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叶小米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

慕容白微微翕动一下唇角,正想说话,老和尚却突然插了一句进来:“殿下,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完毕,先请殿下示下。”

“人来了吗?”他挑眉问道。

老和尚摇了摇头:“尚未出现。”

叶小米心里松了口气,继而冷哼一声:“你太高估我了,他不可能会来的,对这里任何一个人而已,我不过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

她话虽这么说着,实际上,心头却仍存有一丝希冀。

“不,小米粥,你才真的错了。”慕容白眸子恢复一片肃然:“别的事情可能会出纰漏,唯独这一件事,他不会错过你的。”

话语带着百分之一百的肯定。

而事实上,他是对的。

因为就在这一句话落下没有多久,祭坛后的小路上,一道身影孑然而来。

“冷云风,你个笨蛋,你来这里干什么啊!”这是她第一次大声直呼他的名字,笑着,眼里却带着泪。

边牧族所有守护在祭坛四周的族民,全都不自觉地警戒起来,就连老和尚也不例外。

慕容白摆了摆手,先抬头望了望天,跟着,才直视着前方那道海蓝色身影,嘴角微弯了弯,似笑非笑地说道一句:“很好,你很准时。”

“先放了她。”冰块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有望向边缘处那道怯生生的身影时,难能可贵地露出一丝心疼。

慕容白自然将他脸上所有神情收之眼底。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的双拳暗自捏了捏。

似不舍,似妒恶。

“把人放了。”他深吸了口气,挥手示下。

“殿下。不可……”小胖哥连忙提示一句。

正德皇朝无人不知,冷侯爷身手了得,是江湖上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这些,慕容白都知道。

只是,他并不怕他会贸然出手带走她,因为妙手神医在他手上,若想要叶小米继续活命,冷云风除了乖乖投降,根本别无选择。

而他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空手而回。

慕容白自信,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还相信,叶小米只是痴迷冷云风尊贵的侯爷身份,很快。当他拥有权力,拥有睥睨天下的君主气度,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感情的事,从来就不是计算来的。

你计算它,它便愚弄你,两者之间一旦出现裂痕,哪怕那时你已强大到可以只手遮天,却再也无法换回。与她有过的往昔半点。

冷云风闲庭信步而来,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他俊逸的脸有着全天下最让人炫目的自信,就连叶小米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走到自己跟前,微低着头。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也许在这一刻,他反而放下了所有面具,在她面前,他就是最〖真〗实的他。

叶小米早已泪流满面,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哭了起来,只知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刻也不肯移走。

“小米,我来了。”他咧嘴笑了笑,突然伸出手去,直接将她拥入怀里。

他的身上,带着一副淡淡的兰huā香,还有薄薄的一层水气,很贴心很贴心。

慕容白看着他怀中的她,突然咬着下唇,脚步微动了动。

在他旁边,老和尚见状连忙拦了下来,只说一句:“殿下,国事为重,不要忘了我们十万族民冤屈的灵魂还在九泉之下不肯瞑目,更不要忘了我们百年大计是否成败只在这一夕之间。”

一句话重若泰山,瞬间将他所有心头尚存的儿女私情尽数压下。

“殿下。”老和尚恭谨地呈上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杯盏,在它旁边,还有一把极为锋利的小刀。

慕容白点了点头,伸手接下了那个托盘,突然掌心运功一转,那个托盘便带起一丝劲风,直直往冷云风这边飞了过来。

“小……”叶小米以为他是要出阴招暗算,连忙惊呼出声。

不过“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冷云风已经伸出一只手去,轻而易举地将托盘接了下来。

“冷侯爷,还请你自个动手。”这话是老和尚说的。

冷云风也不磨叽,直接用刀划破手掌,鲜红中带着丝丝紫色的血液,一点一滴,落入琉璃杯盏之中。

看着那丝沁人眼目的艳紫,老和尚眼里分明迸射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兴〗奋。

就连慕容白也瞪大双眼,显然他也感到有些震撼。

看着那灼人的紫色一点一滴汇聚而成,他也开始净手焚香,然后跪拜着祭坛,闭目祷告。

当他祷告完毕的时候,冷云风的手也收了回来。

叶小米连忙掏出手帕绢子帮他系紧,抽抽鼻子,很是心疼。

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冷冷望着迎面走来的老和尚道:“慢,先拿解药来。”

