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

到了芝加哥,玛丽莎决定选一家好旅馆住。运气不错,帕尔默大饭店有房间。她冒险用信用卡登了记,直接上楼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叫了新鲜水果和咖啡,让人送到房间来。在等待的时候,她打开电视,调到CBS①的晨间新闻,然后进了浴室冲淋浴。正在挤干头发,她听见播音员提到艾伯拉,于是赶紧回到卧室,想看看费城暴发的最新状况。不料播音员描述的是一场新的暴发。纽约市上城第五大道上的罗森堡诊所有个叫杰里希-梅特的医生被诊断为染上了艾伯拉。消息泄露给新闻界,全市一片惶恐。

①CBS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缩写。

玛丽莎不寒而栗了。费城的暴发尚未扑灭,新的暴发却又开始了!她化上妆,挽好头发,吃了早餐,问到美国医学协会的地址就出门了。

一年之前如果有人说她有朝一日会拜访这个协会,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如今她来了,走进大门。

问讯处的女士叫她去公共关系办公室。正当玛丽莎向一个秘书述说自己的要求时,办公室主任詹姆斯-弗兰克正好走过,便请她去了他的办公室。

弗兰克先生让玛丽莎联想起高中的辅导员来。说不准多大年纪,微胖,正要谢顶的样子,但脸看起来仍是容光焕发,洋溢着友善和诚恳。目光炯炯,不时大笑。玛丽莎一下就喜欢上他了。

“医生行动大会,”玛丽莎问起这个组织,他重复了一句。“从没听说过。你是怎么碰上的?”

“在一位众议员的捐助人名单上看见的。”

“说来可笑。”弗兰克先生说。“我曾发誓说知道一切活跃的政治活动委员会呢。让我看看计算机里有没有吧。”

弗兰克先生打入名字,片刻之后,荧光屏亮了。

“你知怎的?一点不错,在这儿了。”他指着屏幕说。“全称是医生行动大会政治活动委员会,是注了册,基金独立的组织。”

“那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复杂,其实只是说,这是一个合股的会员性机构,合法地设置了一个委员会为竞选赞助者分配基金。看看他们支持什么人吧。”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玛丽莎说。“卡尔文-马卡姆。”

弗兰克点点头。“对了。这儿有他的名字。还有一批其他保守派候选人。现在我们至少知道了他们的政治倾向。”

“右翼分子。”玛丽莎说。

“恐怕还是极右分子呢。”弗兰克说。“我可以想象出,他们正试图消灭连锁诊所,限制外国医学院毕业生移民,停止对医疗保健组织的开业补助,等等。让我给在联邦选举委员会工作的朋友挂个电话看看吧。”

闲聊了几句之后,他问有关医生行动大会政治活动委员会的情况,然后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挂上电话,他转向玛丽莎。“他也不是太清楚。查了一下登记资料,告诉我说它是在特拉华州注的册。”

“为什么在那儿呢?”

“那个州是全美注册成立公司最便宜的地方。”

“能找到更多的资料吗?”玛丽莎疑惑道。

“什么方面的呢?领导成员?总部地址之类吗?”

“就是。”

弗兰克又拿起电话,说:“看看在特拉华州能找到什么吧。”

一开始,特拉华州政府的办事员说,只有亲自去才能得到有关资料。弗兰克想办法找了上一级主管,才得到破例的照顾。

电话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弗兰克一边听,一边记。结束之后,他递给玛丽莎一份这个组织的董事会成员名单。她看道:主席,乔舒亚-杰克逊,医学博士;副主席,罗德-贝克尔,医学博士;司库,辛克莱-蒂尔门,医学博士;秘书,杰克-卡拉斯,医学博士;董事,古斯塔夫-斯文生,医学博士;杜安-莫迪,医学博士;特伦特-古德里奇,医学博士。玛丽莎打开公文包,拿出专业实验公司股东名单一对,一模一样!

