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白起的子民们全部涌到了这里,拥挤的人潮簇拥了城池内外,几乎找不到一星半点落脚的空隙,热烈的氛围欢腾得让人叹为观止,远处石筑的高台上都挤满了翘足远眺的人,高歌的声音传递着让人心都随之融化的喜悦之情,这里的每一个前来观礼的子民,全都穿上了最庄重的服饰,把这一天看作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大日子。

“白起大人!白起大人!”

“您终于,在万民的注目下,择定了您的伴侣归来!”

“天哪,那个孩子真漂亮,是天生为为您而生的。”

“白起大人!欢迎您回来!”

“在那里,在那里,快看,白起大人是和那奴隶中择定的女孩一同回来的。”

城池内外,皆被这些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白起的子民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争相伸长脖子,探出了手来,朝着这边挥舞着,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至少从眼前的场景看起来,这些生活在氏族社会的底层的平民阶级和奴隶阶级,似乎对孟青夏持的态度是欢迎的,贵族内通婚一直来都是不成文的规定,平民和奴隶们只能安守着本分卑微地活着,然而白起大人打破这不成文律法,让一个身份卑微的少女就这么进入了贵族的阶层,这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找到了精神寄托一般,那是平民们,也能通过努力和命运的垂帘,改变着一切的象征。

或着他们愿意像欢迎白起大人归来一样,欢迎着那个即将面临着更大挑战和坎坷的少女的原因,多半是出于他们对白起大人的崇敬,以至于,他们信奉白起大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是英明的,不容置疑的,承载着神的旨意的。他们可不管什么贵族们的利益,也不管这符不符合规矩,那是只有那些富有的、掌握着大权的贵族们才会操心的事,他们只知道,至少这是一件大喜事,所有人都会因此享受到这样那样白起大人的恩泽

因为普天同庆,周遭的大小附属部落都因此享受到岁贡减半的恩泽,犯罪的人们将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宽恕,大批奴隶将会有机会回到他们的家乡,战争中被关押的俘虏也会得到机会重新恢复自由。

因为这人潮涌动,异常热闹的壮观场景,几乎将归来的白起大人他们前方的道路都堵去了,不仅如此,那些陆陆续续前来首都城观礼的各大氏族贵族的队伍,还有来自四面八方别的国度的使臣的车马队,全部都被堵在了城池外遥远的地方,被堵得水泄不通。

直到现在,孟青夏都尚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未免也太突然,太不真实了一些。

孟青夏有些眼花缭乱了,白起圈着她的手臂略微紧了些,孟青夏诧异地回过头来,白起的目光是看着这些敬畏他的子民的,偶尔朝着他们微笑致意,他的目光虽并非落在她的身上,但那在她头顶低沉呢喃的甜言蜜语,却是冲着她说的,他当然知道孟青夏对于今天这场景,心中有足够的困惑:“在我们自葛国回程之前,我就已经将大婚的消息向十二个氏族通报了,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也会因此特意赶来为这件喜事祝福。青夏,今天或许会很累。但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妻子,这些我的子民,同样也是你的子民,你可,做好准备了?”

孟青夏眨了眨眼睛,还未深刻理解白起这话里的意思,长长的号角声就已经自那城楼之上响起,那空旷浑厚的长音顿时让城内外的百姓伸长了脑袋,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变化。

孟青夏亦是神情疑惑地转回了脑袋,只见那声声的号角之下,所有的城门都轰隆隆地打开了,有穿着侍卫打扮的队伍突然自每一道门整齐且纪律地跑了出来,他们很快便隔开了拥挤的人群,将所有人都赶到了两侧,为白起和各位前来观礼的重要客人们清出了进入王城中的道路来。

先他们一步回城的湛也是在其中,他是驾马出城的,急匆匆来到了白起的面前,然后立即翻身下马,恭敬地迎接道:“白起大人,您回来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随着湛行礼下跪的动作完成,刷刷刷,几乎两侧的侍卫们也通通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向白起行礼。

那浑厚绵长的号角的声音仍未停歇,眼前的场面从原本的热闹,变得庄重了起来,白起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按照仪式规定的那样,带着孟青夏入了城

进入城池外城郭的时候,里面的场景仍然和在城外的时候一样热闹,外城是平民和奴隶居住的范围,即便在禹康的时候,孟青夏也很少有机会细细地欣赏过这座城池,自然也没有看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但渐渐地,孟青夏进入内城的时候,便明显地感受到这里的气氛和先前的大不相同了。

有这样的变化,孟青夏并不感到太大的意外,内城是平民们的禁地,只有身分尊贵些的贵族们才有权力居住在这里,而内城的守卫,也明显比外城要森严得多了,孟青夏看到了几乎所有白起麾下的那些大臣们都已经出现在这里恭迎着白起的归来,他们的身上穿的是盛大节日的服饰,可脸上却没有丝毫为这喜事而庆祝的喜悦情绪,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虽然不得不因为这是白起大人的决定而妥协,但那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全然接受了白起大人打破了贵族内通婚的规定,扰乱了这天神定下的尊卑游戏的规则的事实。

巫祝的乐舞已经奏了起来,盛大的仪式即将在伟大瑰丽的王城里进行,高高的祭天筑台已经搭建了起来,等待他们的,还有一些早已经候在那的典仪,这些特殊典仪官打扮的女人倒是满脸的喜色,她们口中常着这古老的语言组成的赞歌,将这神圣的祝福通过那展开的红布和彩旗传达,她们手中捧着工艺精美绝伦的陶冶容器,那里面装着从神庙上取下来的神圣的雪水,边唱着这赞歌,边洒落在人们的身上,就像下雨了一般。

