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婚礼

虽然是预演熟悉,但顾爸爸的神情却仍旧非常端正严肃,挽着女儿的胳膊,随着那位引路的人,朝着前台走去。

两位主持人和郑卓然已经提前一步等在了台前,等顾爸爸带着顾爽走到近前,照常程序是顾爸爸将女儿交给郑卓然后,就后退两步,然后站在原地观礼,也就是看着主持人引导下两人互换戒指,结婚宣誓什么的。

可顾爸爸却不等主持人说话,很严肃地看着郑卓然,语重心长道:“卓然,从今天起,我就把小爽交给你了,小爽之前遭了很多罪,我希望你今后能够好好待她,她有什么不对的,你过来和我说,我给你做主,但两个人要互敬互让,互相包涵,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一家人的事儿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平日里一贯少言的顾爸爸,今天却突然长篇大论起来。虽说没什么高深理论,也没什么华丽的辞藻,可顾爽在旁边稍稍惊讶之后,已经被顾爸爸话语中的沉重父爱所感动,鼻腔一酸,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郑卓然也颇为动容,脸上一贯保持的微笑也不见了,同样肃正了神色,坦然正视着顾爸爸,朗声道:“爸爸,您把爽爽嫁给我,是您对我的信任,我很感动。还请您放心,从此后,我会好好保护顾爽,不再让她受到伤害,我会比爱我自己更用心地爱护她、关心她,疼爱她……不论她健康、美丽,还是老去、疾病,我都会和她在一起,不离不弃。”

说到这里,郑卓然转脸看了眼身边流着泪水的顾爽,抿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的却隽永的微笑,抬起手指,为她擦去泪水,然后回头再次看向顾爸爸,道:“我相信,我和顾爽都会彼此珍惜,彼此爱护、彼此扶持,相依相伴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爸,您放心吧!”

旁边完全被突然情况搞愣了的男主持人此时猛然回过神来。

这几位显然太过入戏了,完全把预演当成了正式仪式了。不过,看着这一幕明显粗糙,却实情实意,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另类宣誓,主持人立刻找到了发挥题材,在郑卓然说完后的短暂停顿中,主持人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切入点,一脸感动的笑着上前道:“如此真挚的誓言,如此诚恳的承诺,这是女婿对岳父托付的承诺,这是丈夫对妻子的誓言。看得出,丈夫妻子感情至深,恩爱非常,我们也相信,今后的人生旅途中,他们也可以像刚刚丈夫所说的那样,彼此珍惜、彼此爱护、彼此扶持、相依相伴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终结!那么,现在就请我们的新人为彼此戴上爱的承诺的见证。”

女主持人恰如其分地接道:“请新人交换结婚戒指,以证誓言!”

因为是预演,自然没有结婚戒指拿来戴。

顾爽和郑卓然似乎也已经想过来,此时只是预演,但两个人,包括顾爸爸和顾妈妈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虽然今天没有观礼人,仍旧未完工的舞台空荡荡的,没有花团锦簇,但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托付、承诺,就是他们最为珍视的。

上午预演熟悉了婚礼的流程,虽然与家乡的婚礼流程相差太多,但顾爸爸顾妈妈都没有什么意见。别的不说,新式婚礼把岳父岳母等同于婆婆公公一样对待,就已经让顾爸爸顾妈妈很满意了。在顾爽家乡嫁闺女,娘家爹妈连参加的份儿都没有,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被男方来人接走……客人们也大都跟着去了男方家里,只剩下老两个守着空荡荡的屋子,那种凄凉清冷的感觉,恐怕没有人会喜欢。

顾爽则记着上午顾爸爸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鞋子会弄脏会所地毯的事情,她也没和爸妈商议,直接上街给顾爸爸顾妈妈各自买了两身衣服,顾爸爸是一套高档西装,连衬衣、领带、皮带、皮鞋统统齐备的,还有一套是和顾妈妈搭配的唐装。