离开美国医学协会,玛丽莎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问题太异乎寻常,简直无法考虑。一个极右派医生组织,设置了一个实验室,内有只处理最致命的病毒的设备,他们要干什么?她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玛丽莎思潮起伏,向旅馆走去。行人推推搡搡,她一点也没在意。

她再次检验自己的推论,列出那些绝非偶然的事实:每次艾伯拉暴发都在私人组建的预付保健机构;大多数索引病例都有一个外国式的名字;暴发如有索引病例,他们毫无例外在发病前遭到抢劫。至于菲尼克斯的暴发,她还是认为由食物传播的。

她眼角扫到一家查尔斯-乔丹鞋店的招牌,便猛地停步,测览起橱窗里的陈列来。爱好漂亮的皮鞋乃是她的弱点。后面的一个男人停不住脚,差点把她撞倒,吓了她一跳。那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没在乎。她心中渐渐形成一个假设。如果她的怀疑有理,以前的暴发确实不是偶然事件,那么纽约暴发的索引病例也一定是个预付保健诊所的人,得病前也被抢劫过。她决定了必须去纽约。

她环顾四周,想判定自己离旅馆还有多远。前面有高架铁道。她记得火车是经过芝加哥闹市区的。那就离帕尔默大饭店不远了。

一股巨大的忧虑突然涌上心头,她加快了脚步。难怪她在家里遭人袭击,在特级控制实验室抓她的人企图杀她,更不用问为什么马卡姆要调动她了。如果她的推论不错,那么就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阴谋,而她的处境不用说是岌岌可危了。

在此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在芝加哥会是安全的。现在她开始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有个人在看橱窗,她想,那一定是在从玻璃的映象上监视她,于是赶紧跑到马路对面。她满以为那人会尾随而来的,事实却相反。

玛丽莎冲进一家咖啡馆,要了一杯茶:使自己镇静一点。她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注视窗外的街道。刚刚吓了她一跳的人出了铺子,手捧一包东西,乘一辆计程车走了。看来是一场虚惊。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西装毕挺的男子。他拿公文包的姿势玛丽莎似曾相识。他的手臂呈难看的悬吊状,仿佛肘关节无法活动似的。

一刹那间,玛丽莎仿佛又身在家中,拼命地跟一个无法看见的人搏斗,那人的手臂肘关节也是僵直的,然后就是特级控制实验室的那一场恶梦……

在玛丽莎的注视下,那人拿出一支香烟,点上火。这一切都是用一只手做的,另一只手没离公文包。玛丽莎想起塔德说过,那个歹徒也拿着一只公文包。

玛丽莎用手捂住脸,祈祷起来,希望这一切只是幻象。她坐着揉了一会儿眼睛。再张开时,那人果然不见了!

她喝完茶,打听了去帕尔默大饭店的路径,就离开了。她走得很快,紧张地把公文包不断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在第一个拐角处,她回头张望了一眼。那个人又出现了,正向她走来。

她马上换了个方向,横跨过街道。从眼角她瞥见那人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也横过马路来了。她越来越害怕了,四处寻找计程车。可是街上空荡荡的。她于是改变主意,转身跑向高架火车,匆匆爬上楼梯,向候车的人群奔去。她希望置身于人群之中。

一上月台,她便觉得安心了一点。那儿有一大群人。她站得离出入口远远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但是可以思考了。那真是同一个人吗?他一直在跟踪她吗?

仿佛就是回答她的问题,那人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了。他大头大脑,皮肤粗糙,双颊松弛,牙齿方方正正,却疏疏朗朗互不相靠,用一只手捂着嘴咳嗽。

没等她来得及移动,火车隆隆地进站了。人群一下子涌向前去,把玛丽莎裹在当中,带上了火车。这时,又不见了那个人。

她力图待在门边,希望能在火车开动前的最后一刻跳下去,就跟一些侦探电影中描写的那样。可是汹涌的人群牵制了她。不等她有所行动,门已关上。她转身巡视身边的人群,没有发现那个肘关节僵直的人。

