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此馈赠
虽说稳住了母狼，但顾爽真的没有接过生，唯一一次进产房也是自己生宝宝……让她当接生婆，还是给狼接生……汗！
好在，顾爽并不是那种拘泥之人。
眼前的情况她也清楚，母狼能不能顺利生产，不仅仅关乎小狼崽，连母狼的性命也关系着呢！
不管面对的动物是什么种属，但做母亲的心却是想通的。求生的欲（禁词）望也相同。
顾爽看了看母狼仍旧鼓着的肚子，暗叹这里的条件，消毒什么的自然是没办法了，好在，她记得藏民们习惯随身带着青稞酒的。于是，安抚了母狼一下，再次走出山洞。
山洞外，那头受伤的公狼仍旧和尚凡和郑卓然对峙着，牧民们和几只藏獒也在不远处默默地盯着这边，一副防备的架势。而那只公狼因为伤势不轻，又急急地奔了那么久，流了很多血，此时眼看着有些坚持不住的样子了。
顾爽暗叹一声，幸好她出来一趟。不然，不说郑卓然、尚凡担心怎样，这只公狼在如此坚持下去，只怕不等母狼那边怎样，它先要死了。
看到顾爽出来，公狼立刻望过来，似乎询问顾爽妻儿的情况。
“你的妻子现在还好，你别担心，让他们帮你包扎一下伤口……等你妻子生产了，你还要给它们母子寻找食物呢！”顾爽刚刚在山洞里安抚母狼成功，此时也再对着公狼说话，也很自然了。倒是那些藏民们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看着那头公狼真的放下了防备，乖乖地让郑卓然上前给它包扎处理伤口，心中对顾爽的看法登时不一样了。
能够与兽类交流的人，只怕是佛祖的使者吧！
顾爽安抚好了公狼，自然不敢再耽误，从藏民们那里拿了两袋青稞酒，又急急忙忙地地转回山洞。
母狼刚刚喝了顾爽一些血，似乎真的有了作用，不像顾爽刚来时那样毫无声息了，随着呼吸间腹部的紧缩，发出一声声低鸣。
顾爽转回来，安抚了母狼一句，用青稞酒洗了自己的手。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酒精才是用来消毒的，最少也得是五六十度的烈酒，但眼下这个情况，这些都不可能有，也只好用青稞酒，就算聊胜于无吧。
“你放松下来，让我看看……”顾爽伸出左手轻轻地抚着母狼的脊背，缓和着它的情绪，一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伸出用青稞酒洗过的右手，探入母狼的身体。
前边说过了，顾爽并没有接生过，更别提是给狼接生了。但从各种渠道她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生产的事情，知道人类难产有许多种原因，骨盆狭窄、脐带绕颈、胎位不正……骨盆狭窄是除了剖腹产别无他法的，她此时也只好祈祷这头母狼难产的原因是后两种。因为，这两种只要母体够坚强，可以调整之后完成生产，预后也比较好。
顾爽手指探进去，没有多深就触到了两根细细的东西……顾爽心头一跳，猛地意识到，两根细小的东西恐怕是小狼崽的腿……那么就是胎位不正，致使小狼崽卡在了产道里，造成了难产。
即使她只是猜测，并不能完全确定，但顾爽还是觉得稍稍有些欢喜。她吸了口气，努力搜寻起脑海里关于动物难产的处理方法……哦，有了！
她搜寻了半天，才从大脑某一个尘封多年的角落里搜出一段记忆。那是一段从电视剧中看到的画面，画面中是一头产仔的母鹿，也是因为小鹿的胎位不正，卡在了产道里，那个下放的女知青女主是怎么做得来？顾爽又是好一番回忆，才终于记起，那个知青将已经露出体外的幼鹿的腿又慢慢地推了回去……好像，边推还边慢慢地调整了幼鹿的体（禁词，囧）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头母狼以人所难以想象的忍耐力，非但没有因为痛苦暴起伤害顾爽，反而努力隐忍着，几乎没发出什么痛苦的声音，甚至，顾爽还感觉到它在努力配合着她……