如今顾爸爸顾妈妈身体健康,脸色红润,虽然顾爸爸每天侍弄果园瓜田,皮肤有些黑,但却没有了农民们惯有的那种木讷和忧愁,虽然不太爱说话,但那种沉默更多的沉稳和庄重。顾妈妈平时爱说爱笑,但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比较场面的人,经过预演熟悉后,更没有憷场的感觉了。而且,顾妈妈如今体态微微丰满,脸色红润富态,皮肤细腻光滑,几乎没有皱纹,鬓角上曾经刺眼的白发也都不见了,前些日子,在南市刚刚烫过的短发,非常精神。顾爽就给顾妈妈买了一套庄重的灰蓝色羊毛套裙。九月底的京城,天气有些凉了,薄羊毛质地的套裙,挺括端庄,顾妈妈穿上一定会非常漂亮的,搭配顾爸爸的深灰色西装,很合适。

当然了,顾爽也没忘记周阿姨,这位像妈妈一样陪着她度过最艰难岁月的老人。给周阿姨买的衣服和顾妈妈的差不多,只不过,套裙是酱紫色的,周阿姨偏爱暖色,这个颜色比较适合她。

等顾爽将衣服带回家,顾爸爸只是笑,很顺从地拿着回房间换上给妻子闺女看。顾妈妈习惯地唠叨了两声,又乱花钱,也乐滋滋地拉着周阿姨回房试衣服去了。

回头,看到郑卓然微笑的看着自己,顾爽有些赧然地笑笑,话说,自己习惯性地给爸妈宝宝,甚至顾彬买衣服,可给郑卓然买衣服的时候,却极少。若非大家一起去,她基本上想不起来给他买什么东西。说起来,当年她逛商店最爱逛的就是男装区了……看到什么衣服总会想象陈飞穿上是什么样子。

是当年的伤害,让她刻意地改了这个习惯?还是两年多的单身生活,让她还没能适应再次为人(禁词)妻的身份?

这段时间来,一直忙忙碌碌的,即使这十来天天天为了婚礼忙碌,她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这个问题不请自至,猛地出现在脑海里,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难道,她内心深处并没有做好再次走入婚姻的准备?

顾爽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冷了。

可在郑卓然的注视下,她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微微扬了扬唇角,也没说什么,只向着郑卓然伸出手去。

郑卓然没有让她失望,伸手将她微凉的小手握住,然后顾爽就顺着他手臂的力量,安静地窝进了他的怀里。靠在这个已经很熟悉的坚实胸膛上,那种安心如期而至,顾爽慢慢地垂下眼睛,然后在心底告诉自己,别的不说,仅仅为了这份安心,也值得她努力把握,用心经营好这次婚姻。

安下心来,顾爽忙碌了多日后的困倦和疲惫涌了上来,她闭着眼睛在郑卓然的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将脸贴在他的肩窝里,放开心中顾虑,小憩。

顾爸爸顾妈妈和周阿姨换了衣服都出来让顾爽看,果然,老两口的衣服穿上后特别精神,两套唐装则显得富贵雍容,都好看。连郑卓然都连连点头称赞衣服合身,顾爸爸和顾妈妈也都真正地放下心来,顾妈妈和周阿姨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晚上顾爽和郑卓然一起去接宝宝放学,等到家的时候,顾彬和徐湘南也已经到了,朱莉和程彦,连带刚刚满月的八斤都带了来。还有裴振宁和霍梅青,算起来,女方亲友来的也就这几个了。按照说,徐湘南是男方的亲戚,应该去郑家,可郑卓然这个新郎官儿都在这边了,这些俗礼也没人在乎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也没说多少话,就早早地回房休息。

郑卓然抱着宝宝正要跟着顾爽一起回房,却被朱莉笑着拦住,促狭道:“今晚,你还是自己去找地方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才是洞房花烛呢!”

