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重的黑夜中,她的眼睛幽冷的发亮,门外的风吹进来吹荡起她的衣角,就连刘海也轻轻飞扬。

是的,她不甘心。

她为了能解决聂诚胜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也牺牲了那么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戛然而止的放弃,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聂然眼底的冷芒越来越甚,就如同一把薄薄的刀刃在眼中闪现。

只是就在那一刹那,她忽的眉头微皱,只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该死的!

又差点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这家伙临走前还算计她一把,混蛋!

故意点燃自己对聂诚胜的不甘,而只字不提她对于自由的向往。

可正如霍珩所说,她只能二选一,一旦选择其中的一条,就要放弃另外一条路。

她真的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和聂诚胜斗吗?

刚才的那些不甘和愤恨在自己所渴望了那么久的自由中,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

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有必要还要为此继续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吗?

值得吗?

聂然重新坐了下来,内心纠结不已。

一边是无法遏制的不甘,另一边是期待向往已久的自由。

两者选一。

矛盾、不安、烦躁、焦虑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让她头痛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要直接冲到聂诚胜暂扣的地方直接一刀杀了他,然后再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这么做,她忍了那么久不动手,为的就是能够这一世做个没有命案在身上的普通人。

能够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不是过前世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解决聂诚胜,自由,这两者她到底该怎么取舍。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外面的天色逐渐从黑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聂然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冥想着。

屋外的天色越发的亮了起来,就连久违的太阳都冒了出来。

安静的后山只听到树叶随风摇摆发出的声响。

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中午时间何佳玉和严怀宇有他们两个人就趁着午休安远道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绕到了后山来。

两个人在后山找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那个小破屋子。

“然姐,你一个人在木屋里干什么?”那屋子的大门在霍珩走后就一直敞开着,以至于何佳玉还没进门就看到聂然一个人坐在里面。

“是啊,小然然,你一个人傻坐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吧。”接着走进来的严怀宇也笑着催促。

聂然回过神,皱着眉不解地问:“收拾东西干什么?”

严怀宇理所当然地道:“回预备部队啊,你昨天和营长单独聊天,不就是为了回预备部队吗?快点,我们帮你一起收拾,还有大概三四天的样子我们就要走了。”

聂然眉头一送,知道他们是误会了,摇头道:“不是,你们搞错了。”

严怀宇一惊,“搞错了?难道你打算一直都不回去了吗?”

“嗯,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为什么?”严怀宇不明白了,不是都已经开枪了吗?那为什么还不回去?

在他们的想法里,聂然之所以被转到2区完全是因为不能开枪,所以能开了,为什么还不能回去。

聂然本来心里就乱糟糟的一团,这群人还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更加烦躁了,“没有为什么,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们快点走,午休时间就快过了,小心安远道不放过你们。”

被她这么一番威胁呵斥这两个人又不敢缠着这位姑奶奶,又看看时间的确是马上午休要结束了,无奈之下只能两个人走三步望一望的慢慢离开。

等到好不容易这两个人一离开,聂然又再次重新坐在了位置上开始发起了呆。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从东面落到了西面,直到夜色再次降临。

怎么想,她都想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突然,木屋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聂然抬头眯眼朝着外面看去。

是李骁!

“你怎么也来了?”聂然的语气里明显不耐烦。

中午刚走两个,这会儿又来一个。

“他们说你不回去了。”

李骁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聂然扯了扯嘴角,“怎么,你也要来劝我回去?”

“不是。”李骁摇了摇头,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即将腰间的东西拔了出来。

聂然看到那东西后,眼神半眯,倏地身形从椅子上离开。

“你要干什么!”

此时李骁手里拿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上次拿枪你试探了我一把,这回不会又试探吧。”聂然眉宇间带着一丝的寒气。

李骁将手里的枪支放在了桌上,淡淡地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把你的战利品还给你而已。”

战利品?

聂然眉头蹙起,仔细一看,那不就是阿虎的那把遗留下的手枪吗?