这个念头在顾爽心中一闪而过，手下终于将小狼崽送回腹中的感觉，让她立刻把这个念头抛开了。
把小狼崽送回母腹后，顾爽就再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此时，那头母狼似乎也有些筋疲力尽了，伏在干草上微微的喘着气。
这样子不行……母体没了体力，结果仍旧没有改变，仍旧是母子都没得救。顾爽想了想，拿起一袋青稞酒凑到母狼的嘴边。
她刚刚放了不少血，在经过一阵紧张，已经有些微微的头晕。再次放血，她已经不敢了。在高原上，本来人的生命就非常脆弱，若是真的折腾病了，在这远离繁华的地方，只怕求医都来不及。酒也是粮食酿造，能够在短时间内补充大量的热能的，顾爽没有办法，只能试试。
青稞酒倒入狼嘴中，那头母狼似乎有些排斥，摇了摇头，把嘴里的酒又吐了出来。
顾爽心急的不行，却仍然只能安慰：“现在没有吃的，你先喝一些，也好有力气把你的孩子生下来……”
也不知道是顾爽的安慰又一次被母狼听懂了，还是母狼的求生欲（禁词）望最终战胜了对酒类的讨厌，好歹的，顾爽再次将酒喂进母狼口中时，它没有再吐出来。喝了半袋青稞酒，母狼猛地一哼，顾爽急忙抬起酒囊，回头看去，就见母狼的腹部再次强烈的收缩起来。
看样子，是又一波宫缩发动了，顾爽心中大喜，把酒囊放在一边，伸手去帮助母狼，缓缓用力地往下抚它鼓鼓的腹部。
终于，一团湿乎乎的东西生了下来。
看着那一团微微蠕动的小东西，顾爽高兴地不行，立刻将它拿到母狼的嘴边。那母狼似乎也很高兴，伸出舌头舔了舔小东西……
天空已经开始放亮，山洞中却仍旧昏暗。并不明亮的手灯光晕中，母狼几乎是筋疲力尽，却仍旧一下一下舔着湿湿黏黏的小东西。那个小东西的眼睛还没睁开，被母狼舔着，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很快，母狼又生下两个小狼崽。很不幸的，第二只生下来的小东西似乎就是被卡在产道中大半夜的那只，它的后腿软软地拖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生下来，同样湿哒哒的，却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母狼已经生产完了，似乎也终于逃脱了一次生死大劫。可它现在却没有先前看到第一个小狼崽时那样欢喜，也不管那两个哼哼唧唧的小东西，只一下一下地舔着那只没有了任何生息的小东西。
第一个小狼崽被母狼舔了几下，身上稀疏的毛就已经蓬松起来，绒绒的很是可爱。
可这一只小狼崽，无论母狼怎么舔舐，它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连身上毛也一直湿漉漉地抿在身上，没有干燥的趋势。
看着这副情景，顾爽禁不住心酸，眼窝也发热……可，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她在一旁等待太久。
母狼先前已经耗去了大部分生命和体力，现在虽然借着她的血和青稞酒的能量，能够轻微地动作，可谁也不知道，它现在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度过了危险。更何况，两外两只小狼崽刚刚出生，还那么娇弱，若是母狼一直不理会它们，在这里的严酷气候下，它们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顾爽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眼中的泪意。然后，慢慢地俯身，对母狼劝慰道：“你还有两个孩子呢……”
她没敢直接伸手碰触母狼，而是将两只哼哼唧唧的小狼崽往母狼脸前推了推。那两只小狼崽一只被舔干了，毛茸茸的，另一只却被母亲一只忽略了，至今身上还黏糊糊湿哒哒的，冷冷地瑟缩着，很是可怜。
