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阳子这番话感到吃惊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希,另一个是阳子自己。

希也站起来,说:“阳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阳子说:“真的。”’阳子看着希的眼里开始有泪水涌出,小巧的鼻子也因激动而翕动不已。他想,效果不错,希终于被打动了。就在这时,希不顾一切地扑到阳子的怀里,说:“阳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阳子没再说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金戒指戴在希的左手上。

“你会永远爱我吗?”希流着泪,抚摸着金戒指,说。

“会的。”阳子说。

13“我们来到趵突泉公园一开始谁也不说话,”现在,阳子坐在一张真皮沙发里,吐着烟圈,看着窗外,津津有味地回忆道,他的神情就像是一位刚刚打完胜仗的战士在向他的上级描绘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后来我们就进行了谈判,谈判过程中我说了一些诸如‘我会永远爱你’之类的废话,这些废话如果我说给一个弱智儿童他也不会相信,但是希相信了。她哭了,并扑到我的怀里,我曾多少次想通过真诚的努力要达到却始终没有达到的目的通过一堆废话达到了。我想爱情真是一场游戏,如果把这场游戏当真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我能看得到当时我的脸红了,肯定也发烫,心脏狂跳不止,但在那种气氛里再正常不过。再后来,我就把那只金戒指给她戴在了左手上,我发现那只戒指在月亮底下闪闪发光,肯定也把希的心照亮了。最后我们来到一片小树林里,在一棵古柳下,我拥有了她。”

“阳子,我想你变坏了,你的叙述方式让人感觉你是个情场老手。”

“不是的,不是我变坏了,是我成熟了,爱情也需要技巧。”

“你不要狡辩,坏与好也没有明确的概念,人与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我问你,希问你那只金戒指的来历了吗?”

“问了,她当然问了,她一边看着它在月光底下熠熠闪光,一边问我是不是抢来的或者是偷来的。”

“你怎么说?”

“我给她编了一个美丽的故事。”

“你还会编故事?”

“我发现我有这个才能是在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雨过后,从那时起我就善于浮想联翩。我对她说,希,我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挣钱的路子,我除了每天正常上班外,我还到外商独资的一家酒店打工,另外我和我的一个同学合伙做生意,到广州倒一批货就能挣很多很多的钱。”

“你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怎么会一听就是假的?一听就像真的一样才是假的。只要结果是真的就是真的,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

“阳子,你对这个结果很得意是吗?我问你,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会有这个结果吗?你会不会有一天把我忘记了?”

“不会的,我想不会的。你手指上没有金戒指像是缺点什么。”

“这个就不用你去操心了,我会再找那混蛋要的,各有所得,各有所失嘛。”

“你真真诚。”

“你别用这样的话来骂我好吗?好了,阳子,我想你该工作了,咱们开始吧。”

“你把那张《别说你爱》的激光唱片放到音响里好吗?”

于是,阳子将激光唱片放进了音响里,《别说你爱》在房间里回荡着:

爱着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爱我们走过的那条小路已被枯草掩埋你曾留下的行行脚印如今已变成层层尘埃风过后雨过后花还会再开当你微笑着再次向我走来我想对你说别说你爱音乐悠扬,阳子随着节拍有力地起伏着,他看着他身下的雪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这时,他在回忆着在趵突泉边与希发生的一切,他在琢磨着下次与希见面时给她买点什么礼物。这取决于雪,阳子想。

当晚上的钟声敲过十一下的时候,阳子走出了雪的房间。雪已经心满意足,在走廊里,雪捧着他的头印下了深深的一个吻。阳子看着防盗门,又想起了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雨。

“雪姐,赶快安个叮咚门铃吧,请你记住,连摁三下的就是我。”阳子折回身来,拍拍防盗门,说。

14阳子再次出现在通往希家的那条小道上是在今年春节的初二。初二是水城已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当然还有女婿以及外孙外孙女。每年的这个时候,水城的马路就好像到处都有一家两口三口地在急急忙忙赶路。道路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每个路口都有三五个摊贩守着从南方运来的橘子香蕉海南岛西瓜。今天是他们发财的最好机会,因为今天是女婿们最慷慨大方的时刻。

阳子从大马路拐进希家的那条小路时,八一桥边海关大楼的巨钟正好敲了九下,阳子抬头看着天空,这时冬日的太阳已经探出大半个脑袋。水城的冬天总是雾潆潆的,那轮难得的太阳看上去就像婴儿憋红的一张脸。

阳子的目光从这张脸上移下来,他看到他的脚下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这面巨镜是生活在希家这条小道上的人们的共同杰作,每人把家里的污水泼出一盆来的时候就为它增添了几分亮度。

阳子小心翼翼地走着,在他当初第一次到希家来时向希家投掷石块的那个地方还停了会儿,并回忆了下当时的心情和细节。现在想起来,他觉得快活无比。几个月后的现在,阳子在此会心地笑了笑。

希现在坐在屋内冲门的那只沙发上吃着一只苹果等待着阳子的到来,她的父亲刘天正现在当然不会坐在这里洗脚,此时正在院中的厨房里准备午饭。希她妈十分钟前跑到邻居家里拉家常,阳子一脚跨进家门时她正在给人家说着未来的女婿给她买了一件纯羊毛衫。

阳子冲希做了个鬼脸,然后俯下身去亲了下希的前额。

希觉着阳子冻得冰凉的嘴唇就像是她手里吃剩的那只苹果把儿。

“外面很冷是吧?”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