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主虽然武功尚可,但是凭她那点功夫要亲自前来营救自己的弟弟,终究有些捉襟见肘——这证明了她在军中应该尚有威信,否则不会这样轻率,这也是哲澜王爷的制擎。

给公主的势力加一分。

不过,从她喝止士兵的过程可以看出,哲澜王爷与她在这个军队面前是各分秋色的。

给王爷的势力也加一分。

……好了,双方政局平分。

……我哪边都得罪了,哪边分数高都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没关系,我自己来给自己加分。

哲澜王爷也不会说多少汉话,对小王子说了一通什么月氏话,不知道他如何挑拨的,那小王子对我已经没有了半点救命之恩的感激,似乎也不忌讳他的姐姐落在我的手中,只是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我曾经听霍将军说过,匈奴人的生存方式尊崇的是野狼之道,注重的是报复仇杀。

这帮月氏人看起来文明更落于其后,匈奴人还知道服个软,投个降,带个路什么的,这些月氏人呢?怎么在霍将军队伍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月氏士兵?估计不是他们太蹩脚,霍将军不带他们玩;就是太狠毒,没人愿意去招惹他们。

如果,迫得那哲澜大人不那么利用语言鸿沟肆无忌惮乱说话就好了,你看,小王子都有点对我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了。

他们不会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我努力默记着他们有限的几句月氏对白,试图从中寻找一定的规律,我发现他们语言特点与中欧的语言规律有一定接近,只不过发音完全不同。

“◎◆◇◎№※……\@&……”我小心翼翼地按照中欧语言规律,仿照他们的发音,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懂,但是语音、语调、语句都很完整的月氏话。

哲澜王爷面色一下雪白,嘎然住口。

我克制住瞎猫拖到死老鼠的狂喜心情,保持住冷静的表情,含起一股淡淡的笑意。

小王子也诧异地看着我,没想到我居然“精通”月氏话,这让他们有些摸不清我的底细。

我轻轻扬起额头,那上面与月氏公主头上一模一样造型的月牙儿玉石在月光下闪动。

虽然玉质比人家差,虽然做工比人家粗糙,虽然位置带得比人家歪。

我现在知道了,这可能是柳殊儿收藏品中,如假包换的月氏王族装饰品哦,足够让他们对我的来历身份浮想联翩了。

再加上我的身体来自于两千年后,有一定白色人种的混血成分,皮肤比如今汉朝中原女子白一些,眉骨也立体一些,的确看起来与这些欧罗巴人种的月氏人有一点点亲缘的样子。

哲澜王爷阴沉着喉咙对我说了一句月氏话,我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耳边的一缕垂发,不去理睬他。

现在多说多错,我得拖延时间。

小王子凑近过来,也说了一句月氏话,神色似乎平静了一些。

我把公主扶正,我自己清楚自己的出手力量,没有一点时间,她醒不过来。

抬起桀骜不驯的下巴,我对着小王子冷蔑出哼。

哲澜王爷毕竟老奸巨滑,看穿我的意图,吼了一句月氏话:“#¥·……%¥!”他身边的士兵一阵涌动,马蹄声似乎要直扑上来。

我把他挑逗到这一步上,我再猜不出他说的这句话,我可以直接抹脖子了。

我立刻以他的月氏话,腔正字圆地回敬:“拖延时间?!”哲澜再次镇住。

全场肃静。

经过这番心理较量,我的公主终于赢得时间慢慢醒了过来,美丽密长的睫毛轻轻睁开,发现自己身处危险,立刻僵硬了。

“公主,你懂得汉话吗?”我低声问掌握中的公主。

公主不理睬我,她那略为倔强的身体能够让我感觉出她与她的弟弟一样是懂得汉语的。

公主没有看到方才哲澜王爷的表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危境。

那哲澜见公主醒了,气焰立刻降低了下去。

我轻声附耳对那公主,竭力与她沟通感情:“我只不过是想逃出去罢了,方才我不是还救了小王子吗?误打公主也是因为言语不通。

本来只是场误会,可是,这位哲澜王爷似乎并不希望你们姐弟活着回去吧?”公主的娇躯微微一震,清若蓝宝石的眼珠徐徐转动,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

刚才她喝止士兵追杀我时,哲澜王爷那微妙的表现她也应该尽收眼底了。

我又说:“不过,他的手下毕竟是月氏人,他不能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杀你对吗?”我诚恳说道:“我只是想逃而已。”

公主望着我卑微诚挚的笑容,说:“你现在放了我,我能够保证你全身而退。”

我踯躅起来,放了她,她却反而不肯放过我怎么办?我扫了公主一眼,二十三四岁的年龄,宽阔的额头显示了她有过人的智慧,她既不承认他们自己人之间的矛盾,反而将为难放在我身上——而且,誓不怕死……如果换了现代人,早就被我威胁住好好合作了。

君不见那些劫机、绑票事件都是拿着落后武器的少数败类,长时间与大批训练有素的国家反恐精英对峙?虽然看起来正义的一方着实有些窝囊,但是,这才叫人道主义,这才叫人性。

这些没有人味道的落后民族,难怪没到两千年就统统灭亡了。

跟这些几千年前的古人,我真是没有办法相处下去了。

她给我放刁,我跟她玩狠的:“那我就杀了你,同归于尽,你们的月氏国以后落入什么人的手中,你可别怪我。”

公主听到我说任月氏国落入他人手中,身体不由颤动起来,双眸在月色下流淌出清亮的光泽。

公主一死,他们那个什么月氏国大概就会归哲澜王爷了。

我这么陌生的人,都能看出那哲澜王爷人品很差,她这么熟悉他的人怎么可能不略知一二?公主跟我僵持着,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似乎不担心匈奴人,也不怕我逃。

