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天空下,是连绵不绝的雪白。

这可不是天上的白云,而是地上的雪山。

进入霍部已经三天了,霍将军从他自己的备用马匹中给我安排了一匹机灵敏捷的五花快马,名字叫连旋。

我管它叫阿连。

阿连很不乐意跟着我,它好似知道,作为霍将军的战马,可以面对千军万马指挥作战,跟着我呢,只能做个尾巴。

我点着它额头上那星星似的白色斑点:“认命吧你,知不知道,服从命令是军马的天职?”阿连倔倔地冲我喷一口恶气,我也不给它好脸色看。

我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我总是站在离霍将军不远的地方,希望他回头找我的时候,立刻便能看到我,然后我可以对他报以笑容……这好像是我的一厢情愿,不管我站在什么地方,他都不曾刻意地寻找过我。

在金泉湖边,霍将军分酒共饮之后,便将兵马分成三路:卫山率领四千人从祁懋谷走草原,包抄匈奴部的东北边,突袭匈奴人位于黑水之滨的部落。

高不识率领六千人马走堑都口,沿合黎山与霍将军在哲萨尔大峡谷会兵。

高不识我认识,虽然是匈奴人,很早就跟着霍将军了;卫山是个很年轻的汉族军官,眉宽脸阔,结识的身板就像一堵墙,给人牢不可破的感觉。

他是北地人,和赵坡奴一样对于匈奴人的语言习俗有一定了解。

霍将军军队中的军官成员大多都是这样的人,长安城中那些以军功传家而著名的如李家子弟、苏家子弟、公孙家子弟等反而几乎没有。

我看他大约是年纪太轻,驾驭不住,那李敢若不是皇命在身,恐怕根本不愿意跟着霍将军。

本来,这一次皇上派出作战的一共有三路人马:博望侯张骞和郎中令李广率领的一万人马,自李将军戍边的右北平出发,牵制匈奴王廷;第二路由合骑侯公孙敖率领一万人马先与霍部一起从陇西出兵,然后走西路,约定两部合兵共破河西。

第三路就是霍将军的这两万精骑。

可是,这三路人马如今已经折损了两路。

李广将军带着四千人马先行,不幸遇上匈奴左贤王的四万大军,李将军与匈奴主力不屈不挠地奋战一个昼夜,终于等到了博望侯张骞大队人马前来解围,但也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回到右北平去了。

合骑侯公孙敖的折损就实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他从陇西出兵,在河西转了一圈,说是迷失了道路,毫发无损地回去了。

这些消息对于霍部来说,并不是好消息,霍去病却似乎并不为所动,依旧以强硬的命令敦促着士兵们风雷一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

河西的荒漠戈壁就在雪山的边上,但是,那晶莹清澈的雪水不属于这里。

这里风大、沙大、天空大,一川碎石皆如斗,满地风吹石乱走。

白日,荒漠用最炙热的温度来烧烤年轻的军士们。

我们的盔甲下,薄薄的纱衫上被浓汗结出厚厚的盐花,脆得一拉就断。

晚上,严厉彻骨的寒风从广阔的大漠深处呼啸而来,带着雪山的冰冷。

将士们只能靠不断前进来维持体内的热力。

大漠平荒,孤烟易直,为了隐匿行踪,整支部队甚至不被允许生火。

我们的体力在战场和行路的双重煎熬下,不断变得更加瘦削。

大家全凭着坚韧的神经,支撑着一步步艰难的前进。

战马在广阔的荒原上一路奔腾,终于在第三天进入了祁连山东端那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

站在山腰望下去,高大的云杉圆柏连绵不绝,白唇鹿在林间流畅地跳跃,成群的野牦牛与我们擦肩而过,马鹿、盘羊、岩羊带着惊慌失措的目光看着我们的到来。

一切矫捷如风的野兽与我们同在,而我们的队伍比风还矫捷!翻过贯都口,我们看到,伟大的祁连山山连着山,岭连着岭,千山万岭组成了一个高山的海洋。

在匈奴向导古钦洛伊的引领下,我们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走上了雪山之路。

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我们接近了雪线。

盛夏的气息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雪山上吹来的阵阵冰冷的寒风。

霍将军命令休息,明天早上一鼓作气翻过祁连雪山的关都隘。

乌鸦鸦的人马在雪山山腰散布开来。

因为与匈奴人的主力越来越接近,为防止被敌人的斥候发现行踪,我们的队伍偃旗息鼓,吃着干冷的粮食。

我走到一个长满棕色地衣的岩石,找个背风处坐下。

金色的大雕在我头顶盘旋,高山上的雪莲花在我身后盛开。

我孤独地与阿连呆在远离军人的地方。

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我虽然和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打扮,差不多的装备,可是,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仅仅因为性别的原因,就把我排外到这种地步——我尽量不让自己感到气愤。

虽然不得不换上汉朝军队里的盔甲,我还是特意坚持把头发披着,额头上佩着那块月牙形的玉石。

能够做个人不知鬼不觉的随军家属当然是上上之选,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那么,就光明正大做女人,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我忘了,我已经不可能是隐形人了。

我不犯人,并不等于人不犯我。

比如现在——“弯弯。”

霍将军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想要什么,尽管去跟司军校尉说。”

整整三天对我视若无物,他今天总算想起我来了。

“算了吧,”我已经看出来,他这一路上整支队伍都是十分艰苦的,“我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你也给不出。”

他低下腰,吸了吸鼻子,我有些奇怪,他要干什么?细细一想,唇边露出婉然的笑容,他一定和小韩将军一样,注意到我的香味了……我神思恍惚起来了,他越发凑了过来……令人心旌神摇地贴近……俊眉如修,薄唇韧软,呼吸炙暖……他的一切都清晰真实地让人怦然心跳……他说:“弯弯,你这里好像有面饼的香味!”什么?!……我傻了两秒钟。

“没有!”我立刻否认,同时把自己的粮食小口袋抓得紧紧。

霍将军如今是王小二过年,一回不如一回了:在皋兰山的时候,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享用到比普通士兵优越得多的食物,可是,经过了巴丹吉林沙漠的高温天气,他带来的二十多车食物都变质干裂,被迫抛弃。

他只能吃着和士兵一样苦涩的炒米和盐块。

而我从河西西线肥沃的草原过来,身上还藏着一点从匈奴人那边偷来的面饼和肉干。

我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吃,他不知道怎么闻出味道来了。

“弯弯,快点拿出来!”他耸着他的狗鼻子,确定我这里有他七八天没有吃到的比较柔软的面食。

“只有三个了!”我道,“我不要吃你们的那点军粮。”

“三个?!”他的眼睛大放异彩,顾不得什么将帅形象,将我按翻在地,手在我身上腰间一顿**。

远处,也有几千号人马是看得到我们这里的基本情形的,不过,所有人都把头转过去,欣赏着祁连山的天空。

天空很美,只是,数千个壮年男子整齐地仰视天空,这种情景也蛮……特别的……为了避免误会,我只好把粮食口袋交出来:“霍将军,你不能全部吃掉啊。”

“当然。”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个面饼已经被他囫囵吞下,第二个面饼只剩下一点点露在他的嘴巴外,第三个面饼捏在他的大手中,正作出送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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