她当时明明将那把手枪给扔在了海盗窝里,怎么会……

“你捡起来了?”聂然惊讶地问。

李骁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想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开枪了,就拿这把枪留个念想吧。”

说完后她就直接转身往外走去了。

直到了门口,她才低声地说了一句,“希望别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接着就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聂然看着桌面上那把被月亮朦胧柔和的光线泛出些许反射光线,心头那种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感觉,现在又来了。

当时她之所以像丢垃圾一样将这把枪丢掉,就是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慌。

到现在她还能回到到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一颤,那种压制了许久的激动,那种像是被自己硬生生斩断了的血肉重新愈合的感觉。

此时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聂然紧紧地盯着桌子上那把枪支,像是魔怔了似地一步步地走到了桌前,伸手,一点点地握住了那把冰冷的枪支。

指尖那机械独特的金属冰凉感让她浑身一震。

她望着手中的枪支,无法放下。

良久,聂然深吸了口气,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最后一抹纠结之色。

算了吧,既然放不下这枪支带给自己的激动,又不甘心放弃聂诚胜的仇恨。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去他见鬼的自由吧!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后,聂然果断的出去给自己觅了顿食,吃得饱饱的,然后又睡了一觉后,隔天一大早就往李宗勇的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一阵敲门之后,聂然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坐在里面的李宗勇倒是显得很淡然,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合上了手边的资料,说道:“你来啦。”

“是。”

见她站在自己的桌前,面色严肃的样子,李宗勇淡淡一笑地道:“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有!”聂然郑重地道:“我想回去。”

李宗勇思索了片刻,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两天所有人都在说你的心理创伤后遗症痊愈了。”

聂然扯了扯嘴角,哑然苦笑,“营长你什么都知道,有必要和我开玩笑吗?”

这次回2区明明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计划的,李宗勇就算不知道全部内容,但这创伤后遗症的借口他肯定是知道的。

只是不戳穿自己罢了。

“这回想清楚了?”

聂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那把战利品,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坐在位置上的李宗勇并没有忽略掉她这一小小地动作,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后,突然“砰”的一声,猛地拍了下桌子。

“你把预备部队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都已经和你父亲说好了把你放在这里,我这会儿又反悔,我这营长的面子往哪里摆?”

聂然起先还被他给吓了一跳,结果再一听,就知道营长这是故意给自己找茬玩儿呢。

她这下没了刚才的认真模样,冷笑了一声道:“你故意找他来和我聊,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回去。”

“谁找他来了。”想起这事儿李宗勇就一肚子火,“我原本只是希望他能找个机会和你聊一下,可没让他在这个关键时刻亲自跑过来,要知道现在正是那群海盗慌忙逃窜的时候,这臭小子竟然还敢往基地里跑,简直不要命!”

说到后面越说就越恼火。

更可气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他才在自己办公室发现他来过时留下的一张留言。

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整个基地都没有发现霍珩这个外人的进入!

真不知道说这小子太强,还是说这群士兵太弱。

就在他恼怒不已的时候,就听到对面的聂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副‘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的模样。

李宗勇一下子脸上挂不住,轻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威严的样子,一边喝水一边问道:“那你这次回来,还想离开吗?”

聂然很不走心地回答道:“不了,我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宗勇被她那话说得一口热水险些喷了出来,“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真亏你说得出来。”

果然是兴趣相投!

那臭小子当年也是这样一副欠揍的模样。

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后,李宗勇才继续道:“那你想进哪个班?还是原来的六班呢,或者和李骁一样,去一班?”

聂然扬了扬眉,略有些惊讶地道:“我这个能力应该没资格去一班吧。”

“你出过任务,而且这次的营救也和一班配合的相当默契,两次的综合水平来看,你进一班没有任何的问题。”李宗勇当初就想把这丫头给送进一班去,倒不是说六班不好,只是六班的总体水平太拖累于她。

如果当初野外生存的时候她是和一班一起的话,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但聂然想了想后,却一口拒绝:“不了,我还是留在六班。”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很清楚。

体能这关她根本不可能马上就能跟得上一班那群人,而且还有很多地方她也和这群人也有一定的距离。

比如说被挟持时的大雾,那样浓的雾气里面居然一个都不掉队,而且还能赶上海盗们的速度。

如果以现在她这具身体的话,又要估算浓雾下路面的情况,还要跟上海盗们,这让她会感觉到有些吃力。

她现在能做的是一击即中,一枪致命,体能这个东西这具身体必须要从头开始练才行。

所以六班暂时可能会更适合她一些。

“可是六班会拖累你的,你也知道那里面基本上大部分都是……”李宗勇说到后面渐渐地停了下来。

聂然对此笑了笑道:“我相信营长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了。”

李宗勇不解地皱了皱眉。

“那次的野外生存六班其他人的成绩只要交上去,我想就连明面上的放水过不去吧。”聂然促狭一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够将六班彻底重新洗牌。”

李宗勇被她这么一说,立即就明白了,指了指聂然笑骂道:“你这个鸡贼的丫头。”

聂然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算了吧,营长比我更鸡贼。”

她敢保证李宗勇肯定不会放弃这么一次可以将后门关上的机会。

那次的事情闹这么大,就算他不说,那些少爷千金也不肯再留下来了吧,毕竟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