这话一出,场中众人,除了顾爸顾妈和周老太三位长辈,其他无不爆笑。

郑卓然即使沉稳,也被朱莉这句话挤兑的有些讪讪的。连旁边的顾爽也红了脸,嗔怪地瞪了搞怪的朱莉这丫头一眼,伸手夺过朱莉怀中的八斤,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朱莉笑嘻嘻地抱过宝宝,对着郑卓然吐吐舌头,追着顾爽去了。

郑卓然苦笑着摇摇头,回头正看到同样被撇下的程彦,两个男人相视无言地苦笑。

一看好戏没唱起来,裴振宁和霍梅青很自觉地告辞回房休息。三个老人和顾彬也都各自回房了。

徐湘南笑嘻嘻地凑到郑卓然面前,“三哥,你不会一晚上都受不了吧?”

这话说的……

郑卓然恼羞成怒地瞪了徐湘南一眼,嗔道:“小丫头乱说什么!”

徐湘南才不怕他,仍旧笑嘻嘻地,还对他吐了吐舌头,快步跑走了,临上楼梯还丢过来一句:“三哥,只是一晚,咬咬牙也就过去哈……可别临门再犯什么错误哦……嘻嘻……”

这个臭丫头。郑卓然的脸色已经黑的堪比锅底了。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后槽牙被他自己咬的发疼了,这才忍住没冲上去给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一点儿教训。

程彦在旁边看着郑卓然的脸色,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妻子顽皮淘气,平日他没少受,如今,看到有人也受到这个待遇,他的心气儿也可以平衡些了。

一副我理解你苦楚的样子,程彦起身走到郑卓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就一晚……忍忍吧!”

郑卓然脸色突然好了许多,淡然地微笑地,也拍了拍程彦的肩头,笑得亲切道:“我懂的!”

我不过就一晚,兄弟恁可是整个下半辈子呢!

想想程彦天天在朱莉那魔女的手下艰难过活……郑卓然也就气儿顺了。

不说这俩腹黑男人,再说顾爽和朱莉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回了房间,朱莉抱着宝宝不撒手,两个人就此换了角色,顾爽哄着八斤小丫头睡觉,朱莉则带着宝宝去洗澡。

等把大小两个小宝贝儿哄得入了梦乡,顾爽和朱莉也都在一张大**躺了下来。就像当年在学校宿舍里一样,开起了卧谈会。

顾爽微微一笑,轻轻叹口气道:“我们有好久没有这样在一张**睡了呢!”

此时的朱莉也没了白天的尖锐和大大咧咧,同样很安静很温和地接口道:“是啊,当时,你刚刚出事的时候,我虽然努力劝你,但都不敢想你和宝宝的日子该怎么过,男人没了,房子没了,孩子还那么小……没想到,几年下来,你不但站起来了,而且站的这么高……好在,还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瞎了眼,你又遇到了郑卓然这么好的男人,小爽啊,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提醒你记住,而是希望你忘了,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不管是高兴的还是痛苦的,统统忘掉,从明天起,你就是郑卓然的老婆,好好地和他过日子……”

若是白天朱莉说这么一大段如此感性的话出来,顾爽估计会对她嗤之以鼻,再刺上几句。但此时,在顾爽晚饭前还惊觉自己还没能完全投入道郑卓然妻子这个身份中来后,听到朱莉这么一番话,心里却只有感动。

俗话说,知女莫如母,但因为顾爽从中学就离家住校,她和顾妈妈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交流,说起来,只怕和顾彬的交流都比和顾爸顾妈多,更别提从大学起就互相分享秘密的死党朱莉了。更何况,自从她和陈飞离婚后,朱莉可是真正陪她一步步走过来的,当年她和陈飞的幸福甜蜜,后来婚变,她的痛苦、她的努力、她的挣扎,朱莉都看在眼中,那么,朱莉能够看出她心中隐藏至深,连她自己之前都没察觉的,也就不是什么意外了。

不知怎么,听朱莉慢慢地数落着她的过往,顾爽就觉得有些鼻头发酸,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做了一个从未做过的动作。她将身体往朱莉那边靠了靠,然后在朱莉的肩头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靠了过去,囔着鼻音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一贯不爱啰嗦的顾爽,也因为朱莉的话勾起了诉说的**,她在朱莉的肩头蹭了蹭,鼻音轻了些,开口道:“今天下午,我去给爸爸妈妈还有周阿姨买了衣服,回来看到郑卓然我才想起来,似乎除了几套家居服和拖鞋啥的,我买衣服从来没想到过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回头一想,自己不是那种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人,我还是喜欢他的,这才好受些……”