火车开动了,猛地向前一冲,逼使她伸手去握一根立柱。就在抓住立柱的时候,她又看见了他,就在身边,握着同一根立柱,用的是那只好手。他站得那么近,玛丽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香水味。他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丝浅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他松开立柱,咳嗽起来,把手伸进上衣口袋。

玛丽莎大惊失色,尖叫起来,狂暴地想挤出去,离开此人。可是拥挤的人群再次阻挡了她。她停止叫喊。没有人移动,也没有人说话。人们只是瞪着她。车拐弯了,轮子尖啸着。玛丽莎和那人又不得不抓住立柱以防摔倒。两人的手碰在一起。

玛丽莎立刻松开手,仿佛烫着了似的。接着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车上的乘警挤过人群,向她走来。

“你怎么啦?”乘警透过火车的喧闹,大声问。

“这个人老是盯着我。”玛丽莎指着说。

乘警看了看那个人。“是真的吗?”

那人摇摇头。“我从没见过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乘警又回头看着玛丽莎。车开始减速了。“你打算控告他吗?”

“不。”玛丽莎喊道。“只要他不缠着我就行。”

车轮吱吱地叫着。气动刹车的排气声让人什么也听不见。车一停,门马上开了。

“如果能让这位女士安心,我乐意下车。”那人说。

有几个乘客下了车。其他人还是瞪着玛丽莎。乘警用身子阻着门不让关上,询问地看着玛丽莎。

“我会安心的。”玛丽莎说。但突然间她又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分了。

那人耸耸肩,下了车。车门几乎立刻关上。列车向前一冲,又开动了。

“现在好了吧?”警察问。

“好多了。”玛丽莎说。那人下车叫她松了一口气,可是接着又害怕警察会问她的身份。于是她赶紧道了谢,扭过头去。警察接受了这个暗示,知趣地走了。

玛丽莎意识到所有的眼睛还在瞪着她,羞惭之极。一等火车靠了下一站,她立刻下了车。到了街上,她心中还是没来由地害怕那人又找到了什么办法跟着她。一看见计程车,立刻拦下,坐回帕尔默大饭店。

进了计程车她稍感安全了,也能控制自己了。她知道自己得越级上告,可是不知道该向什么部门投诉。她推论出有一个大阴谋,可是并不清楚具体的内容。更糟的是她没有证据。有的只是几个极富暗示性的事实。

她想还是按计划去纽约好。先把关于暴发的推论证明无误,然后再决定找什么人反映。同时她希望拉尔夫已为她找到了好律师。说不定他就能料理一切了。

一到饭店,她就直奔自己的房间。自己目前这样疑神疑鬼,还是尽早离开为妙。她真后悔自己用了信用卡,因而也就暴露了真名实姓。从亚特兰大到芝加哥的机票她用了现钱和假名。她应当用同样的办法住旅馆才对。

她乘电梯上楼,心中打定了主意。草草收拾一下就去机场吧。打开房门,她把钱袋和公文包向桌上一扔,就奔浴室。从眼角瞥见有什么东西飞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即便如此,她还是给打得朝前腾起,越过最近的一张床,落在两张床当中的地板上。抬头一看,正是那个下了火车的人在向她走来。

她慌忙朝床底下钻去。但是那人用正常的一只手拽住她的裙子,拖她出来。

玛丽莎一翻身,双脚乱踢。一样东西从那人手上掉下来,落在地板上发出金属的声响。一支手枪!玛丽莎猜想,更加害怕了。

那人弯腰去拣抢了。玛丽莎在靠门边的床底下匍匐爬行。那人回过身,先朝一张床下探了一眼,又看第二张。玛丽莎正在底下哆嗦。他伸出巨掌,一抓落空,便趴下身子,朝床下一扑,抓到了玛丽莎的一只脚踝,便拖向自己。

这是当天的第二次了,玛丽莎尖声大叫,再次乱踢乱蹬。终于挣脱了那人的手,转眼又回到了床下。

那人似乎厌倦了这样的拉扯,把枪扔在**,全力向她扑来。但是玛丽莎已趁机滚到了床的另一侧,起身向门口奔去。她刚刚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那人已跃过床来揪住了她的头发,扭转了她的身子,将她扔向梳妆台。咪当一声,梳妆镜倒下来摔得粉碎。

