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为了犒劳自己白天奔波过度的五脏六腑,叶小米让冷云风掏荷包,两人点了一大桌子菜,在这个偏远小镇上面大吃特吃。

山地叫huā鸡、清蒸松子鱼、红烧猪蹄膀。

菜式不可谓不丰盛,然而冷云风却没有开动,他只是很安静地浅抿着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咦,你干什么不吃?哎呀,别喝茶了,空腹喝茶对身体不好,这些菜我觉得挺好吃的,你试一试嘛?”叶小米鼓动道。

冷云风微微摆了一下手:“不了,纵使山珍海味,我始终觉得,都不如你那时一碗热粥。”

“热粥?什么热粥?”叶小米有些迷糊,足足愣了半晌,才记起当初跟他一起滚下斜坡后发生的事情。

“我的厨艺其实不好,最多就是鬼点子多。”她咧嘴笑笑:“等哪天有空了,我再煮给你吃?”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一言为定。”

“好,这个简单。”她笑笑,继续埋头开吃。

只是没过多久,叶小米突然全身一颤,她从怀里掏出手帕绢子,连忙捂住嘴巴,眉头微蹙,眼中似有波光粼粼。

“怎么啦?可是饭菜冷了?”冷云风发现了异样,怔怔看她,只觉得她的脸色青得有些古怪。

她青白着脸色,笑着摇摇头:“没……”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行乌紫色的血渗出手帕,开始沿着嘴角缓缓淌了下来。

“小米!”冷云风摔下手中的杯盏。快速移到她身边,神情说不出的惊讶与慌张。

叶小米却突然一笑,笑容中有着说不清的凄凉——她早该知道,他们不可能那么简单放过自己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早就给自己投好了毒,所以才会那么胜券在握。连她私逃出来都没人愿意阻挡半分。

只因为太有把握了。

偏偏她还愚蠢到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以为幸运女神这次终于没有站错队了。

她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冷云风,想告诉他不用担心,她没事的,作为主角,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挂了呢,对吧?

可是。这一回叶小米有心无力,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得厉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慢的,满满的她闭上了眼。

沉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似乎有什么东西搭在她的手腕上,冰凉冰凉,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怎么样了?到底查清没有?”是冷云风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隐忍的怒气。

回答他的估计是个老郎中,哆嗦着身子,颤巍巍答道:“回禀侯爷,饭菜都没问题……估计,并不是因为食物中毒才是。”

“可是脉象这么紊乱,难道你是想告诉本侯。叶姑娘根本没事?没事会无缘无故吐血,没事会无缘无故昏阙?”他一字一句重重砸下,先前那个声音久久答不上来。

“侯爷少安毋躁。”这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中年人。

“怎么说?”冷云风连忙追问。

“疯老既然肯定饭菜没有问题,那么这毒。就不是新得的,而草民刚刚看了叶姑娘的丝帕,发现这血似乎有些古怪。”

他将那条手帕绢子铺开,放在桌上,轻轻倒了一杯清水,伸手沾湿,然后滴了几滴在丝帕上面,跟着将其提起,那水渗透丝帕之后,开始沿着脉络往下滑动,最后滴在桌上铺好的宣纸上。

是紫红色,灼眼的紫红色。

冷云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头隐隐猜测到了某种可能。

中年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知道了什么,迟疑片刻后,开口道:“侯爷,按照草民来看,叶姑娘并非中毒,而是中蛊。”

“……而且这蛊,很有可能会是苗疆血蛊?”

轰隆,犹若一记惊雷炸起,冷云风呼吸顿时一窒。

“那你,可有办法医治?”他将视线移到中年人身上。

可是这回,冷云风并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恕草民见识疏浅,这蛊源自苗**门秘术,当今世上,除了千面鬼母还有妙手神医二人,基本无人能解。”

“千面鬼母?”叶小米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鬼婆婆?会是她么?

