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第二章(3)

因为有朱副秘书长的通知,陈成只好婉拒了罗思懿的邀请,尽管有些惋惜。陈成还不至于昏头昏脑到这种地步,都说女人是祸水,可还是有那么多达官显贵追求女人乐此不疲,宁可祸水浇头甚至淹死,仅仅用人内在的动物性来解释,恐怕有些苍白。这个东西才是最恐怖的,深不见底,而且一旦掉落进去。明知下边是万丈深渊,还会义无反顾。

陈成回到家里,佩佳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等着他。看见陈成,早已是满面喜气洋洋了。

陈成说:“什么事儿,让太太这么高兴啊?”

何佩佳说:“为你高兴呗,你官越做越大,我这做太太的尊贵不也越来越大嘛,你想让我哭呀?”

“不敢不敢,小可怎敢委屈了部长家的千金呢?”陈成故意拖长了声音,“你不怕你老公官做大了,把你给休了啊。”

“你不会的。”何佩佳自信地说。

“就这么自信呀。”

佩佳说:“因为像我这样爱你,把心都掏给你的女人全世界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把我休了,除非你良心叫狗吃了。我把你休了还差不多。”

夫妻俩说笑着吃完饭,佩佳让保姆去厨房里收拾,自己就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也没什么吸引人眼球的节目,干脆就去了卧室。

陈成正在写字台上翻着什么,大大小小的书报杂志洋洋洒洒摆了一桌子,席梦思**也一片狼藉,整个卧室简直成了一个书报摊。佩佳轻轻关上门,充满柔情蜜意地从后面搂住了陈成的腰,两只白皙的手交叉地去抓他的手。陈成的心里禁不住有些冲动,他知道佩佳在向他暗示什么,但还是忍住了。陈成转过身子,用力拥抱了一下佩佳,说:“今天不行,你先睡吧,周副市长明天要接见我,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我想今天晚上好好准备一下。”

何佩佳这才不情愿地松了手,一个人孤单地躺到被窝里,快快地睡去了。一直到半夜,陈成才把材料准备好了,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觉得还是比较具体、扎实、有针对性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扭回头上床的时候,他看到佩佳像一只猫咪一样,蜷作了一团,薄薄的被子也滑落了下来,**出了瘦小如柴的肩膀。陈成心情复杂地摇摇头,向上拉拉被角,给她遮严实了,自己才躺下来。但他还是睡不着,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一直睁了很久。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他的情绪都非常烦躁不安。其它几个处的处长来看他,他也神不守舍的。陈成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暗暗骂自己,***,一个开发区基建办副主任就这个破样子,要是给你个市长、部长,还不要疯掉了?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陈成干脆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才几年,自己来的时候栽下的垂柳树苗儿,已经碗口粗细了,在初秋暖洋洋的阳光里,金色的枝条轻拂着树荫下的车辆和行人,蓝天白云,丽日晴空,远近参差的建筑,偶尔飞过的白色鸽群共同构建起了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给大自然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从这个窗口打量外面的世界了。

陈成禁不住有些伤感起来,不忍再看,就又坐下了,想想处里的几个小伙子,有没有可以自己带上的,毕竟是去一个新单位,怎么着也要带两个自己信任的人,这样做起事来,也有个照应。现在这世界,虎心隔毛皮,人心隔肚皮,害人之心可不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陈成第一个就想到了王一兵。这小伙子不错,人不势利,老实可靠,口风又严,干脆就把他找来聊一聊,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陈成拨了个电话,王一兵很快就过来了,手上还捧着一个纸盒子。

陈成让王一兵坐下了,问他哪儿人,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王一兵说,自己家在河南,父母都在乡下种田,高考恢复这些年,他们老家就考上了他一个大学生。父亲呢,劳动之余喜欢画画,却一辈子连一幅画也没有卖掉。王一兵说完,脸红红的,把纸盒放到桌子上,说:“陈处长要走了,我也没啥送您的,这张画是我来北京读书的时候,父亲特意送我的,就送给您作个纪念吧。”

陈成推辞了一下,打开来看,竟是一只收拢翅膀,立在树巅上的鹞鹰。树很小,鹰却很大,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细看那鹰,眼睛却是一只睁着,一只闭着的。闭着的一只,木呆得像个瞎子,而且瞳仁被挖去了,只剩下一个干枯的眼眶;睁着的一只,却犀利逼人,仿佛有万丈光芒积贮其间,深不见底,一股王者之气扑面而来。陈成不禁赞了一声“好画”。顿了顿又奇怪地问王一兵:“这鹰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王一兵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父亲说,慢慢我就会明白的。”