那人飞快地探头看了一下走廊,回手关上门,扭上锁。玛丽莎向浴室跑去,顺手从**抓起她以为是枪的东西。还差一点她就把门关上了,可是那人追到了。

玛丽莎只好回身用双脚顶着门,背靠着浴池借力,想不让歹徒把门推得更开。可是那人毕竟有力得多,只见门一寸一寸地开大,那人可以伸进手来,用僵直的肘关节抵住门框了。

玛丽莎看了一眼墙上的电话。可是不站起身就够不着。又看看手上的武器,疑惑着如果朝墙上开一枪,会不会把那人吓跑。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手握的是一支气动接种枪。她以前在儿童医院做大批的疫苗接种时用过。

门已经开得足可以让那人更自由地活动手臂了。他瞎抓**,终于又一把捉住了玛丽莎的脚踝。玛丽莎别无选择了,便把接种枪抵住那人的小臂,扣动了扳机。那人发一声喊,立刻缩回手臂,门砰地关上了。

玛丽莎听着那人窜出房间,打开前门狂奔而去。回到卧室,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不料又被强烈的消毒液味吓了一跳。她把接种枪颤巍巍地转向自己,查看枪口。单凭直觉她就知道枪里含的是艾伯拉病毒。自己闻到的消毒液是用来保护操作人不受传染的机制之一。这一下她真的吓坏了。她可能杀了一个人,也还可能触发一场新的暴发!她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接种枪放进从废物筒上取下的塑料垃圾袋,又从桌下的废物筒上取下另一只塑料袋,套住第一只,紧紧地扎起来。她犹豫再三该不该报警,最后还是算了。报警无济于事,那人早已逃之夭夭。如果枪里确实是艾伯拉,那人又不愿被人发现,警察是不可能悄悄抓住他的。

玛丽莎朝走廊里张望了一眼。空无一人。她把“请勿打扰”的小牌挂上,带着自己的东西,包括那支接种枪,来到底层清洁工工作区。那儿没人。她找到一瓶来苏尔药水,把塑料袋外部消了毒,然后洗了手消毒。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预防办法了。

旅馆大厅里有足够的人叫玛丽莎觉得安全。就在那儿打了电话给伊利诺伊州流行病署,说帕尔默大饭店2410房间可能被艾伯拉病毒污染了。她没报姓名,也不等对方问话,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步她打电话给塔德。这样忙个不停叫她避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件。塔德得知她正处于歇斯底里的边缘时,最初的冷淡终于消融了。

“现在到底怎么啦?”他问。“玛丽莎,你一切都好吗?”

“我不得不请你帮两个忙。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之后,我曾发誓再也不找你了。现在我又别无选择。第一,我需要一瓶洛杉矶暴发的康复血清,你能交捷运公司连夜送来纽约的广场大饭店,交给卡罗尔-布雷福德吗?”

“卡罗尔-布雷福德是什么鬼东西呀?”

“请你不要问任何问题。”玛丽莎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这个时候,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卡罗尔-布雷福德是她大学时的室友,又是她从亚特兰大飞芝加哥时用的假名。

“另一件事是,我有一个包裹,也交捷运公司连夜寄给你。千万不要打开它。把它带到特级控制实验室去藏起来。”玛丽莎停了一停。

“就这些吗?”塔德问。

“是的。”玛丽莎说。“你能帮这个忙吗,塔德?”