“你呀!”朱莉听顾爽这么一说,不由也笑了,抬起手指点了点顾爽的额头,却因为两个人的姿势问题,只戳到了顾爽的鬓角上。

“你这是正常现象啊,你别忘了,你和郑卓然才确定关系不到一年时间,而且,郑卓然之前在你面前就表现的太好,出穿着得体,举止有度,几乎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一样,所以,你就不自觉地总是把他遗忘了……呵呵,这件事有个反面的俗语叫什么来着,哦,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说的就是比较弱小、比较弱势的人和群体,更容易激发别人的保护**……郑卓然虽然老谋深算和狐狸似的,但这一点上明显的没啥经验。同样啊,我也要说你哦,你也表现的够强势的……两个人在一起,虽然最主要的是爱情,但爱情这玩意儿,不是有研究的说了么,最多就三个月保鲜期,总不能三个月后就各奔东西吧,那谁还结婚?在漫长的婚姻生活里,其实,后期的更多的割舍不开的亲情……唉,唉,说起来,郑卓然这小子看起来很强势、很狡猾,可情商显然不咋地。而你呢,之前付出过,却被伤的体无完肤的,所以也下意识地选择了缩起头来做鸵鸟……我看了,你们呐,还没学会怎么互相相处,结了婚,时间长了,可不是仅仅亲亲我我、恩恩耐耐就够的,还要学会互相依赖,互相信任,真正正正地把对方看成是自己的家人、亲人……”

朱莉今天晚上就像是来讲授婚姻经营法则来的,一提起话题就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偏偏顾爽这个过来人,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也在心里反思,之前自己那段婚姻,确实如朱莉所说的一样,毫无保留地付出,结果换来了彻头彻尾的伤害,然后自己就下意识地封闭了。即使在郑卓然强势的入住自己的生活后,她也是一直在被动地接受,也曾经想过回应,但更多的只是想想,落实到实际行动上的却很少。

两个人喁喁私语,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窗子里透进来的淡青灰色的光线告诉顾爽,天色还早,太阳还没升起来。她在家里每天早起清理食鼠藤已经成了习惯了,即使昨晚说话说得晚,即使半夜里起来照顾了几次八斤,都没影响到她的生物钟。好在,她现在的体质和精力非常棒,即使只睡四个小时,第二天也同样精神奕奕,不会有疲倦之色。

朱莉昨夜没睡好,此时睡得仍旧香甜,仍旧丰满的脸颊恬静的很,眉眼没了白日的飞扬和呛人时的凌厉,透出一股子小女孩儿般的甜美。

顾爽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钻出被窝下了床,回身给朱莉压了压被角,这才转到旁边的婴儿床和儿童**看了看宝宝和八斤,看一大一小俩娃睡得都香甜的很,八斤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胖胖的脸颊因为侧睡挤的扁扁的,让胖胖的小脸更像一个小包子,可爱的不行,顾爽忍不住在小丫头的胖脸蛋儿上亲了亲,这才悄悄地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简单宽松的家居服走出来。

过一会儿,发型师和化妆师就该来了,到时候一定是一派兵荒马乱,顾爽走进衣帽间,将宝宝、自己和郑卓然要穿的衣物拿出来,最后又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处了,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走进厨房,没想到周老太和钱萍曲春都在了,正在忙碌着准备早餐。

“你们都起来了啊……”原本想勤劳一下,做顿早餐的顾爽,看着餐桌上准备好的小菜,炉子上笼屉和粥锅,不由有些讪讪的。

周阿姨闻声笑着回过头来,关切地看了看顾爽的脸色,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旧道:“今天有得你累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顾爽笑着向旁边的钱萍和曲春点点头,对周老太笑道:“在家总是早起,习惯了。”