陈成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王一兵说:“我也不懂画,放着也糟蹋了,或者您能看出些门道来呢,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您就收下吧。”

“那好,我就收起来了。”陈成说,“光顾得说画儿,正经事差点忘了。我也在机关里呆了这么多年,我的想法是,机关锻炼人,也磨人,你这么年轻,是不是考虑跟着我去开发区跑两年,长长见识,也积累点实践工作经验?另外,有你跟着打个下手,我也不至于焦头烂额的。铺排点什么事,有你盯着,我也放心。当然,你要是愿意在机关里发展,我也不勉强。”

王一兵很激动:“陈处长你放心,你看得起我,什么时候要我,我马上就去报道。”

陈成说:“你先有个思想准备,等有机会我问问朱副秘书长,看他放不放你,我再给你准信儿。”

下午两点半,陈成关了门,径直去了朱副秘书长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小冯秘书很客气地把他让进了屋里。朱副秘书长说:“是小陈吧,咱们走,车在门口等着呢。”

两人来到楼门口,果然见一辆黑色桑塔纳已经候在那里。

陈成抢前一步,为朱副秘书长拉开车门,等朱副秘书长坐好了,“砰”的关上车门,自己才拉开后厢坐了进去。汽车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过了几条僻静的胡同,从侧门进了市政府。一路上,朱副秘书长打趣地问陈成准备得怎么样了。陈成老老实实地说:“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准备,正想请教朱秘书长呢。”

朱副秘书长一听,笑了,说:“你误会了,工作上周市长肯定会做出详细安排的,我是说家庭。以后担子重了,和夫人孩子团聚的时间也会大大减少,要先做好这方面的工作,免得前院正救急呢,后院就起火了。”陈成也笑了,说:“多谢朱秘书长提醒,您放心,我爱人佩佳在工作方面还是能够理解也比较配合我的。”

“那就好,”朱副秘书长说,“到底还是何部长教育有方,你小兄弟福气啊。”

进到周副市长的办公室里,陈成看见屋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陈成看了看表,正好三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和自己是一拨的。

朱副秘书长把他向周副市长作了介绍,周副市长和他握了手,又把他介绍给了在座的几位,也把在座的几个人向他作了介绍。周副市长指着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同志,说:“这位是已经离休的市城建局原副局长王起盛同志,考虑到陈成同志年轻,经验又不是很足,市政府研究决定委派王起盛同志暂时去开发区指挥部,协助陈成同志工作一段时间,也就是中央所强调的扶上马,再送一程吧。”周副市长又指着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子说:“这位是我专门从旅游局抽调来的小宁一宁可以同志,别看小宁年龄不大,但英语特别棒,开发区将是市政建设的重要窗口,少不了与外商打交道,算是特批给你们的储备人才吧,你可要给我管好用好哟。”周副市长说着,目光特别幽深地停在了陈成脸上一会儿。

大家互相握了手,各自坐回到沙发上。

朱副秘书长说:“下面请周市长作具体指示。”

周市长清了清嗓子,说:“指示谈不到,今天算是个见面会吧,我提几点意见吧。第一,市里决定成立东柳高新技术开发区指挥部是经过反复论证的,也下了很大决心,争取把开发区建设成为本市的‘蛇口’,成为未来本市经济腾飞的强力发动机,所以诸位的工作可谓任重而道远。万事开头难,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不过大家也不要紧张,”周副市长环视了一下大家,继续说,“第二,昨天的市长办公会上,市里已经拿出了初步决定,由我本人兼任指挥部主任,具体工作就落实在了小陈和老王身上,你们两个要彻底更新观念,充分解放思想,放手大胆地工作,争取在两年内使开发区初具规模。”

陈成急忙说:“谢谢市政府和周市长的关心和信任,我个人无条件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但我深感自己能力有限,惟恐稍有不慎,辜负了组织上的信任,这样好了,有周市长和王局长在,我工作起来心里就踏实了。我一定要在市府和周市长领导下,积极协助王局长工作。”

王起盛说:“陈主任太客气了,刚才周市长说了,我的任务就是扶上马,再送一程,具体工作中还是以你为主,我主要是给你做好参谋工作,在一旁多敲边鼓多吹号,你可不要推托责任啊。”

一帮人都笑了,说王局长真会客气。周副市长更是笑吟吟地望着王起盛,说:“老王啊,你是老同志,理应受到陈成同志的尊重。

我看这样,你专门负责工程,小陈呢,具体负责行政后勤和外联协调,工程的立项、预算、决算、招标由你们两位商量,我最后签字。需要我表态和出头露面的事儿只管说,我一定服务到家。