“我想可以。”塔德说。“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好。”

“谢谢了。”玛丽莎说。“过几天我就能向你解释一切了。”

她挂断电话,又用旅馆负责电话在纽约广场区的威斯汀旅馆订了一个房间,用的是卡罗尔-布雷福德的名字,当天晚上住。做完这些,她扫视了帕尔默大饭店的大厅一眼。似乎没人注意她。她相信饭店会把帐记在她信用卡上的,便不去签出,直接走了。

她先到联邦捷运公司办事处。办事员极其友善。玛丽莎一说那是一种疫苗,亚特兰大第二天需要用,他们就帮忙把塑料袋装入一个打不破的金属盒。看到玛丽莎的手不住颤抖,他们还主动帮她写了地址。

出了办事处,她招呼一辆计程车去奥哈尔机场。一坐进车,她就检查自己的淋巴结和咽喉是否发炎。她以前跟艾伯拉相遇过,但是从没有如此之近地接触过。一想到那人想给她注射病毒,她又不寒而栗起来。事实又成了个残酷的反讽。她唯一能够逃脱的办法又是给那人注射了病毒!她希望那人知道,康复血清有保护作用,不过要在症状发作之前使用才行。那人恐怕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那么仓惶地逃走了。

在去机场的漫长行程中,玛丽莎平静下来,能够有条有理地思考了。再次被人袭击给了她的假设又一证据。如果那支接种枪被证实是装的艾伯拉,那她更有了第一件真凭实据了。

计程车司机把玛丽莎载到美国航空公司的候机厅前,说他们有一小时一班的定期班机去纽约。她拿到机票,过了安全检查门,向登机口走去。看看还有半小时才登机,她决定给拉尔夫打电话。她极其渴望听听一个友善的声音,也想知道律师是否已经请到。

玛丽莎先花了几分钟跟拉尔夫的秘书争执。那女人把拉尔夫当教皇似地挡驾一切来电。玛丽莎最后恳求她,至少也得让拉尔夫知道她来了电话。这一下奏效了。拉尔夫接了电话。

“我希望你已经回到亚特兰大了。”他没容玛丽莎来得及说一声“哈啰”,就抢先说道。

“快了。”玛丽莎许诺说。她解释了自己是在芝加哥美国航空公司的候机室,将要去纽约。不过可能第二天便回亚特兰大,尤其是如果他已找到好律师的话。

“我已细心地挑选过了。”拉尔夫说。“我相信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他叫麦奎林,是亚特兰大一家大律师事务所的。”

“我希望他也是能干的才好。”玛丽莎说。“他要接的可是个棘手的案子。”

“可能是最能干的律师之一吧。”

“你认为他会要我预付一大笔钱吗?”

“很有可能。”拉尔夫说。“这有困难吗?”

“可能会有。”玛丽莎说。“要看数目大小。”

“噢,不用担心。”拉尔夫说。“我乐意帮忙。”

“我不能要求你这么做。”玛丽莎说。

“不是你要求,是我主动提供,这行了吧?”拉尔夫说。“作为回报,我希望你停止这趟疯狂的旅行。纽约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呢?莫不又是新的艾伯拉暴发吧。你还想重演费城的那一幕吗?为什么不马上飞回亚特兰大呢?我直替你担心呀。”

“快了。”玛丽莎说。“我答应你。”

玛丽莎挂上电话,手仍停在听筒上。跟拉尔夫交谈一向叫她心情舒畅。他是关心她的。

乘客百分之九十是出差办公的人。玛丽莎跟大多数人一样,要了一杯酒。她仍然紧张兮兮的,一杯伏特加酒补剂叫她镇静了不少。她居然跟邻座的一个英俊小伙子就“哪里人啊”、“做什么工作呀”之类话题交谈起来。他叫丹尼,有一个姐姐在夏威夷做医生。小伙子健谈不倦。玛丽莎最后不得不闭上眼睛装睡,这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脑海里萦绕的问题是,那个胳膊僵直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在芝加哥的呢?再者,假定是同一个人,他又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在特级控制实验室的呢?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她不得不想到塔德,尽管很不情愿。塔德发现缺了一张出入证,就知道她当天夜里会用它。可能是为了免祸,通知了杜布切克。塔德也知道她飞来芝加哥。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有意派杀手来追踪她。同样,尽管她恨杜布切克,却仍然尊重他是一个有抱负的科学家,很难把他跟那个金钱至上、右倾保守的医生行动大会连在一起。