这些典仪官通常都是些年轻的少女,她们活泼又热情地来到了白起的面前,请求白起将他身边的美丽少女交给她们,这好像也是仪式中的一部分,就是她们口中说的话,似乎都是些比起孟青夏现在所知道的语言,还要更古老的一种,通常他们也只在盛大的祭奠和仪式上才会用这些官用的古老的语言。

尽管听不懂她们口中在嬉笑着唱着的赞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欢快的语调和这些活泼的少女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好像已经足以让这种喜悦的气氛感染给她,她们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着话,手中则大胆而又热情地开始拉扯着白起身边的少女。

无数双手朝自己伸过来,孟青夏不免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慌忙地去看白起,想要向他求助,不料白起的反应看起来却是十分纵容着这些行为,甚至于,在孟青夏拽着白起的袖子请求帮助的时候,白起还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他的目光是温柔而又专注地凝视着她露出惊慌的小脸的,性感的薄唇高高向上挑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愉悦,温柔着对她笑了:“去吧,什么也别担心

。”

话落,白起的手便一松,孟青夏便彻底被这些少女给团团簇拥住了,这一切都让她晕头转向,甚至摸不着北,好几次,她想要回头,但都被这些典仪官给半抬半拥着给带走了。

看着这个被典仪官簇拥着带走,且尚还有些惊慌的小女人,白起的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追随着她,直到她被人潮湮没,离开了视线范畴为止。

“白起大人。”湛在一旁提醒着这位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的伟岸男人,今日的白起大人看起来,少了些身为上位者的冷漠,望着那小女人的目光深邃如潭,噙满了浓浓的爱意与温柔,而这样的白起大人,是湛所不曾见过的,连带着,连湛的心情都有些振奋了起来,好像今日即将完成大婚的不是别人,是自己一般……

经过湛的提醒,白起才收回了目光,今日不仅那小女人有的忙,就连他也好不到哪去……大婚,本来就是个仪式和规矩都相当复杂和繁琐的事。

……

孟青夏是在稀里糊涂间就被这些典仪官带进了神圣的浴池中洗去了过往的风尘仆仆,她们几乎不容她拒绝,无数双手总在她慌忙之间就将她剥了个精光,她的长发也被散落了下来,从沐浴到穿衣,每时每刻都是被簇拥着的,这可是仪式,没有孟青夏说不得余地。

她倒是想反抗,但这些嬉笑着的少女总能有办法让她生不起气来,直到她们将各式各样华美的服饰全部套到了她的身上,那些珍贵又精致的装饰品足以令孟青夏眼花缭乱,无数双手在她的长发和面容上忙碌着,让孟青夏的眼睛都花了,只好干脆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身上和头上被她们戴上了越来越沉的饰品,等到一切都折腾完了,孟青夏几乎也就像刚刚打了一场大战一般,精疲力尽。

全程被这些少女簇拥着,等到她们通通收回了手,退至一侧的时候,孟青夏几乎有一种做梦刚刚醒来的感觉,她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这些典仪官们仍是笑嘻嘻地垂手看着她,她们似乎很满意眼前这个自己忙活了大半天才出来的“作品”,甚至于,孟青夏从她们眼中看到了一些“欣慰”的表情,这让她不禁蹙了蹙眉,更加不解地转过了身来,望向了她身后那面巨大的铜镜,这一看,让她不禁一愣,表情也有瞬间的凝固。

这镜中的人,可是她?

难怪了,这些典仪官们脸上会纷纷露出欣慰的表情,孟青夏并不是个惊艳绝伦的女子,甚至于,在她的脸上仍能看到些许稚气,这个五官清秀的少女虽然惹人喜欢,但也绝对还未到了能够让人惊艳的地步,而那镜中的人儿……

各式各样的饰品装点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很难受,但孟青夏也不得不承认,那些精湛的工艺,瑰丽的色彩,还有着带了些庄重的美丽妆容,她们几乎把能够加注到她身上的东西全部给她戴上了,看起来有些繁琐,但那越是艳丽的色彩,越是珍贵的饰品,也就越是象征着,她高贵的身份……

就连她散落的长发,也被她们编织成了一个异常庄重而高贵的发髻,原本只能称得上清秀的她,竟好像真的焕然一新一般,如同那神庙壁画里走出的女人,高贵得让人们几乎忘了,她原本可是一个小奴隶……

“您的美丽,会让那些大人们,通通为您惊叹

。”

“时辰不早了,您该收拾起这惊讶的神情,从今天起,您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尊重的夫人。”

“白起大人在等您,青夏大人。”

青夏,大人……

孟青夏在这些典仪官的摆弄下,被送上了一个又红黑相间的绸缎包围住的密闭空间,像个礼物一样被抬了出去,这一点,孟青夏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在这些看起来相当繁琐的仪式面前,一切又好像十分合乎情理。

这一路上,她们将她抬去了哪里,孟青夏几乎一概不知,那绸缎遮蔽住了周遭的一切,她仅能凭借着耳朵听到那欢快的乐声和热闹的嬉笑声,毕竟今日前来观礼的,还有不少女眷和孩子,因此孟青夏总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孩子的嬉闹声和女人的说话声。

随着她的出现,那绵长的号角便又再一次吹响,周遭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那巫祝们的乐声便也越发清晰了,孟青夏不知道她是被她们带到了哪里,但着周遭都被围起来的封闭空间,让她丝毫看不到周遭的情形,反倒让她越发地紧张了起来,脸色刷地一下涨红了起来,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她好像也忽然能感觉到,人们的目光通通都集中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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