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第四章(4)

那天的风刮邪了。先是尘土残雪漫天飘舞,接着,碗口大的石块从沟西北的山脊上被吹落下来,越过窑顶,卟卟地砸落在窗前的地面上,又迅即被狂风裹挟着顺沟而去了。

整个世界都处在震耳欲聋盼轰鸣中。

大约晚上9点多钟,随着一声刺人心腑的尖啸,风突然停了,竟然一丝风也没有了。骤然间,一种令人惊悸的宁静笼盖了整个高原。

高原的月亮近得令人毛骨悚然。炫目的银光刺透窗纸,窑屋内一片惨白。

申金梅病了,从下午起开始发高烧,服过两次退烧药。烧仍不退。两颊被烧得通红,嘴唇上燎起一层水泡。

她一直昏沉沉地睡着,偶尔说一两句谁也听不清楚的呓语。

半夜时分,她突然醒了,身上大汗淋漓,头发湿漉漉的。这时,她的头脑格外清醒。她看见了那惨白的月光。

她推醒了睡在身旁的宣红红,对她说:“你到男生那边去,拿来那支枪。”

“你要枪干什么?”红红以为金梅在说胡话。

申金梅没再说话。过了很久,红红抬起身,发现金梅一直在醒着,两只眼睛睁得很大,目光沉静而又有些忧郁。她在看窗户上的月光。

月光映在窗户上,窗户成了一个透明的方框。

就在这时,在她们的注视下,一个黑影出现在窗户上,先是一个头,接着是肩膀和两只手。

宣红红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申金梅猛的伸出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

嘭的一声巨响,那个黑影一脚把整扇窗户踹得粉碎,散碎的木条和玻璃掉落在窗下的炕上。紧接着,歹徒跨步进了屋,一脚踩在窗台上,一脚蹬在睡在炕中间的宣红红的被子上。可以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在炕上站了一会儿,像是在观察或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睡在炕角的方秀突然被惊醒了,她懵懵懂懂地坐起身,但还没等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歹徒抬起一脚就踢在她的脸上。那一脚又重又狠,小秀的头猛撞在墙上,只轻轻地“呜”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响动。

申金梅突然从炕的这一角跳了起来,双手张着棉被向歹徒蒙头盖脸地扑去。歹徒在最初的一瞬间有点慌乱,倒退了两步,但是紧接着他用手拨开棉被,连续两脚端在申金梅的小腹上。她一声没哼地又摔倒回炕上。

再也没有了反抗。以后,歹徒踩着宣红红的身子走到炕头,跳下地,拎起横放在水缸上的那只充当缸盖的小帆布提箱。然后,又飞步跨上炕,向窗外走去。

在临出去之前,他又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儿。他用力撩开宣红红的棉被,粗鲁地用脚把她的身体踩来踩去。

这时,他似乎有些犹豫,愣愣地站在那里,长久地注视着脚下这具穿着花衬裤的、北京城里来的女孩子的身体。

他的呼吸声变得浊重而又急促。

终于,歹徒没再干出些什么。

那只帆布手提箱里,塞着满满的一箱卫生纸。

第二天清晨,全沟的人都看到了,村西女知青住的那孔窑屋的周围,树的枝干上和屋顶上,挂满了洁白的或浅粉色的长长的软纸飘带。在微风中,纸带徐徐飞舞、摇曳,像是招魂的幡旗。

那一天村里格外安静。出工的钟声敲响了很久以后,村街上仍不见一个人影。

半晌午的时候,村东男知青住的窑院里突然响了一枪。枪声沉闷、压抑、愤怒,院外干枯的老榆树被火药枪打着了,冒出缕缕青色的烟雾。轻烟袅袅上升,与村西的纸飘带遥相呼应。

中午的时候,又响了一枪。几只在村街上啄食的母鸡在枪响过后再也没有站起来。鸡的主人远远地看着,没有人走过来。

那天的傍晚,陈成进了娘娘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