在厨房里刚刚站了一会儿,就被周老太和钱萍笑着推了出来,两人看着顾爽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笑道:“厨房味道大,别在这里熏得一身油烟味儿,你快出去吧,等会儿,化妆师和发型师也该到了。”

没办法,顾爽只得悻悻地端着两盘盛好的小菜退了出来,在房间里绕了半圈儿,静静地,其他人还都没有起床,婚礼上要用的也早就准备好了,没啥可做的,于是,闲极无聊的顾爽就走出了房门,径直走到了院子里。

那个小太岁已经在来到京里的当天,被她安置在了楼房前边的窗下。经过十来天的功夫,夏天种的那些已经有些蔫吧的瓶子草和猪笼草就仿佛又遇到了春天似的,恢复了旺盛蓬勃不说,还生生的长高了一截,有几株瓶子草甚至抽出了一根根花茎。

唔,是红色瓶子草呢。

这种瓶子草的花朵是非常正的朱红色,盛开的时候就想是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漂亮的很呢!

顾爽好心情地蹲下来,挨个看了看瓶子草和猪笼草的收获,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天气还没冷下来,白天和夜晚的昆虫仍旧不少,一个个瓶子和猪笼里的飞虫残骸可不少,差不多都积了一半多。顾爽知道,等这些飞虫的残骸积满了,这些捕虫的瓶子和猪笼就会老化,植株也会再次抽出新的瓶子和猪笼,用来捕食。

一边儿看着瓶子草和猪笼草,顾爽习惯性地顺手把其间生长的杂草拔了下来,接着又去看周边的果树和花木。

原来的院子因为是为外国友人,他对于中国的花卉显然没有什么太多的研究,种的虽然品种不少,但并没有真正的珍稀品种。自从顾爽买了这套房子,已经竟原来的花卉剔除更换了不少,如今,除了窗子下用来捕捉蚊虫的瓶子草和猪笼草外,靠着院墙的地方中了四株食鼠藤,如今已经长到了一米多高,之前因为没有太岁,虽然浇了太岁水,也用了血果肥料,食鼠藤却一直没办法长得像种植园里那样蓬蓬勃勃,妖娆美丽,自从有了这个小太岁,十几天功夫,四株食鼠藤同样也仿佛经历了一番脱胎换骨,原本一米多的藤茎,已经长高了半米多,茎藤也从之前的暗绿色,转成了晶莹的翠绿,仅仅茎藤顶端一点嫣红,就像美人涂了蔻丹的指甲,艳丽妖娆。

院子中原来栽种的一蓬竹子被保留了下来,虽然入了秋,却仍旧清脆碧绿,修长挺拔,在晨风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春天种下的桂花树,如今已经打了花苞,因为京城纬度偏高一点儿,花季也比南市的稍晚几天,顾爽记得她来之前,种植园的桂花也打了花苞,如今那边的桂花应该已经盛开了吧。想起这个,顾爽就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子飘溢在空气中的甜腻的桂花香。

说起来,桂花的香气太过甜腻,顾爽并不怎么喜欢,但周阿姨喜欢采了鲜桂花做成糖桂花,然后不定时地做一些桂花糕点,宝宝喜欢,顾爽也能吃几块。而且,顾爽也知道,桂花性温,祛寒理气,其实女人喝一点儿还是大有补益的,特别是体质偏寒的女性。而且,若是受了风寒,或者夏季贪凉吃多了冷饮瓜果,或者冻了肚子,沏上一杯桂花茶,也能够起到祛寒的作用,比较轻微的感冒,喝一杯滚烫的桂花生姜茶,发一次汗,很有可能就不用打针吃药了呢!