叶小米身上的蛊毒未解,他就多一份牵绊。

老和尚却摇了摇头:“勿急,莫非到了这个时候,冷侯爷还以为,你有谈判的资本?放心,殿下之前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最好如此!”他冷哼一声,薄唇抿得紧紧的。

叶小米挽着他的手,安静地站在一边,突然,心头开始感到有些惊惶无措。

她很想冲上去,直接将那个杯盏打飞,因为她知道,天下四器一旦被慕容白集齐了,那么,后果便将是无数黎民百姓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一定会用中原人的鲜血,洗刷曾经有过的亡国之痛。

可是,她动不了。

老和尚转身的时候,直接挽了一个法旨,不知道冷云风有没有受到影响,总之,她的身体突然间就动弹不得了。

在地牢的时候,两位老者曾经告诉过她。

老和尚是边牧族的国师,同时也是负责祭典祷告的巫觋,他的法术早已练到顶尖层次,一个简单的缚身术,便足以将她困住。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装满紫血的杯盏被老和尚恭敬地端了上去。

而慕容白此时已经站了起身,他一步步走上祭坛,先从怀里取了一件东西出来。

是叶小米身上的黑葫芦石。

哦,不对,准确来说,那应该是天下四器之一的天机石。

叶小米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身子按捺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天机石,被置放在祭坛上唯一一个凹槽上。

微微一阵声响,那方祭坛嵌入天机石后,突然从中升起一个如火一般颜色的圆形石台。

慕容白和老和尚不由得都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然后他们将那个琉璃杯盏里的紫色,一点一滴倒入在石台上,奇怪的是,整个石台犹若海绵一般,那血倒上去后,不但没有溢出表面,反而还想吸收不足,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干燥。

只不过原本红得惊人的颜色,此刻正逐渐变为沉淀下来的淡紫。

紧跟着,慕容白终于取出了四器当中,最后的一件帝器——血玉玺。

叶小米绝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分明闪过一丝狡黠的戏谑。

她没去看祭台上的变化,而是微微偏过头去看向冷云风。

他的唇依旧紧抿着,侧脸映着阳光,呈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俊逸。

似乎察觉到身旁投来的视线,冷云风也微微侧过脸来,他朝着叶小米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转了过去,重新看回那座高高的祭台。

不仅仅是他,几乎守护在礁石上的所有边牧族民,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祭台上那道颀长的身影。

快了,快了,天下四器已齐,复国有望,复国有望了!

除了边缘处那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血玉玺终于重重盖下,慕容白神色虔诚地握在玉玺之上,然后用力,缓缓地向左旋转一百八十度。

可是,如传说中雷电合鸣,风云骤变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边牧遗训》上面有载,四器一出,风云变色,神坛之上就会出现时空之门,主宰众生的神会在时空之门对岸出现,想要逆天复国,只需向神如实答复便可。

慕容白对此深信不疑,老和尚也如是。

只是,此情此景,四器已经备齐,为何却没有传言之中应当变幻出的场景出现?

——除非……除非四器未齐!

慕容白蓦地想到这个可能,神坛、天机石、血玉玺,这三件绝对不会出错,唯一有可能的,只剩下月族之泪,也就是说,冷云风的血,出了问题。

几乎同一时间,他跟老和尚齐齐转过头来望向叶小米站立的地方。

只是,那个位置,哪里还有人影。

早在他沉心关注四器汇聚的时候,冷云风便已拜托了老和尚的法术束缚,悄无声息地,带着叶小米从礁石上跳了下去。

这一条奔腾不息的吉吉木斯河,是他们逃生的微一途径。

“不好!”老和尚惊呼一声。

慕容白已经直接奔到礁石边缘,看着底下怒浪翻卷的河面,脸上阴晴未定。

“来人,将所有族民召集起来,沿着主河流脉,一路撒网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攥紧拳头,心里既有悲愤,也有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