下边的工作人员由你们分头招聘,一个月之内要把台子搭起来,办公地点就设在紫云宾馆吧,虽然条件简陋了些,但离开发区近,工作比较方便。大家如果没有什么意见,我看就这样吧。“

大家就散了,陈成没想到周副市长的召见会如此轻松,自己忙活了半夜算是白准备了,正准备和朱副秘书长一起离去,周副市长又喊住了他,说小陈留一下,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陈成答应着,一边对朱副秘书长作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朱副秘书长说你去吧,我先走一步。

周副市长给他到一杯水,说:“小陈,我想昕听你的具体想法。”

陈成这才知道最重要的还在后头呢,就把早已在心里温习了几遍的腹稿和盘托了出来。周副市长一边点头,一边记录,非常认真的样子。陈成讲完后,拿眼瞥了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自己竟然谈了整整一个小时。

“不错,很有想法,看来市府和我本人没有看错。”周副市长赞许地说,“作为何部长的战友,你的长辈和上级,最后我再提醒你几点。第一,要敢负责,对人民负责,对人民承担责任和风险,只有这样,才能不断进步和成熟;第二,决策要广开言路,多听取专业科技人员的意见和建议;第三,要为公,公生廉,廉洁才能克己奉公,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周副市长目光如刀地望着他,陈成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几乎在一夜之间,北京本地和外地驻京大小建筑公司都得知了这一消息。陈成家里的电话铃便此起彼伏不停地响起来,弄得他连上卫生间的空闲都没有了。只要他一松口,门口就会排起前来拜访的长龙来。陈成暗叹这些人竟如此裸的同时,更惊异他们的神通广大,自己家的电话,向来只有原单位少数几个人和屈指可数的朋友知道,没想到现在快赶上公用电话了,看来自己也该配一部移动电话了,要是这样下去,佩佳的日子安生不了,又少不了给他发牢骚。

王起盛组织了一个预算组,据他初步估计,仅初期投资就要将近十个亿,市里的意见是要首先完善配套的基础设施,交通、水、电、土地使用,都要考虑尽可能地为未来的商家提供方便,力争让他们看了就想来,来了就不想走,从这片未开发的土地上,看到最美好的投资前景,而现在的东柳只不过是京东北的一片毁弃的荒地。可以预见即将上马的工程量会有多么巨大,这样一块肥肉,谁都不会放过咬一口的机会的。

陈成的心情很激动,接起电话来是客客气气,含含糊糊的,因为每一个电话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条细线,牵一发就可能动全局。这个地方多的是官老爷,他一个正处级的副主任,说不定在他们眼里,连个屁都不算。他的大脑也高速运转起来,在一大堆电话中挑选着对自己最有利的关系。自然这个过程是很愉快的,就像一个人手上拿着一大把钞票,走进了农贸市场,所有的卖家都对你笑脸相迎,但你自己不能先晕乎了,以为他们是在对你笑呢,你要时时明白,他们其实是对你手上那一大把钞票笑呢。所以他没有拒绝任何人,也没有答应任何人,只是应承说,“知道了,放心,我会记在心里的。”然后把对方暗暗记下了,这也是他多年以来练就的功夫。

和王起盛接触了几次,他觉得这个老头还是不错的,比较开明,似乎也没什么重大的背景,看来市府和周副市长用他并不是要让他来掣肘自己,而确实是让他来拉车干活的。陈成明白自己已经被推上了核心的位置,心里不觉有几分忐忑。路子是别人给铺好了,能不能走好,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要甄别这些来自方方面面的信息,从中理出一个清晰点的头绪来。何佩佳早回卧室睡觉了,只剩下陈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接电话。这段时间以来,接电话几乎成了他回到家里的惟一功课,开始时候阳光灿烂的何佩佳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了。他把振铃调到最小,以免影响了一家人的休息,一边接着,一边想心事。这时他想起了罗思懿,想起了刘大健,想起了王府大酒店的皇甫国荣,想起了神秘兮兮的求明德——他们都围着他,每个人用不同的眼神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后来微笑又扩大了——朱副秘书长、周副市长、一向高深莫测的岳父大人何开越,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微笑起来,陈成一会儿感到异常亢奋,一会儿又感到说不出的空虚和焦虑,不由暗笑自己的定力太浅了。