桂花树下,就地栽了一些名品菊花,此时开的正好,是此时这个院子里最好的景致。她栽这些菊花的时候很随意,想的就是任其自由地生长,到时候即使长的没了形状,也可以取个野趣儿。可如今看起来,曲春将它们照顾的很好,一个个枝条粗壮挺拔,每个枝顶也只保留了一个花朵。菊花这种花其实生命力非常旺盛,随意拿一根枝条都能扦插成活,但菊花的生命力过于顽强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菊花若是照管的不经心,很容易长疯了,然后,一大蓬枝叶挤在一起,养分被茎枝过多地吸收之后,就会影响到花朵的颜色和直径,然后,菊花长疯了之后,任其自然生长的话,每个枝条往往会生出三四朵,甚至六七个花蕾来,而且,每个叶腋处也会生出侧生的花蕾……养分被一再分薄之后,菊花的品质就不用想有多好了。所以,菊花的生命力强,但想管理好却并不轻松。

郑卓然昨夜冷枕寒衾的,一阵子不适应,好不容易轱辘到后半夜才睡着,正睡得香着呢,被手机来电吵醒,接了电话才知道是化妆师和发型师到了,让他去小区门口接一下。这个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好,若非有业主亲自接应或者电话通知,任何人和车辆都不会被放行。

虽然还很困倦,但想起今天的特殊意义,郑卓然还是立刻答应着从**爬了起来。匆匆洗漱了一下穿了衣服下楼,一走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花木丛中,悠闲安静的,穿着一身淡绿色家居服几乎和花木融为一体的顾爽。

这样子的顾爽,没了郑卓然见过的清傲、犀利,就像一株原本就该生长在院子中的竹,清逸挺拔;又像是秋日早晨的一缕风,轻柔和缓,舒爽清新。

看着这个清逸的身影,郑卓然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心中却开始模模糊糊地想,这样的女子,恐怕没有人不喜欢吧?

那么,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是最初见到她那疲惫憔悴,眉眼间带着一抹掩不住的忧愁,却仍旧温和地待人,依旧能够倔强地挺直了腰板努力地生活着的她吗?

是在平台上看到她孤独无助依靠着熊熊坐在那里,那样凄冷孤寂无助时吗?

还是,她后来一步步,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努力走向成功,却仍旧温婉和煦地对待身边的人的时候吗?

还是,她和一对老头老太相处快乐,露出真正开心的笑容的时候?

……

她在他眼前有过许多表情,有无助、有孤寂、有忧愁,有开怀的大笑,也有泪水盈眶……可自始至终,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倔强和清傲,是那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从未低下的头,从未弯下的腰,这个看上去纤细清瘦的身体里,有最强韧、勇敢的灵魂,有最铮铮的傲气和不肯屈服……

在这一点上,似乎她与他是一类的人呢!

他们能够走到一起,并结成夫妻,想必也与这种骨子里的相似有关吧?

短短的时间里,郑卓然脑子迅速地转了许多圈儿,最后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最初想要的答案。不过,到了最后,他反而淡定了,有没有明确地答案又如何?他只要知道,他喜欢她,无论是什么表情什么姿态站在他的面前,他都喜欢,这就够了。

其实在郑卓然走出房门的时候,顾爽就察觉到了。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顾爽就忍不住讶异地住了正在整理花木的手,回过头看过来。

郑卓然看到那个小鹿般回头望过来的眸子,不自禁地咧开嘴高兴地笑起来。不是他一贯挂在脸上的招牌式的笑容,是那种完全放松的,从心底溢出来的大大的笑容,有些傻傻的,却让人也跟着不自觉地愉悦起来。

顾爽干脆把手里花木丢开,转回身来,迎着郑卓然也漾开一个笑:“一大早就傻笑什么呢?很高兴吗?”

郑卓然脸上的笑容不减,大踏步地走向顾爽,伸手直接圈住自己的女人,笑着俯在她的耳边道:“当然高兴了,从今天起,不管法律上还是名义上,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老婆了。老婆……”

顾爽被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从心底涌上一股欢喜。谁都喜欢被人珍视,她也毫不例外。

放松自己的身体,倚在郑卓然的怀抱里,顾爽微微翘着嘴角,轻轻地应了一声。这一次,没有尴尬没有羞涩,有的只是从心底泛上来的柔柔的温情和欢喜。

“你也叫一声嘛……”郑卓然温热的气息呼在耳朵上,直往脖颈里钻,让顾爽有些痒痒的,却格外地舒服和……安心。

她微微缩了缩脖子,稍稍侧转了脸,也没看到郑卓然,只是望着他肩头上垂下来的以根绿色的枝条,轻轻地叫:“老公……”

“呵呵,老婆,老婆……”郑卓然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玩具的孩子,笑得开心的不行。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郑卓然仿佛才刚刚想起来一般,笑道:“哦,化妆师和发型师来了,我们一起去接他们进来?”