我可耗不起时间。

我眼睛从东看到西,盘算着得在他们之间杀一个人,以便脱围。

杀谁呢?公主确实很好杀,可惜,杀了也没用。

另外,将一个国家交到一个篡权者手里,我有点不乐意。

看着那哲澜离我的距离很合适,我从药囊里掏出一颗凉菊大黄丸,河西这个地方干燥,军医常用适量的大黄调理一些简单的去火药,治疗士兵的炎热干结。

我一捏她的喉咙将药塞了进去,嘴里噼里啪啦地说:“我替你杀了那个哲澜,你把你的那些月氏士兵收服。

这是三个时辰才会致命的毒药,你保证我没有危险我才会把解药给你。”

他们现在分系两派,任何一派都能够动用这一百人马,我灭了哲澜一边,威胁住公主这一边,这样才能够安全离开这个是非地。

况且我救了她的弟弟,灭了她的政敌,她还要为了自己活命,没有理由将我赶尽杀绝。

哲澜不曾想到我突然从公主的马上撤出来,只眨眼工夫,我已经和他的双刀交格在了一起,此人武功与我相若,我有把握对付他。

“喀琅!”他的金刀再次砍断了我的战刀,但是,也让我进入到了足以攻击他的距离。

这是令我熟悉无比的距离,从小训练出来的感觉让一切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左手出刀、转刃、离开血溅三尺的地方………杀人和武功没有特别绝对的联系,精确的计算、丰富的经验、沉着的应对、还有杀人的强烈欲望,往往才是决胜当场的关键。

哲澜王爷的武功绝对不会比我差多少,他错在这个时候,没有把我当成必须扑杀的首要对象。

当哲澜魂灵出窍的时候,我在半空里作出一个坐鞍落马的动作。

阿连已经适应了我经常离鞍的这个坏习惯,颇称心意地及时来到我的身下,我一拉马缰绳,黑盔的月氏战士立刻围上来欲将我剁成肉泥。

公主的声音响起,众人只得收住攻势。

人马分开处,公主缓缓走出来,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凉菊大黄丸已经发挥了作用。

我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公主,我走了。”

“解药呢?”我说:“伤害公主的性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再说,我们大汉朝的军队正在与匈奴人作战,得罪月氏国便如同在河西竖了一个强敌。”

我看了看他们的士兵,战斗力确实很可怕,最好跟霍将军报个信,河西草原上势力并不只是匈奴族而已。

我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公主的眼神略微一缓,我说:“但是,小人确实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要。

这样吧,我向南跑,第一块岩石边会放下你的解药。

你们一炷香后再过来,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

我觉得自己简直是黔驴技穷了,动不动就说这句话,遂又连忙讨好地笑一下:“公主,你们国家的内政看起来还有很多需要你一揽狂澜之处,希望公主为月氏臣民珍惜自己的万金之躯。”

公主向南望了望,大漠与天空的接壤处,一块高大的岩石如人影一般立在那里。

她轻咬嘴皮,仿佛在掂量是否放了我。

我猛然一拉阿连的马缰绳,这东西的体力已经得到了一点儿休息,它的体能本来就是出类拔萃的,如今一声长嘶,越过两名月氏黑盔战士的马身,冲出了百人的封锁线。

我用眼角向后撇,公主没有动,她的士兵也没有动,他们那些劣马不在我眼里。

哲澜王爷的金骏马也不是阿猫阿狗便能立即上去操纵的。

安全啦!放马欲高歌,天涯任我行,我快乐地冲向草原的深处又深处,自由的感觉扑面而来。

现在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他们的战马无法跟上阿连的脚程。

眼看着那块岩石即将到了,我俯下身体作了一个苍鹰翱翔的动作,其实什么也没有放到岩石旁边,手指风一般掠过岩石,收腿回马,继续开始我的快马逃命。

美丽的月氏公主,那一点药丸会让你排毒养颜更健康,到时候你说不定会感激我呢。

还没容我开怀多少时间,我低沉下了眉头,一股闷闷的声音向我这边滚了过来。

我转过马头,准备绕过。

一匹神骏无比的黑马趾高气昂,势若流云,仿佛神驹天降。

马上的人随意穿着一件本白布料的长衣,一段与衣料相同的布带权充腰带,束在腰间。

本是飘逸成仙,玉树临风的料子,头上却戴着一个连头盔的青面獠牙面具。

黑马、白衣、青面,这种程度的形象来恐吓已经有点筋疲力尽的我,显得有点奢侈。

我已经两腿发软了。

他的背后,正有一支队伍向我走来,他们也是黑色盔甲,双尖头盔,人数在百人以上。

那领头的白衣面具人对身后轻轻作了一个手势,他的人马分成两彪将我包抄起来,他自己驱马不慌不忙地向我的方向慢慢走过来。

看着这一身粗糙宽大的白衣,我终于想起了月氏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了……小吱喜欢研究大汉朝的各种掌故,自张骞大人从西域回来,便有关于西域三十六国的简册从宫中流传出来,小吱费心搜集到了一些。

这月氏国常年在敦煌、祁连山这一带以游牧为生。

他们信奉月神,身材高大,爱穿白衣。

五十年前被匈奴大单于击灭月氏主力,砍杀了当时的月氏王以后,西迁至妫水以北。

博望侯张骞大人十几年前奉命去与月氏人接洽,就是希望与匈奴族有仇的月氏人可以成为汉朝抗击匈奴的臂膀,让匈奴族在草原上腹背受敌。

可是,如今的月氏人已经在妫水附近得到了丰美的水草,过着幸福祥和的生活,他们的花潮女王拒绝了张骞大人的恳求,只愿意以商贸通行。

照如此说,河西这里应该已经没有月氏人,怎么又出现了月氏人?还似乎很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