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要入秋的时节了,但刚刚沐浴过后的孟青夏倒并不觉得冷,她身上仍是穿得单薄,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肌肤也透出了一股健康的红润之感,身上是淡淡的刚刚沐浴过后的清香。

寝殿里一到天气转冷的时候,白起总会命人在地上铺上柔软的毛皮毯子,这也是后来孟青夏被白起带在身边以后才有的习惯,就如同白起总是破例为她从冬季将炉子点到来年春季一般,孟青夏的身体一贯畏寒,为此还没到冬季,这大殿里就已经是一片暖意了。

孟青夏是光着脚踩在地上的,她湿漉漉的长发仍披散在后面,也不让人侍奉她将它擦干,照明的火盆子里燃着火焰,孟青夏则穿着单衣,跪坐在火盆旁,膝盖上放着的是一件厚厚的斗篷,那火光前清秀俏丽的容颜也正一派认真严肃地模样,手中有些不怎么利落地在捣弄着什么,她时而轻轻蹙眉,时而又紧紧抿着唇儿,好像在做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似的。

由于太过专注手中的事情,孟青夏甚至连白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曾注意到,直到头顶忽然一暗,一道长长的影子覆盖了下来,让孟青夏看不清手中精细的工作,她这才略微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抬起头来,正要埋怨,但一见竟是白起,孟青夏不由得一愣……

此刻白起显然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身上仍是穿戴整齐的王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站在那看了多久,见她捣弄东西如此入神,连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曾察觉,白起索性也就不曾出声提醒她,只是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架子上,漂亮的嘴角也正高高上扬着。

孟青夏回过神来,脸色也开始有些窘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一脸尴尬地睁着一双漆黑漂亮的水眸睨了白起一眼:“白起,你怎么……回来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白起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他俯身,一把将光着脚丫坐在地上的孟青夏给抱了起来:“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难道身为妻子的你,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丈夫深夜不归吗?”

深夜了吗……

孟青夏也觉得自己这几天总是有的忙,为此时间也过去得很快,若不是白起提醒,她倒是连自己都有些忘了,她都有一整天没有见到白起了:“可我以为,你近日政务繁忙,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

看她这一脸无辜的模样,白起忽然觉得好笑,他在孟青夏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我还没忙到,连寝殿也回不来

。倒是你……这几日,看起来却也比我还忙,都在捣弄些什么?”

被白起这么一问……孟青夏的脸色微红,目光也有些闪烁,抬起双手搂住了白起的脖子,将脑袋也埋在了白起的怀里,不怎么好意思抬起头来看他,闷声道:“没忙什么,你不许看,也不许问……”

这窘迫又有些羞涩的模样……是很少见到的,这个甚至有些不解风情的小女人,流露出这样女儿家的羞态和温柔,白起嘴角一扬,深邃的蓝眸也微微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很自然地瞥了眼方才被孟青夏未来得及藏起来的一团厚实的布料和针线,这些东西,也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捣鼓来的,乍一看,白起甚至还不能辨别出她做的是什么。

“我都说了不许看了!”见白起不说话,孟青夏便有些气恼地抬起细嫩温暖的小手要掩住白起的眼睛,看得出来,那样的东西……尽管她这几日已经在尽力学习了,可做的东西,显然还不能入得了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孟青夏这几年,总是被白起娇生惯养着,就连粗重的活都不怎么接触过,侍候人的功夫,也还差得远……

“我不在的时候,为自己找些东西把玩,也是好的,只是也该注意注意时候,除非你不想要你的眼睛了。有什么东西,等天亮了再做也不迟,要知道,像微生那样失去了眼睛,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白起好笑地将孟青夏慌忙捂住他眼睛的小手给反握在了宽厚的大手之中,拉了下来,也并没有拆穿她,尽管他这些日子,确实忙于政务,但关于孟青夏的事情,却是一星半点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别说是她这几日在忙着捣弄什么了,就是每日的膳食用的情况,他抽空的时候,也总是会过问的,而这从前不怎么肯在他身上用心的小女人,竟也学会了要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在冬季到来之前,要亲手为他缝制一件御寒的斗篷,白起自然是心生几分欣悦和慰藉的。

虽然白起嘴里说的是训斥的话,但孟青夏却是一点也不怕他,她的嘴角也随之微微嘟起,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嘟囔道:“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