当然,他更想到了周末要再次约见的边亚鍕。亚鍕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也是他多年来惟一信得过的兄弟,必须想办法让他成为自己最重要的助手,哪怕一个暗中的助手。亚鍕从山西回来后,自己只和他接触了一次,却发现这个家伙虽然被改造了十几年,身上的棱角磨去了不少。但秉性仍没变。表面的消极仍掩盖不了内心深处的隐忍、刚直、赤胆忠心,对付刘大健、皇甫国荣这些黑、红两条道上都混得游刃有余的家伙只有他了。自己现在就需要边亚鍕的帮助,就像边亚鍕也需要他的帮助一样。他突然又想到了罗思懿,也许她能解自己一些燃眉之急呢,陈成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罗思懿的手机,他的心情有些矛盾,这个女人,说不定正躺在谁的怀抱里撒娇呢。

“是你呀!”那边传来了罗思懿兴奋而又欣喜的声音。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陈成把声音压得低低地,问:“你在哪里?”

罗思懿说:“正在王府大酒店和求明德一帮人一起吃饭,公关呢,你高升了,就不再理人家了,连请我吃顿饭,庆贺一下也舍不得?”

陈成叹息道:“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有什么好庆贺的。正想找个人诉诉苦呢,没想到他们都忙,你也忙,那就算了。”

那边传来了罗思懿温柔似水的声音:“要不你过来吧,我想办法把那个姓求的老混蛋支走了。”

陈成说,“你要有要紧的事儿,就办你的事,再说,那样也不合适。”

罗思懿说,“没事的,这样吧,半个小时后,你在‘梅兰竹菊’等我,咱们老地方见如何?”

陈成想了想,答应了,说:“主要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要不,我也不深夜打搅了。”

罗思懿说有什么事见面再说吧,就把手机挂了。

半个小时后,陈成准时来到了“梅兰竹菊”,要了一个雅座,点了一壶西湖龙井和几个点心,还没有上来,罗思懿就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说:“平时请都不来,今天这么风风火火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本小姐,说吧。”

陈成有些不好意思,说:“没有,就是想找你聊聊。”

“得了,别给我绕弯子了,有话尽管说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

陈成先谈了这一段自己工作的变化,接着两个人谈起了招人的事儿。罗思懿提醒道:“这里必须有两个人是自己的心腹,一个管钱的财务,一个总工程师,这样就不会因为不知道深浅,被别人糊弄了。”陈成说这个我知道。罗思懿又说:“你没看那么多王八蛋都瞅着你这一锅肥肉呢,你可要小心点。咱们是朋友,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我建议你不妨自己注册一个物资公司,这样,一来好活儿俏活儿可以自己干,又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等工作铺开你就知道了,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地方多着呢,方方面面的开销也有个出处。二来用量较大的建筑材料可以以集团的方式采购,如此既能买到最好的材料,又能降低不少综合成本,还能自己说了算,同时还可以向上边报辛苦,说自己如何力行节约等,一举多得,你何乐而不为呢?”

陈成显然已经动了心,心里想这个女人真厉害,嘴上却说,“这样要是那些建筑公司的老板知道了,还不把我骨头给拆了。”

罗思懿笑了,说:“那本小姐可不管,我只是建议。”

“等我想好了再说吧。”陈成说,“另外我有个朋友想做点生意,但现在手上没有本金,他找到了我。我也没法推脱,我不愿意把这事和公家的事情掺合在一起,但你知道我哪里有钱,贷款的抵押都没有,危急之中就想到了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需要多少?”

“先十万吧,不够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罗思懿噗嗤一声笑了,说:“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多少,就这点呀,没问题。你把账号给我,明天我就叫公司财务给你打过去,如果不够了,你再告诉我。”

陈成说了声谢谢。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罗思懿说,“怎么样,敢不敢到舍下一坐?”陈成看了看表,有些为难,说:“算了吧,都这么晚了。”

“怎么,怕我吃了你?”罗思懿似笑非笑。陈成也笑了,说:“你敢吗,我都巴不得被你吃了呢。”罗思懿像是从话中听出了什么,满脸绯红的打了陈成一拳,嘴里说:“讨厌。”

罗思懿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你要不去我走了,你们这些失去自由的男人,真可怜啊。”两个人出了茶馆,罗思懿快快的上了车,也没说送送陈成,就上了路。陈成一直望着罗思懿的汽车尾灯消失在长安街上稀疏的车流里,才打了一辆夏利,回家去了。

一路上陈成越来越觉得罗思懿的话很有想法,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过来人,而自己完全是个外行。看来他有必要重新审视和这个女人的关系,真像自己原来想的那样找机会上了床,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暖昧关系更好呢。

