非常的好!”飞扬说得很少,喝的却很多,偏偏脸上一点醉意也没有?可能他真是个酒鬼。

“喂,我这个人是不能夸的,否则晚上就会睡不着觉喽。”

飞扬笑,掏出烟,米奇赶忙拿出打火机点火。

飞扬很内行地吸起了烟。

米奇不能不想:“这老兄不仅是个酒鬼,八成还是个烟鬼?”

“有一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飞扬挑下眉毛:“哦,什么事?”

米奇有点遗憾地摇摇头:“在学校没能和你成为朋友呗!

飞扬耸耸眉毛:“现在开始也不迟呀。“

“现在?你说现在,行吗我?”米奇指着自己的鼻子,受宠若惊。

“对,现在。怎么不行?只要你愿意,我们不仅能为朋友,可能还会是最要好的同行。”飞扬郑重地说。

米奇点头又摇头——朋友?可能。同行吗?只是个玩笑而已。堂堂公安局长的儿子干个体?嘴皮说破也不会有人信,除非那人是白痴。

两个人继续喝酒,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儿,米奇又打开了另一瓶。

“兰飘雪她妈去了,你知道么?”米奇问。

飞扬看着酒杯点了点头:“我去了趟深圳,回来后看见了斯佳丽。”

“难怪没看见你。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信儿的。咱们班去了很多人。你想不想知道都谁去了?”

飞扬凝视米奇的红脸,若有所思。

米奇叹口气:“这人哪,有没有人缘关键时刻就能看出来!兰飘雪是个好女孩儿,可惜在学校时大家的眼睛都瞎了。现在才明白,可能迟了点儿,不过还没迟彻底。”再叹口气。“老太太走了,这打击不小,不知她能不能抗得起?”

飞扬没说话,只凝神地看着盘子里的菜。

“哎,你说谁去了我都能理解,这丁小冬去了我怎么也想不通。她可是最嫉妒兰飘雪的,大家有目共睹,对吧?”

“人是会变的,譬如你吧。”

米奇微微一笑:“哎,你想不想知道江澎浪喜欢的人是谁?我敢说这事就我一人知道。”

飞扬淡淡笑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啊!有特异功能啊。”他含糊地说,狡狯地笑。

飞扬摇摇头:“你除了聪明还很可怕!”

“你这是在夸我吗?”米奇指着自己的鼻子。

“算是吧,我可是很少说‘可怕’这个词的。”

“谢了!来,干!”米奇豪爽地说。

告别李奇,飞扬更坚定了干个体的决心。可是一回到家,看到的却是一份入伍通知书放在床头柜上。

八月下旬的一天,阳光和煦,温凉的风中,绿衣使者敲开了兰家陈旧的大门。

正在洗衣服的飘雪匆匆跑了出去,看见邮差,她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大门的门框。

邮差先给飘雪一份汇款单,又递过来一只信封,然后,翻开一本登记簿,拿只笔等着

飘雪面白似纸,木然地看着手里的信封。

“劳驾,能不能麻烦你签个字?我赶时间哪。”邮差不耐烦地催着。

飘雪接过笔,在收件栏处写下抖抖索索写下自己的名字。

邮差收回笔,看了看歪歪扭扭的字迹,再看看写字的人,摇着头走了。

飘雪恍恍惚惚回了屋子。

重霄走进来,看见飘雪他猛然一愣,然后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姐姐,你怎么——”啦没说出来,他就彻底怔住了,惊慌的目光停在了飘雪手里的信封上。几秒钟后,他“抢”过去了信封,刷地打开,立刻惊喜地大叫。“哎呀姐姐,你被录取了!北京大学,太棒了!姐姐,兰家的历史由你改写了,你可真争气,爸爸妈妈在九泉之下该瞑目了!太好了!太令人兴奋了!”嘴上嚷嚷着,脸上兴奋着,偏偏心上一片恐慌——姐姐一走,这个家就岌岌可危了,自己的大学无望了。匆匆放下通知书,继续嚷嚷。“姐,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马上去买点儿好吃的,咱们庆祝庆祝。噢,差点忘了说了,我的稿子又发了,刚刚去取的稿费。我这就去买菜,你可别做饭哪。”边说,他边快步走了出去。

飘雪一动不动地看着弟弟消失,心中风雨交加。十几年的姐弟,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都已经潜移默化在了彼此的心中,谁也骗不了谁。

晚饭后,飘雪拍拍月亮:“你去哥哥房里睡,姐姐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月亮泪盈盈地抱着被子进了西屋。

第二天,在弟弟妹妹焦急的期盼等待中,飘雪打开了门,平静地走了出来。仿佛武术大师闭关修炼武功一样,不同的是,大师的武功经过这次“闭关”会更上一层,而她却在那十几平米的空间内,“杀”了自己灿烂的前程。

十几个小时内,飘雪心中的两个她始终在做殊死相搏,最后,一方倒下,一方在血泊中悲痛饮涕。失败的是前途,胜利的是责任,她血淋淋的割舍放弃,就是要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我一定会让弟弟妹妹成材,光耀兰家的门庭。”

左手拉弟弟,右手牵妹妹,看看弟弟,瞧瞧妹妹,飘雪婉和而又镇静地点点头:“我决定不上大学了。”

“姐姐——。”重霄和月亮同声齐呼,一个面露错愕,一个脸挂喜悦。

“别着急,听我说。”飘雪严肃地看着他俩。“兰家应该有人上大学,但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们。从现在起,你们两个,每个人心中都要装着两个大学梦,你们要替我上大学,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知道吗?”

“对不起呀姐姐!”重霄哽咽着说。

飘雪摇摇头:“考上大学就对得起我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重霄信誓旦旦。

飘雪拍拍重霄:“再有,我不上大学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姐姐。我真怕你走了不管我们了。”月亮用两只手搂住飘雪的胳膊欣喜地撒着娇。

“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姐姐不会不管你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