顾爽也正闲来无事,而且,在她心里,既然没办法躲避,那早一点儿把人接进来,也能早一点把工作做完。

于是,点点头,就任由郑卓然揽着她的肩膀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郑卓然之所以最初没有给门卫打电话,是他真的不知道。而顾爽此时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则是她觉得,在这么一个秋日的清晨和郑卓然一起漫步一下,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将化妆师和造型师接回来,顾爽就被完全绑架了。

早上明明已经洗过澡了,却又被化妆师带来的美体师拉着泡了个澡,然后一通精油美体按摩和一整套的美体护理,然后就被糊上了一脸的面膜。顶着面膜,发型师就开始给顾爽修剪头发,然后修剪完头发,化妆师就上来给顾爽拆洗面膜。

卸了面膜,发型师丝毫不给顾爽喘息的机会,立刻就要做发型,还是顾爽顶不住了,强烈抗议下,匆匆吃了一点儿早饭。周老太在旁边看着直笑,拉着有些无奈的发型师和化妆师也吃了点儿点心,这才算把军心安抚住。

接下来,就是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做发型和化妆。

顾爽看着在头上脸上忙忙碌碌的两位和好几个助理,不由建议,简单些就好。

可人家造型师根本不买账,还说,现在时间充足要把基础做好,等到婚礼换衣服的时候,改变发型和补妆都要容易些,到时候,匆忙的换装,可没时间给她重新化妆盘发……

顾爽这个当事人被完全忽视掉,很幽怨,却也很无奈,只逮着机会朝着旁边闲闲的逗宝宝的郑卓然狠狠地瞪了几眼,好像她今天之所以受这番罪,都是他的罪过一般。

汗,顾爽承认自己是迁怒了。

明明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她却有些不讲理的怨上了郑卓然。好在,郑卓然并没有继续在她眼前闲晃,吃过早饭没多久,郑卓然就被人接走了。今天正常的程序本来就是郑卓然从男方过来迎娶新娘子,然后和女方的亲友一起去婚礼现场,举行仪式。他昨晚赖在这边没人说,临到该走的程序,就混不过去了。

十点多,顾爽的造型终于完成,让顾爽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她又请造型师和化妆师给顾妈妈、周老太和朱莉化了个妆打理了一下头发。

没多大会儿,婚车已经到了门口。

一群年轻人涌到了大门口。

朱莉、霍梅青和郑家人徐湘南就堵在了门口要红包,宝宝也被程彦顶在脖子上,朝着院子外边大喊:“爸爸,给红包!”

哄,这清亮亮的一嗓子喊出去,众人无不大笑。

郑卓然倒是笑得淡然,被一群发小朋友簇拥在中间,仍旧笑得云淡风轻的。

瞅着宝宝被笑得鼓着腮帮子,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还忍不住哄:“宝宝乖,爸爸给你准备了个最大的红包!”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让众人更是笑得几乎厥倒。

笑闹一番,郑卓然第一个走上前,递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宝宝,其他人则拿出红包递给朱莉、霍梅青等人,有人看到门里的徐湘南,不由大叫:“小南,你是哪边儿的啊?咋胳膊肘往外拐啊……”

徐湘南对这些人却没什么客气的,小嘴儿一撇,脆脆地回答道:“我三哥和三嫂是一家人,我哪边儿的都不是,是我三哥三嫂这边儿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笑。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理儿,看人家爸爸儿子的这个亲密劲儿,早已经是一家人了,他们这些掺乎的,才是外人呐!