随着顾爽的动作，母狼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目光也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灰沉沉的，有了些许光亮和活气。
顾爽把那只湿哒哒的小狼崽又往母狼嘴边推了推，收回手的时候，捎带着将那只没了生息的小狼崽的尸体带离了母狼的视线。
外边已经天色大亮。
看到顾爽终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尚凡和郑卓然立刻抢上前询问：“小爽，你怎样？”
“小爽，你还好吗？”
顾爽神色黯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着郑卓然和尚凡点点头，低头对那只已经被包扎好伤口的公狼道：“去看看你的妻子和孩子吧！”
那头狼并没有急着走，反而眼巴巴地看着顾爽。顾爽猛然醒悟过来，将手中托着的小狼崽的尸体送到了它的面前。
公狼抬头看了顾爽一眼，张嘴叼住小狼崽的尸体，然后抬眼看看顾爽，竟用头碰了碰顾爽的手，匆匆绕过大石，向山顶跑去。
因为夜里受了伤，流了好多血，公狼跑的并不迅速，甚至脚步都有些不太利落，微微倾斜的身子摇摇摆摆的动作还颇为狼狈。可即使如此，顾爽也没觉得丝毫好笑，她的目光追随着公狼奔上山坡，奔到一处草甸茂盛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在顾爽这个角度，她看不到公狼做了什么。只看到它在那里停留了几分钟，然后就匆匆跑了回来，跑进了山洞。
它嘴中叼着的小狼崽尸体已经不见了。
“小爽！”郑卓然和尚凡同时叫道。
顾爽将目光从山洞口收回来，看看已经升起来的太阳，转回目光，对大伙道：“大家身上有什么食物？最好是肉干……”
一行人从身上掏了一会儿，却只有半袋青稞酒，和几块小小的肉干，加起来一共也没有半斤。看着几块黑乎乎的小肉干，顾爽也没有办法。
向众人道过谢，顾爽将所有的肉干统统放在野狼夫妇栖息的山洞口，然后跟上大家伙往回走去。
在路上，顾爽就表示不再寻找藏獒了。
众人先做早饭，准备吃完早饭就返程。
顾爽检查了一下所带的食物，供大家吃完早饭后，所剩的肉类也不多了。她将所剩的肉类制品集中起来，想了想，终于还是去溪水里捉了几条鱼。
这些鱼体表没有鳞片，长梭形，看着很机灵，却真正傻乎乎的，人去捕捉都根本不知道逃跑的。这让顾爽很快就得了五六条二十公分长的鱼。她将鱼和搜集的食物拿了，匆匆奔上一匹马……这个时候，顾爽是真的忘记了自己不会骑马的事实，驱着马，一路急匆匆地赶回了那个狼洞。将那些食物放在洞里，又叫出公狼，将几片消炎药片喂给它。
母狼虽然难产差一点死掉，却没有受多大的伤。倒是公狼为了找他们被藏獒咬伤了很多地方。只要它的伤口不感染，吃掉她送来的这些食物后，伤也改好的差不多了。到那时就可以及时地捕猎食物，保证母狼和小狼崽的存活。
从那个山洞离开，公狼一直站在巨石前目送着他们。
没了先前的急切，顾爽也不催促马匹，任由马儿慢悠悠地往回走。
郑卓然和尚凡随着顾爽出来的，此时也没有询问什么，只默默地随在她身旁。
走了一段路，顾爽回头，遥遥地看到巨石旁，公狼仍旧站在那里默默地送着他们。顾爽挥挥手，回过头来，对郑卓然和尚凡一笑：“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经历了追寻、执着之后，彻底地放下了，顾爽反而完全的轻松起来。
虽然经历了野狼夜袭，还阴差阳错地做了回野狼的接生婆，最后也没找到想要的小藏獒，但顾爽的心情却特别的好！心中某些隐隐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生命、死亡，在这高高的雪域高原都是那么直接。活生生的生命很可能瞬间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濒临死亡的性命却也有可能奇迹般地活下来。生与死的轮回永远不会改变，所不同的就是每一个生命历程所走过的路，所遇到的人或事。