玛丽莎一时自己也糊涂起来,简直分不清什么是科学的推理,什么是妄想狂的错觉了。她只想到,要是没有让那支接种枪脱手就好了。如果塔德与那个阴谋有关,那支枪装的也真是艾伯拉,那么她就失去了唯一的铁证。

飞机在纽约拉瓜地亚机场着陆了。玛丽莎决定,要是纽约的暴发证实她的关于艾伯拉来源的推断,那就直接去见拉尔夫请的律师,让他跟警察来解决这件事吧。她可再也无力扮演南茜-德鲁①那样的女侦探了,尤其是要对付的乃是这么一帮丧心病狂、草管人命的家伙。

①南茜-德鲁,美国一部著名的系列侦探小说的女主人公。

飞机停止了滑行,安全带信号灯灭了。这表明已到了下机口。玛丽莎站起身,从头顶行李架上拖下衣箱。丹尼热情地坚持帮她提出机场。等两人道了再见,玛丽莎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决不跟陌生人交谈,也不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实姓名。她更进而决定不再以卡罗尔-布雷福德的名字去住广场旅馆,而就近在埃塞克斯饭店过夜,用高中同学的好朋友丽莎-肯德里克的名字。

乔治-瓦哈拉站在阿维斯租车公司的柜台边,漫不经心地扫视行李提取处的人群。老板给他的外号叫癞蛤蟆。这倒不是因为体型特征,而是他有异乎寻常的耐心,能在执行监视任务时一动不动坐上好几个小时,就像蛤螟捕虫一样。

不过目前的任务还用不上他的特长。他刚到机场不久,要等的姑娘坐五点或六点的班机从芝加哥来。五点的飞机刚到。一些乘客已经出现在旋转着的行李输送带边了。

乔治面临的唯一麻烦是他得到的对这个姑娘的描述太含糊了:讨人喜欢的模样,矮个,三十岁,棕黄头发。通常他是根据照片来认人的。这一次事出突然,时间来不及。

但是他一下子就看见她了。一定是她!在那些手提公文包,在聚集在行李提取处的旅客大军中,她差不多比所有的人都矮一英尺。他注意到她没有在行李输送带边停留,显然是提着衣箱下飞机的。

乔治离开阿维斯的柜台,漫步走近玛丽莎,好看清她的相貌,然后跟着她出了候机室,看她加入了等计程车的队伍。她真的长得讨人喜爱,也确实个子矮小。乔治真不明白,她怎么可能在芝加哥把保罗打得一败涂地。也许她是个武术高手吧。不管怎么样,乔治对这个小个子俏姑娘生出几分尊重。他知道艾尔也有同感,不然也不会亲自出马了。

乔治在近距离又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横跨过候机楼前的马路,钻进一辆停在计程车站对面的计程车。

司机转过身,看着乔治说:“看见她了?”他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连鼻子眼睛都像鸟,跟乔治狗熊般的粗壮成鲜明的对比。

“杰克,你以为我是白痴吗?发动车吧。她在等计程车的队伍里。”

杰克听从了。他和乔治一起为艾尔工作了四年,相处融洽,只除了乔治吆五喝六的时候,不过那种时候并不常有。

“就是她!”乔治指着说。玛丽莎正在上车。“等一等,让她的车先走。”

“嗨,是我在开车哪!”杰克说。“你监视,我开车。”尽管这么说,他还是挂上档,缓缓向前驶去。

乔治从后窗看去,玛丽莎坐的汽车顶上有一块四痕。他说:“这就容易盯着它了。”那辆计程车从他们右侧超过。杰克拐上大街,跟在后面。进入长岛高速公路之前,他让一辆汽车插进他们之间。

那辆计程车走的是昆土布碌桥,高峰时刻车如潮涌,杰克他们却还是没让它走出视野。四十分钟之后,他们目送玛丽莎下车进了埃塞克斯大饭店。杰克把车停在离饭店五十英尺远的路边。

“好了,现在我们知道她待在何处了。”杰克说。

“为了保险,我去看她登记。”乔治说。“马上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