“你若是个听话的小孩子,倒教我省心。”离得近了,白起便嗅到了孟青夏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的目光扫过孟青夏仍是湿漉漉的长发,还有身上单薄的衣衫,直到此刻,白起的神色稍稍收敛得严厉了一些,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惩罚般地训道:“天凉了,你这样,非得生病不可,再有下次,可不只就这么轻罚便算了。”

孟青夏只觉得唇上生疼,嘶了一声,推了推白起,皱起了眉。

白起也不理她,将她放到了床榻上,便顺手从床榻的一侧取来孟青夏先前丢在那的浴巾,丢在了她的头上。

孟青夏刚想要扯下覆盖在头上,以至于让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的柔软的巾布时,她只觉得身后一沉,紧接着,白起的大手就已经覆在了她的脑袋上,极其有耐心地,坐在她身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替她擦试起仍是湿漉漉的长发。

孟青夏愣了愣,然后埋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坐在白起的面前,任由他替她擦试着未干的长发,嘴里问道:“白起,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总觉得,每日来来往往王城里的大臣比以往要多,你也比从前更忙了些。”

脑袋上擦试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便听到白起低沉而又平静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的事,不过是因为,秋祭将至,难免要比以往要忙一些。”

孟青夏微微抬起了头,白起也顺势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低笑道:“怎么,最近因为我忙于政务,让你觉得闷了?”

孟青夏被白起揽着腰,索性便将身子的重量都靠在白起的身上,两只小手执起了他的一只手在手中玩着,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我听说,最近总有信鹰从漠北飞回来,这几日,也时常感到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可见到你,我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能有什么事情,是超出白起的掌控,在白起的眼皮底下出乱子呢?

沉默半晌,白起的眼中闪过异色,眸光幽深莫测,但随即他的嘴角一抬,也只是笑了笑,反握住了她的两只小手:“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便是在如此想些无谓的事情令自己烦恼的

。这几日的确有不少信鹰从漠北飞回来,本想等过些日子,檀舟来了,再让她亲自告诉你,但既然你开口问了……”

“檀舟?”孟青夏眨了眨眼睛,果然注意力都被白起的话给吸引了,她仰起脑袋,神情疑惑地看着他:“葛国发生了什么事吗?”

深邃的眼眸中有淡淡的光辉,分明噙着几分好笑的意味,口吻却是似笑非笑道:“如你所说,葛国的确是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他们的首领凤眠,将在不久之后,迎来继承他血脉的子嗣诞生,而这一点,想必与檀舟的关系颇为亲密的你,也会替即将身为人母的她而高兴。”

“你的意思是……”孟青夏的眼睛奇异地睁大,黑眸闪烁,果真也是惊讶不已:“檀舟怀有身孕了?”

“既然与你一起长大的檀舟,都即将改变那毛毛躁躁的性子,安心地为诞下凤眠的子嗣而等待着……”白起的话音一顿,孟青夏好像也知道他要说什么,瞪着一双眼睛有些紧张起来,白起则嘴角一翘,意味深长道:“那么,你我也应该不落人后才好。”

“白起你……”孟青夏果然被白起闹了个大脸红,她低下了头来,恼羞不已,她刚要说些什么,但与此同时,那低下的目光,却不期然地落在了白起的大掌之中,似乎有什么神秘的蓝点在皮肤之下一闪而过……孟青夏的神情明显一愣,出现了一丝错愕的神情,待她再想看清那东西的时候,那道蓝点,却好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巧妙地躲开了她的视线,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是的,“游”……像是知道她在看它一般,一闪而逝,藏了起来……再也找不到了。

孟青夏怔了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在她的双手要握着白起的大手再一探究竟的时候,周身的空气却是蓦然一冷,白起的手翻了过来,握成了拳,避过了她的视线,原本那温存的气氛,似乎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孟青夏皱了眉,疑惑地抬起头来看这白起:“白起……”

在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孟青夏真的眼花了,产生错觉了,她只觉得白起的脸仿佛是瞬间彻底冻结的,犹如化为一座深海之下的冰山,那锐利而又冷峻的威严,让看的人都不禁心下一寒,感到了几分呼吸不畅,但等孟青夏再看向他的时候,白起的表情却已是恢复如常,朝她淡淡一笑:“夜已深了,你该休息了,青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