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满天下的神偷慕容白,第一次见到叶小米时,是在一个伸指不见五手、不对不对,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那天他刚好在无稽山外的镇上酒楼小饮几杯,酒过三巡正要出恭之际,忽然听到邻桌之人一惊一乍像在讨论什么新鲜事情。

“你们听见没有,山那边的棠林三乡,听说近来一段时间,闹鬼闹得可厉害了!”路人甲惊叹。

“真的?别又是杀猪李那张破嘴乱传的吧。”路人乙怀疑。

“这次铁定真的,珍珠都没这么真呐!”路人丙点头,“你也不想想,连打更的老胡都亲眼见到了,哪里还有可能会是虚传?!”

哦,原来是在讲鬼故事,还以为最近猪肉又涨价了呢,实在是……太没新意啦。

他微微摇头,提了提长衫下摆,故作潇洒的准备从旁走过。

“据说那鬼道行可深了,半夜三更飞来飞去,而且还经常挑土地庙去歇脚,啧啧,这胆儿可真够肥的。”路人甲手脚齐用,动作夸张。

路人丙点头如捣蒜:“王裁缝还说,这次这鬼定然是个贪财鬼,他量布用的那把大剪刀,一个恍惚都被夺了去。”

“一时错神就连谋生工具都被夺了?”路人乙继续发扬探索精神:“难道就没看到什么?”

他脚步一顿,微微侧头望来,貌似……这个鬼故事还挺有趣的。

“哪能没有!”

路人丙一秒钟化身说书先生,竭力模拟情景再现——

“听说当时天很晚了,街上半个人影都没,王裁缝点了一盏小黄油灯,就这样伏在店里那张高桌上,想尽心思准备设计出今年夏季最流行的薄衫款式。哪知困意难消思绪全无,他盯着图纸花样看了半晌也没半丝灵感跑来敲门,倒是倦意连连袭来,想要挡都挡不住,王裁缝就想着眯眼一会,当是凝神养息,谁知恰在此时……”

“嘶……”甲乙两人同时吸了一口凉气,紧问:“然后如何?”

怎样?慕容白自己在心里也忍不住追问一句。

咦……等等,我居然还会对这种没营养的滥剧情感兴趣?

慕容白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邻桌三人没发现他,继续自顾自的沉浸在紧张而又悬疑的故事会里。

路人丙继续往下说:“恰在此时,忽然平地一声风起,王裁缝迷迷糊糊的睁起眼来,就只望见一团黑影从他眼前闪掠而过,而他那把祖传十七代半的终极名剪,居然跟在那团黑影后面自己飞了去!”

“哎呀,这还了得。”甲乙异口同声。

俩俩相望,各自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妈呀,太恐怖了。

“这样就是鬼了?”慕容白嗤然一笑,心中似乎隐隐有了答案。

珍藏版《山河旅游周刊》上面说过——“灵鸦隐于荒远青山,喜于夜间出没,嗜光,惧热,飞速极快。”

“棠林三乡在哪?”他立在客栈过道上,神色莫测的问。

路人甲乙丙齐齐回头,估计被他的气势震住,不约而同的道:“就在前面那座山……”

月夜,无风,林木高耸。

叶家庄沉浸在一片宁静夜幕之下,蛙鸣偶尔几声。

担心引不出那对灵鸦,慕容白思量N久,最终决定摘下自己身上那块意义非凡的玉佩来当诱饵,高挂在土地庙前的低檐一角,跟着熄了篝火,自己栖身在附近那株红线树上。

等待,等待是种漫长的烦恼。

但他却不急躁。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凌厉的风声响起,扑棱扑棱几声,像是什么鸟雀展翅飞翔那样。

“来了。”慕容白的嘴角弯起,一脸胜券在握的自信。

只要拿下这对灵鸦,那以后想要取东西,自然就方便多了,哈哈……

他一面这么想着,一面悄悄运功飞出,试图在灵鸦准备叼走玉佩之前直接将它拿下。

他的轻功向来很好,自信不可能会失手。

但意外偏偏还是发生了。

一切好像都尽在掌握之中,偏偏慕容白自己没有想到,灵鸦素来都是结伴出没,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其中一只身上,而忽略了背后偷袭的另一只。

于是那块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暖玉,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飞了。

大好的晴朗夜空,月亮吹了口气,一巴掌直接PIA飞了挡在眼前的几团小浮云,忽见地上树林间有一黑衣美男,正处于疯狂暴走状态,不由小心肝颤了颤,心中忍不住摇旗呐喊——

“后羿,后羿,是不是你?喂喂,你家嫦娥叫你回家吃饭!”

偏偏神偷半点都没有感受到月亮的热情,他脚步飞快,奔驰在树林之中,紧追前面那两只死菜鸟。

追着追着,目标突然追不见了,他歇在大树顶上,心里恼火异常。

靠之,两只死鸟飞哪去了,快还我玉佩来!

他心里念念碎,想要继续朝前追去,孰知背后就传来“BIU”的一声轻响,转身,抬头,只听“PIA”的一下,一块板砖正中额头。

“是谁?敢用这么卑劣无耻的手段来偷袭我?”

慕容白按捺不住怒气大吼一声,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一双怯生生同时又饱含兴奋的大眼睛。

兴奋?没看错吧,他怎么感觉自己反而像是被人盯上的猎物?

慕容白赶忙摇了摇头,快速挥去这个念头。

那双眼睛仍旧朝他看来,神色里带着太多莫名的情绪:担心、惊讶、刺激、兴奋?貌似还有一种……类似于自己小妹那几个至交闺蜜以外偷偷看他时的那种花痴?

“你,是什么人?”他的怒气莫名熄下。

“我只是来打酱油的。”她下意识的回答。

那是第一次,慕容白觉得女孩子也可以这么有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尽管,她说了很多话,他没听懂。

因此他故意逗她,看她是否也跟那些俗套女子一样,见到自己稍微暧昧几分,顿时就变花痴状。

或许更大胆的,直接凑了过来强吻上他,然后泼皮耍赖,要求他必须娶她,必须负责到底。

毕竟自己加冠以后,府里头那些女孩,就是一直这么想的。

她们为了要得到他,每天都会想尽千方百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就在自己面前花枝招展,或者明明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偏还装出一脸矜持,等的,无怪乎就是想哪一天,自己能够一时兴起,然后开始注意她们,甚至,爱上她们。

但殊不知,他一闻到她们身上那股重重的胭脂水粉味,就忍不住的想要反酸呕吐。

貌似……长这么大,就只有这次遇上了她,才让他突然觉得——原来,女孩子还可以这么有趣。

就这样,那天的情景一一浮现在他眼前,慕容白终究按捺不住心头的躁动不安,运起轻功,又一次朝小树林的方向飞去。

——今晚,不知道,她在不在?

(懒猫:为小白的粗线,撒花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