又是山崩,又是跳水,还差点被那些村民和海盗给杀了。

估计以后还当不当兵都玄乎了。

“这个事情我争取解决。”李宗勇被她的眼神给盯得有些架不住老脸,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丫头还真是聪明,居然能和自己想到一起去。

那段时间出了这个问题后,他就很担心那群人会不会对预备部队施压,后来他想了想索性就摊开,把事情彻底搞大,他把这些年六班这个特殊存在的集体所有的成绩全部拿出来给他们看,以此来告诉这群人,不是野外生存太危险,而是这群少爷小姐们太金贵。

聂然见六班的一批拖后腿的给解决干净后,又问道:“那六班去掉这么一大批人,是不是也该新进一批人呢?”

“什么意思?”李宗勇一下子没跟上她的思维,愣了愣,接着猛地醒过神来,他又气又好笑地道:“我说你这个丫头突然间和我说这个,原本还以为你是怕六班拖累你,结果……说吧,你想把谁拽进六班。”

被看穿的聂然也不局促,反而落落大方地回答:“杨树。”

李宗勇一听,“他?”

“营长知道?”

何止知道,估计这基地里没人不知道他了。

这士兵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跪在林淮这具尸体旁边,眼看着天气要暖起来,容易腐烂,昨天将人烧了,他就是抱着那盒骨灰跪在那里就是不肯起。

谁劝都不行。

大家看在他这一番心意上也只能罢手。

“怎么,真打算以后照顾他了?”

他从安远道那里拷贝不走样的听了一遍这其中的剧情,一开始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聂然迟早是要回预备部队的,这个杨树在2区,肯定没办法照顾。

但现在聂然居然亲口说推荐杨树进预备部队,这让他不得不替自己的徒弟了解下了。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别到时候真照顾出感情来了,那这臭小子知道后肯定死的心都有了。

“算不上照顾,只是觉得杨树的确水中的本事不错,也算是给营长您推荐个人才。”聂然是亲自体验过的。

一般武装泅渡基本上负重二十公斤左右,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最起码八十斤,可那时候杨树还能拖着她游到岛上去,这能力实在不容小觑。

然而李宗勇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以为她这是要走后门。

“你确定吗?要知道进预备部队可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能进的,你确定那位杨树能在预备部队存活下去?”

那语气里不经意地透露出高人一等的样子让聂然冷然一笑,“你能让六班那群少爷千金存活下去,杨树怎么就不能存活下去了?”

被反将一军的李宗勇略有些尴尬了。

这么多年除了在那臭小子面前吃瘪过,何时这么丢脸过。

这丫头片子不会真以为自己有那小子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吧!

看到坐在那里怒瞪着自己的李宗勇,聂然也知道这话里有些过了,毕竟六班的存在实在特殊没办法,不是李宗勇一个人可以抗衡的。

“你放心,这不是走后门,我会让杨树光明正大的考核进六班。”聂然适时地开口,退了一步。

李宗勇看她服了软,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也就将这一页揭过去了。

“这么有自信?你要知道你是因为一直留在六班,所以可能对预备部队不以为然,可你如果真的好好在里面训练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预备部队和其他部队是不一样的。”

聂然自信地笑了笑,“一班他或许进不去,但是六班的话,魔鬼训练一段时间应该不是问题。”

“那谁训练呢?”李宗勇抬头看着他问道。

聂然不知道这是坑,干脆利落地就跳了下去,指了指自己道:“我。”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教官的还是长官的那些训练方法都足够让杨树进六班去。

“李宗勇带着深意地一笑,“你还说你不是在照顾?”

以这丫头外热内冷的性子,根本不会主动要求教别人,她巴不得哪里凉快自己躲那地儿休息去了。

现在却一反常态,摆明就是被林淮的情给套住了。

不过也好,总比翻脸无情来得好。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然后带着他回预备部队,六班的位置我给你留着。”李宗勇看聂然呆愣的样子,板着脸下命令道。

“是,营长。”

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的聂然听到命令后,立刻应了下来。

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她觉得也没必要向李宗勇解释这照顾不照顾的问题了。

反正将来武装泅渡训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真的是推荐人才来的。

打定主意后,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李宗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冲着她叹息地低语了一声,“丫头,你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将来有一天你是不是能把感情也算清楚呢?”

临走到门口的聂然听到他这一声模糊不清的话,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营长你说什么?”

李宗勇收了声,淡淡地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哦。”聂然拧开门锁,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希望这臭小子将来不会一腔温情错付吧。”李宗勇暗自摇头地叹了一声,重新坐在了办公桌前开始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