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给那些侍卫们操练时的情景,她一个人跑在队伍的最前头,跑得最是有劲儿,身后一串男人气喘吁吁,勉强跟上。整整两个时辰,他们一直在跑步,只是在跑步。到了最后,能跟上的只有几个人。

就是那第一天的跑步,以及之后坚持不间断的强度极高的操练内容,她和他们风雨同路,沒有一天在偷懒,才能够把他们一帮男人训得服服贴贴。

却不知她所中蛇毒,会不会影响她的身体素质……

她难以想象如果她沒办法以体力和武力压制自己的属下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被笑话,被刁难,还是彻底被遗弃。

她跑得并不是很快,身后的太监仍是跟得一脸痛苦的样子,跑了一阵子,她也就停了下來,自己心情不好无谓让人家受罪,她擦了擦额间湛出的细汗。才跑这么一阵子就出汗了,也是因为蛇毒的影响吗?她开始陷入一个奇怪的逻辑思维,她以后打个喷嚏、摔个跟头,是否也会自然而然的把这归究于蛇毒的影响?

莫揽月回去时,古烈阳身上的肋骨已被接好,清蛇毒的汤药也已熬好,一共两碗,刚刚被送了进來。

她接下药碗,把伺候的宫女支了出去。

“这两碗……”

“一碗是给你的。”

古烈阳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

“散完步心情好了么?”

“嗯,还好。我喂你喝药吧。”

莫揽月一口气把自己那碗药灌下,又拿了另一碗走到他床前。

对待古烈阳这个重伤患者,她的动作则轻柔得多,一勺一勺慢慢的喂。

药刚入口,古烈阳就被那药苦得皱起了眉头,瞧着她刚刚喝下整整一碗药时都面不改色的样子,他还当这药不苦,心里全无准备,这喝了下去才感觉苦不堪言。

莫揽月越是表现得正常,他也越是担心。就怕她把自己给憋出什么毛病來。

勉强咽下所有药汤,古烈阳叫住莫揽月,他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别太担心了,这里御医说的未必就是准的,回宫之后我再让人给你瞧瞧,总会有办法的。”

听不得他这安慰小孩子的谎话,莫揽月咧嘴笑了,笑的很难看,仍是狠狠的冲他笑着。

“这样的安慰对我可不起作用。不过是减少一半的寿命,又不是马上要死掉,殿下不必为我担心。”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古烈阳看了,心里更加不好受,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有着伤,他把她给抱上了床,搂在自己怀里,不让她有机会再逃避。

“对自己坦诚一点,不会少块肉的。”

他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他的怀抱温暖得过份,说不清为什么,她压抑着的情绪顷刻间在他面前土崩瓦解。眼泪再次蓄满了眼眶,她挣扎着不想让它们掉下來,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两回,这在那几年间都不曾有过的软弱,总是频繁的显露出來,她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总是沒有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那一个晚上,谁也沒有再來打扰他们,她躲在古烈阳的怀里,放弃了思考那个令人烦闷的问題,被人笑话也好,被人刁难也好,被人遗弃也好,至少她现在有着一个无条件为她撑腰的男人,只要有他一直在她身边,多活二十年还是少活二十年,又有什么关系。

黑夜过后,她又恢复了那个镇定自若的莫揽月

在血月皇宫养了几天的伤,紫雷国那边已有人快马加鞭赶去送信通知他们平安归來的消息,在古烈阳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提前要回去时,血月皇帝周到的安排了豪华马车,侍卫护航,还放了个使唤丫头在马车里,恭候差遣。

古月等他这般好,古烈阳自然是点滴记于心头。

一路无忧,不紧不慢的走上归程。

莫揽月想过很多次他们回宫时,古烈阳和古烈风相见时的场景,但所有的想象都是无济于事,她万万沒有料到古烈阳在看到那害他几乎沒命的古烈风之后,竟然是浅笑。是的,不带任何意义的浅笑,眼里也是平静如水,看不出一点儿杀意。

宫门前,古雷亲自出來迎接儿子的归來,她顺带沾了一点光,也受到了不小的礼待。

古烈风和其他人一样看起來很惊喜的样子,莫揽月心里却是异常清楚,对于他们的生还,他恐怕是只有惊沒有喜的。

皇帝忙着对古烈阳问长问短,她这个闲人便悄悄开溜,独自回了紫阳宫。

刚走进前院,就看见包括南宫银在内的三十个侍卫纷纷向她冲了过來,一个个把她举过头顶,用力的抛向半空中,又稳稳的将她接住。

莫揽月沒有料到迎接她的还有这一群可爱的下属,被他们另类的‘举高高’举得有些头晕。

应付了一群兴奋过了头的男人,莫揽月只留下南宫银在身边。

“银,最近宫里什么情况,四殿下是不是很得皇上器重?”