红包送上,热闹了一番,时间也差不多了,大门自然也就打开了。

等在门外的人一哄而入,然后在看到房间中端坐的顾爽后,俱都露出惊艳之色,然后,虽然仍旧笑闹,但看着郑卓然那副紧张关切的样子,也没有人真的不长眼了。

闹闹哄哄地,撺掇着郑卓然抱新娘子上车。

顾彬却微笑着走上前来,对着来接亲的众人道:“诸位,我们那边儿有个风俗,女孩儿出嫁要有兄弟背着上轿,今儿抱我姐姐的事儿就暂时不劳烦卓然哥了。”

那些接亲的小伙子们心思灵活的立刻跟着叫:“是啊,是啊,卓然抱媳妇儿有的是机会啊……”

众人的笑声里,顾彬走到顾爽面前,微笑着问:“姐姐,我抱你上车吧!”

看着虽然含笑,却神色郑重的顾彬,顾爽明明知道,虽然结了婚,以后还是会和爸妈顾彬住在一起,和没结婚也没啥区别,但顾爽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酸涩,瞬间,眼里已经溢了一泡泪水。

郑卓然也上前,对顾彬道:“彬子,我和你姐姐向老人行个礼吧!”

顾彬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往旁边退开几步。

旁边早有人上前将顾爸顾妈扶到沙发上,郑卓然和顾爽双双来到顾爸顾妈面前,深深地朝着两位老人鞠躬行礼。郑卓然感谢顾爸顾妈对顾爽的养育之恩,对他的信任。

两位老人倒是很欣慰,或许是知道女儿虽然结了婚,却不像之前那样要离了家门离了自己身边,也没露出什么戚色,欢欢喜喜地给郑卓然递了红包。

然后,郑卓然又拉着顾爽的手走到周阿姨面前,对着周老太行了一礼。

郑倬然道:“多谢阿姨对爽爽的照顾。”

周老太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他们两人这么一礼,登时流出泪来。她没有准备红包,却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玉镯子来,戴在顾爽的手上,笑着拍拍顾爽的手,道:“卓然是个好孩子,好好地过日子,哈!”

顾爽除了点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

然后,在一片喧闹声里,顾爽被顾彬抱着一步步走出家门。揽着顾彬的脖子,顾爽越过顾彬的肩膀回头看到身后的爸妈和周老太,那种酸涩之情更猛烈地从心底冲上来,顾爽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迅速地模糊了视线,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自从接受了郑卓然,虽然一直以来慢慢地习惯了郑卓然在身边的生活,虽然早已经领了证,两人已经成了合法的夫妻关系,也已经生活在了一起,但没经过这个仪式,她总是有些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另一段生活的开始。

被顾彬抱着一步步走出家门,这一刻,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顾爽,曾经的爱也好,恨也罢,种种的种种都已经成了过去,成了历史,成了一段封存的记忆,并终将历史和记忆慢慢地模糊掉,从今后,她的身边将又郑卓然陪她一起走过,然后,风雨共度,欢喜共享,再也不需要独自忍受,独自承担,再也不需要郁郁独行,却还要努力地挺直着腰背!再也不用怕疾病受伤后,无人理会,无人照顾,而只能自己咬牙坚持忍受……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今后都会有另一个人可以时时分享、分担,她有了可以互相扶持的伴侣,她有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耍赖可以放任自己任性、偷懒的……男人!

老公……

回转视线,顾爽看到紧紧跟在顾彬身旁,神情有些紧张,似乎随时准备在顾彬抱不动她的时候上前接住的,自己的男人、丈夫、老公……脸上挂着泪水,嘴角却禁不住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郑卓然也似乎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顾爽嘴角慢慢漾开的那一抹笑意。虽然她的眼圈儿还红着,虽然她的脸颊上还有泪痕未干,甚至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欲滴未滴的泪珠……但有了这抹笑意,他的心突然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嫁给自己是如此欢喜,他又担忧什么?又怕什么呢?

不自觉地,他的眼神放柔了,柔成了一汪水。但这温柔如水的眸光中,却表达出一个坚定地信念,既然你嫁给我是欢欢喜喜的,那我从今后,就让你时时保持着这份欢喜和满足,再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绝对不会给你任何后悔退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