欢喜、悲哀、怨悲苦……种种种种，每个人都会遇到。而生命之所以灿烂亦或晦暗，原因不过是取决于对生命的态度罢了！
记得什么人说过，你对生命微笑，生命自然就会回馈给你美好！
赶回聚集点，顾爽一行人收拾了行装，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又婉拒了桑吉带他们再去其他地方寻找幼獒的建议，顾爽一行人开动车子，踏上了归程。
离开聚集点，顾爽第一次要求在野外开车。
好在这里的地形还算平坦，又是天气晴好，尚凡和郑卓然也没拒绝她，任由她开着车子慢慢地行驶。
出了聚集点不久，也就在刚刚看不到聚集点的帐篷时，顾爽遥遥地看到不远处两个黑点……她的心微微一颤，车子正好压在一个石块上弹跳了一下，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车子停住，顾爽没有立刻下车。
车前那两个黑点儿却慢慢地走了过来。
“是那两只狼？”坐在副驾驶上的尚凡惊讶出声。
后座上的郑卓然、多金和王庆东闻声都看了过来。
顾爽却没有搭话，她慢慢地开了车门，走下车去。
初看到，顾爽就已经认出了这正是昨晚那两只野狼夫妻。因为公狼的身上还裹着一些包扎伤口的布条。
走的近了，顾爽惊讶地发现，公狼和母狼的嘴里居然都叼着一只小狼崽。
顾爽慢慢地走过去，走到这对夫妻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它们一个刚刚经历了难产，一个重伤未愈，却跑这么远的路，还靠牧民的聚集点如此之近，可谓是冒了生命之险才来到这里。
那对夫妻却目光温和地看着顾爽，公狼更是凑到顾爽身边，用头轻轻地蹭了顾爽一下，然后，将嘴里的小狼崽放在了顾爽的脚边。然后，回到了妻子身边。
呃，这是怎么回事？
顾爽被惊愕地呆愣中，母狼也像它丈夫一样，将嘴里叼的小狼崽放在了顾爽脚边，不过，它没有蹭顾爽，而是在两个小毛团身上挨个舔了舔，又抬头看了顾爽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到丈夫的身边。
呃，这是将它们的孩子送给她？
她是来找藏獒的，不是来找狼崽儿的好吧！
她那里可是人口稠密的东部沿海，即使位于市郊的种植园，不但有一百多名员工，周围还有四个村子，好几千口子居民，这要是弄两头狼回去养，不说这么幼小的狼崽能不能养得活，单单隐在的危险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野狼夫妇用自己的孩子来报恩的行为，不是不让顾爽感动……可她还真没有勇气豢养野狼当做宠物！更何况，她是亲历了这对夫妻的恩爱，和生育这两个小狼崽的困难危险，她怎么可能做这种拆散人家亲人的事情？
以己度人，若是有人要带走宝宝，她拼了性命也不会答应的！
顾爽从惊愕中醒过来，感到自己脚上痒痒的，低头一看，一只小狼崽儿已经蠕动着爬上了她的鞋面。
顾爽目光瞥过去，那一对夫妇的目光此刻都定定地注视着两个小狼崽儿，那目光中的不舍和悲伤，连她这个完全不同类的人也能看得出来。
“唉，你们啊！”顾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抱起来，走到野狼夫妇跟前。
“谢谢你们的心意，但是我不能要你们的孩子……”顾爽企图向这对夫妇解释，可它们虽然不舍，却坚定地往后退去，完全没有收回自己馈赠品的意思。
唉……顾爽最后只能将两只小狼崽放在地上，然后走向车子。
车子上的人都没有下来。两只藏獒有些暴躁，不时地发出一声低吼。
顾爽上了车，对几个同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