第二天在外边跑了一天,回到家里已经是人困马乏了,陈成刚躺到沙发上,想歇一会儿,该死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陈成拿起话筒想发作,没想到却是岳母大人,只好又压了下去。原来岳母大人和许多人一样,要把一个熟人家的孩子安排进来呢。陈成暗骂,真是阎王爷不嫌鬼瘦,嘴上却不敢拒绝,说,妈我知道了,你转告让他再等等吧,等我和王局长商量一下,找到合适的位置,再给您准信。

才几天的时间,通过各种关系推荐过来的人手装备一个市政府恐怕也绰绰有余了,他这个指挥部又不是就业安置中心,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家难当啊。

陈成按照介绍人官位的高低和与自己关系的远近、亲疏把这些人排了队,基本上拟定好了一个名单,同时又把不安置的人的托词想好了,陈成想着对方感恩戴德的样子,同时也想着另一些人沮丧恼怒的样子。十个指头伸出来也不一般长呢,一百个顺心也不可能,只好如此了。回想一下,自己过去是一个多么孤单的人,简直就是一个攀附在别人蜘蛛网上的小蜘蛛,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来结网了。一个人的官运也就要看他结网的大小、疏密和结实程度,自己得分外小心。

开发区的办公地点就设在紫云宾馆的五楼上,陈成和王起盛一个人要了一个套间,又给周副市长预留了一个套间,也购置了一套办公用品,其他如财务部、后勤部、外联部、拆迁办、招商办、行政办,也都挂了牌。一大套人马,几十名工作人员,很快就把整个楼层占满了。陈成让周副市长亲自点将的宁可以在外联部负责,财务部长一时找不到放心的人选。陈成给罗思懿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借一个懂财务的给自己。罗思懿说可以,只要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给掌握了。陈成说不怕。你放心,我们的账目审计署来查都不怕。陈成把“我们”说得特重,有意和罗思懿拉开了一段距离。

罗思懿给他派来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名叫肖海月,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非常一般,但很清秀,还是正脾的外经贸大学财会专业的本科生,一看就不是那种风月场上的人。陈成就自己兼了财务部长,具体的事交给肖海月去做。

这样整个指挥部就算搭起来了。陈成找周副市长作了汇报。周副市长非常高兴,就说,“这些费用回去造个报表,先由市财政上给报了,另外,市里把一辆桑塔纳也划归你们使用,财政上也准备再给你们拨一百五十万的启动资金。置办些像样的家当,别到时候把投资的商家给我吓跑了。还有,你和老王总来来往往路上跑,联系多有不便,可以考虑每个人配一部移动电话,虽然国家明令禁止领导干部公费购买和使用移动电话,但你们是具体工作需要,市府也批了,小陈你回去先打个报告上来我看看。”

陈成说:“市府和周市长想得真是太周到了,也救了我的大急。我要是不干出点名堂来,怕都不好意思来见你了。”

王一兵终于从驾校回来向他报到了,陈成非常高兴。

“说曹操,曹操到。”陈成说,“正好今天我和王局长一起去市里的时候,周副市长还说要把市府的一辆半旧的桑塔纳给我们,虽然旧了点,可我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坐骑,以后从市府到开发区跑着也方便了,你去开回来吧。”王一兵答应着出了门。

一会儿,王起盛敲门进来,陈成忙说王局长请坐,屋子里另外几个人知趣地离开了。陈成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水。

说话之前,王起盛点了一支烟。陈成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估计他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王起盛说:“咱们俩是坐到一条船上了,我也不把你当外人。

现在这世道儿,是吆喝的不干事,干事的不吆喝,你别看报纸电视上‘开发、开发-的喊得震天响,落下来还不是得你我一件件干。我在场面上混过这么多年,不客气地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吃亏不讨好的事儿不知道做过多少,落下的埋怨一大堆,再艰苦奋斗,也不能让我们把命也拼上吧。“

陈成说:“上午我去了一趟市里,周副市长告诉我,市里准备给我们拨一百五十万的启动资金和一辆桑塔纳,很快就会到位,您先别急。”王起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陈成又说:“开发区眼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东柳路和万和电脑大厦两个项目的招商。我的想法由你负责出面先找一些权威的专家做一个项目可行性评估和论证,再做一个前期预算,然后我想着从方案设计和工程建筑都面向国内、外公开招标,争取一炮打响。一会儿王一兵把车从市里开回来,我安排他一下,这段时间,王一兵和车就全天候直接听您调遣。”

王起盛脸上的烟云慢慢散尽了,说:“行,为了你陈主任的信任,我就豁出去这老胳膊老腿,再跟它拼一场,当一回热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