她在大厅坐下,俨然一个女主人一样,问起了宫里的近况。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沒有了古烈阳,古烈风也并沒有得到皇上多少器重,反倒是便宜了那大皇子古烈清,他的做事沉稳,循规蹈矩虽然不够贴近皇上的心思,但起码不会犯下什么大错,而古烈风则不然,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旁人看得明白,古雷自然也是明白。

“还真是如三殿下所说,白费了这么多心思呢

。”

她笑意盈盈的听着南宫银的讲述,心情原本是不错的,只是听到夜彩蝶那个女人居然还赖在宫里不走,连柳爵铭也被迫陪她一起留下,也亏得他有那耐性陪着她胡闹。

莫揽月把玩着胸前挂着的护身符,心里开始算计起要怎么让那女人知难而退。这要是以前,她沒有报酬绝对不会主动去得罪那些彩鹰国的公主们,有一个夜彩云在前,她深刻了解这些公主们的恶毒难缠。只是唯独夜彩蝶不同,她们之间的梁子既然已经结下,干脆,就把这场恩怨爆发到极致吧!

她这条小命反正也活不长久,何不趁着现在还有人在意,好好的妖孽一把,也不枉在人世走这一遭。

回到久违了的房间,她先拿了衣服去泡澡,泡在那温热的池子里,她无可避免的再次看着自己这一身伤痕,她突然想起了古烈风送她的药膏。

虽然大家立场不一样,但药膏是无罪的,要是真有效果而她沒有去用的话,岂不是很亏。

打定主意,她也懒得再穿衣服,裹了件外衣就往外走去,还沒伸手,浴室的门却从外头被人推了开來,她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也不看门外的人就骂道。

“混蛋,不知道里面有人在吗?”

彻底看清眼前人时,莫揽月及时收住了嘴,沒有接着再骂下去。她倒是差点儿忘了紫阳宫里还有一个左秋在呢。

“是你啊。”

她脸色缓和了些,裹着衣服往房间走去。左秋紧跟其后,似乎对撞见她刚沐浴出來很不以为然。

莫揽月寻思着他该是有话要跟她说,索性回床裹了被子。

“听说你回來了,就來看看你。”

左秋耸耸肩,说得那般轻松惬意。莫揽月暗自抱怨,既然那么无所谓的样子,干嘛还心急火燎的撞开她浴室的门,等一等是会怎样。

“是不是传言我已经死了?”

“确切來说应该是失踪,不过我知道你还活着

。”

左秋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摊开后,里面有着一根长长的头发。

“这……是我的?”

莫揽月还沒有聪明到连自己的头发都认得出來,不过听左秋这么说,她立即想到了他通过头发能找到头发主人所在方位的诡异能力。

“嗯。”

“但你应该找不到我最重要的人吧?”

“嗯。”

“那你怎么感应到我的?”

对于她的问題,左秋沉默了很久,才答道,“凭直觉。”

“噗……”

她可以把他这当作是开玩笑吗?竟然跟她说什么直觉,要真是捏着她一根头发就能感觉到她身在何方,她以后可沒自由了啊。

沒和左秋墨迹多久,她借口累了要补眠把左秋从房里请了出去,拴上房门,她才拿出古烈风送她的那两罐药膏。一罐去除疤痕,一罐滋养肌肤,有沒有用只有试了才知道。

她抹了些去疤的药膏,涂遍所有有疤的地方,这才把衣服给穿上。

刚刚穿好衣服,外头宫女就來通传,九皇子古烈威造访,等着她出去迎驾呢。

莫揽月不免心生烦躁,若是夜彩蝶來踩场她还真有兴趣出去迎接,这古烈威么……实在是不想搭理。他派人监视自己的行踪一事,她还沒有找他算账呢,现在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她也懒得去秋后算账,但是对古烈威这个人,是更加厌烦了。

“三殿下也是刚刚从外面回來,这会儿和九殿下聊上了。”

宫女补充了一句,莫揽月眼前一亮,早说嘛,有古烈阳在,这事情就好办得多。

她小跑着出去,古烈阳和古烈威果然在厅里聊着天,只是两人关系本就疏远,加上年龄差的又不是一两岁,看起來聊的并不怎么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