如果是她,那么,这个希望基本上可以破灭了,没人比她清楚,鬼婆婆便是边牧族的右护法,换而言之,她就是自己的敌人。

叶小米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中年人还有老先生两人惊愕的表情从眼底一闪而过,她努力转过头去,冷云风正一脸乌青的坐在桌子旁边。

“侯爷……”她用尽全力喊了一句,声音几乎就跟蚊子叫似的。

不过冷云风还是听到了。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你说?”他紧张地挪到床榻边,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用的,他们是故意这样做的,一定是故意的。”她心头突然无比了然。

老和尚给她下蛊,然后又故意放她离开,摆明了就是为了引冷云风进圈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傻太天真了。

本以为自己夺得先机,没想到还是一步步陷于别人安排好的棋局向前走着。

“你别理我,赶快回京城去,一定不能让他们那个狗屁逆天复国实现,不然会有更多百姓为此无辜丧生的,能够牺牲我一个人,换回这么多人的性命,我叶小米死而无憾。”

一句话说得何其大公无私,何其大义凛然。

就连叶小米自己听了,都忍不住想要起鸡皮疙瘩。

——她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里面女主角每次身陷逆境,总是会用这么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来博取观众眼泪,自己每回都中招,没想到如今换她来说,竟是如此的……假!

不过还好,冷云风还是听得很感动,紧紧地抱着她,勒得她险些都快喘不过气了。

可是戏做足了,紧跟着,拆戏台的人也出现了。

那个看似有两把刷子的中年人拱了拱手,上前一步说道:“叶姑娘不用担心,这蛊虽然厉害,却非立即索命,一直开始发病之后,会有十天时间才会毒发身亡,另外,草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另行拖延十日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要侯爷加紧人马找寻千面鬼母或是妙手神医的下落,这蛊,就有希望可解,叶姑娘也就不用就此香消玉殒了。”

次奥,老家伙你有没有搞错,人家费尽千辛万苦才营造出这么凄凄惨惨戚戚的气氛,你一句话,就直接给摧毁了?

叶小米突然很想抓狂。

——并不是说她不怕死,而是在死之前,她很想看看冷云风哭的样子。

老和尚说了,他是月神族圣女之后,流的眼泪就叫月神之泪,她想起很多年前听过的一个传说,说美人鱼流泪之后,泪水都变成了珍珠。

圣女这名头挺响的,估计她的后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她就想看看所谓的“月神之泪”到底是会变成水晶呢,还是变成钻石?

但是现在,想都不用想了。

冷云风一听到还有希望解蛊,果然,原本酝酿好的悲伤情绪立马被冲散开来,他连忙示意中年人出手,无论是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尽量为叶小米留出更多的生存时间。

“侯爷不用担心,只需针灸一下便可。”中年人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布袋,打开之后,里面明晃晃,居然是十来根又尖又长的银针。

叶小米突然很想跳脚。

她从小到大,别的事情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打针,如今一看到这么多的针头,浑身上下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打颤了。

“侯爷,不要,我不要针灸。”声音带着一点点哭腔,她是真的怕这玩意。

冷云风连忙安慰一句:“不用怕,崔御医医术十分高强,他的运针手法一向独步天下,相信不会让你受到半点疼痛的。”

“侯爷过奖了,草民早已不是什么崔御医,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崔仁明。”中年人还甚是谦虚的回道一句。

纳尼?崔仁明?叶小米内心哀嚎——这货不会是催人命吧?

“不要,我怕……针……”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不过,为了生命着想,她还是先说明一句。

“不用怕,我在这里陪你。”某冰山男难得温情一句。

叶小米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是真的很怕。”

“叶姑娘,不会痛的,尽管可以放心,你看,草民已经扎了一根了。”中年人笑嘻嘻地说,不忘指了指她的手腕,似乎很是得意。

叶小米僵硬着脖子偏过头去,果然,自己的右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插着一根超级无敌长的细针,此时正随着血管脉动,不停地摇晃着。

“什……么……”某女哆哆嗦嗦地吐出了两个字,跟着,很丢面子地晕过去了。

“侯爷,我晕针的。”晕倒之前,她似乎是用唇语这么说道。

冷云风不知道听到没有,她只知道,她好像见到他面色陡然一僵,然后,就没然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