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时势

电话仍旧握在手里,但两端的人却一致地保持着沉默。

宝宝费力地拎着一只鱼篓,一只手拉着妈妈,喜滋滋地准备上车。可妈妈很奇怪地接了个电话,竟停住脚不走了。咦,明明不说话了嘛,干嘛还把电话放在耳朵边儿?

累的手酸的宝宝终于忍不住扯了扯顾爽的手,糯声叫:“妈妈……”

宝宝一连叫了几声,顾爽才猛地醒过神来。低头看向宝宝,心中的酸涩突然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两滴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打在宝宝的身上。

“妈妈,你怎么了?”被顾爽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宝宝焦急地询问着。

“乖,妈妈没事儿……”顾爽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将决堤的泪水又压了回去,安抚了宝宝一声,这才又对话筒道,“你说个时间,我把宝宝送过去吧!”

顾爽这么说的时候,还想着陈飞没有车,西郊太远又没有公交车,打车不方便。

陈飞噎了噎,缓缓道:“我明天开车去接他吧。”

是啊,早在考大学之前,陈飞就已经拿到驾照了,若非因为她和家里闹翻,只怕他一毕业就能开上自己的新车吧!

顾爽自失地笑笑,答应一声,道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眼睛酸酸的,有些辣辣的疼,可刚刚那股子泪意却不复存在了。

“妈妈,你把我送去哪儿?”宝宝拉着顾爽的手,仰着小脑袋看着顾爽,乌黑的眼瞳里满是疑惑。

顾爽滞了滞,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拉着宝宝的手一边走,一边儿道:“宝宝的爸爸出差回来了,他要见宝宝。”

“爸爸?”宝宝皱着小眉头,有些疑惑地嘟哝了一声。

顾爽实在没想好怎么对宝宝说,巴不得宝宝暂时不再追问,也不再说话,将宝宝、狗狗、鱼篓和今天的收获一起装上车,启动车子。

陈飞的病一定是彻底痊愈了,不然他不会要求见宝宝。

知道自己连续近两个月的努力有了个好的结果,顾爽除了觉得松了口气外,竟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

车子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临到上公路的时候,顾爽突然心生一念。

她只想着去调查资助花木黑市所见的那个孩子了,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几个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

她所承租的这片土地虽然仍旧算得上是南市的西郊,但因为山岭荒丘,地产贫瘠,又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这边的经济只比顾家村好一点。村子里的许多年轻人,仍旧外出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留守在家里,缺人照顾。

虽说她的种植园和养殖场如今也雇佣了近百人,但相对于四个村子两千多人口来说,这一百来人仍旧只是极少数。

对于那些留守老人和儿童,顾爽并不想无偿地资助,毕竟,以她目前的能力,资助一两个甚至一二十人还可以,但四个村子两千多人口,她还没有那么大能力,更何况,她也不可能长期以外地管吃管喝。她虽然有心帮助,却并不圣母。

脑子里跳出这个念头后,那些酸酸涩涩的情绪渐渐淡了。

顾爽一边开车,一边默默合计着,她的公司里能够拿出什么项目来帮助这些村民增加收入,才能让那些外出打工的村民留在家里。

用排除法合计了一边,顾爽最后确定在黄粉虫上。

黄粉虫的养殖并不需要太多的技术支持,只要勤快干净,喂得上,这个项目还是比较适合农户的。更何况,她既然将这一部分让出去,那么就会负责回收,只要养殖出来的成虫符合规定,她就可以全部回收。反正以后绿头鸭、野鸡、孔雀和黄鳝、甲鱼这些的饲料都缺不了黄粉虫这种高蛋白原料的,即使数量多些,她也不愁用不了。

思路打开之后,顾爽立刻又有了几个计划。

现在她承租的山坡林地利用了仅是极少一部分,接下来肯定要持续地开发,较为平坦的地方就种牧草,山坡地就种上耐旱的花卉、苗木……若是这些都要开展起来,也还要雇佣不少人……嗯,这个还是回去交给裴振宁筹划吧。她只需将所要扩展栽培的花木品种和种苗准备好就行了。

吃晚饭、饭后散步,宝宝都有些沉默,不像平时那样欢实。

顾爽看在眼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洗过澡,娘俩爬上床,顾爽用小毛巾被裹着宝宝肉肉的小身子,只露出一颗仍旧有些湿漉漉的小脑袋。顾爽用毛巾把宝宝头发上的水渍擦干,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感受到宝宝软软地靠在自己怀里,不吵不闹,听话的让人心疼,不由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宝宝的小脸拱在顾爽怀里,妈妈身体的温热和熟悉的香气让他放松了不少,下意识地蹭了蹭,寻找了个更舒适的地方靠上去,宝宝囔囔地问:“妈妈,宝宝也有爸爸吗?”

顾爽的心猛地一缩,然后生生地疼起来,仿佛被人用钝刀割着一样。

陈飞离开的时候,宝宝还太小,虽然也会流露出寻找的样子,但那时候连个住处都没有,她实在是没顾上注意,更没有刻意安抚。再后来,宝宝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可却从没有提及过爸爸的问题……她还以为他忘记了,或者从没注意过自己的不同,没想到,他虽然小,却也有孩子特有的敏感。

抱着宝宝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顾爽克制住眼中的泪水,终于缓缓道:“宝宝当然有爸爸。而且,宝宝的爸爸很爱很爱宝宝。”

“那,爸爸为什么不陪着宝宝玩儿?为什么总也不见爸爸回家?”宝宝仰着头,眼睛里蓄着一泡泪,囔囔地问。

顾爽掩住心里眼中的酸涩,抬手擦去宝宝睫毛上挂的泪珠,微笑道:“爸爸很爱宝宝,宝宝小的时候,爸爸也每天回家,抱着宝宝玩耍……”

虽然说得都是事实,可顾爽越说越觉得心酸,几乎就把持不住落下泪来,不知不觉地呐呐的住了口。

看着宝宝又要开口追问,顾爽接着道:“只是,后来爸爸生了病,病的很严重,所以爸爸就要住在医院里治病。现在,爸爸的病好了,所以救回来看宝宝了。”

一听生病住院,宝宝眼中的受伤似乎淡了些,却又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着急地问道:“爸爸病的厉害吗?会不会打很痛的针?对了,柏悦哥哥说,人生了很严重的病就会用刀子割开肚肚,爸爸会不会也被割开肚肚?”

刘博悦是刘长洲五岁的儿子,在钢铁小区的时候,就和宝宝玩过几次,现在更是被刘向民老爷子带到了种植园,几乎每天都和宝宝玩在一起。

听宝宝这样说,顾爽不由想起在医院手术室看到的,那时的陈飞是那么瘦,平平地毫无声息地躺在手术车上,被子下几乎看不出人体的形状……

针不用说,手术也不止一次吧……

心头的酸涩突然就这么淡了。

她抱了抱宝宝,宝宝被她搂在怀里,只片刻就又坚持着抬起了小脑袋,不依不挠地追问:“有没有啊?”

“有。”感到怀里的小身子紧张的僵硬了一下,顾爽紧忙将他抱紧,柔声安抚道,“爸爸的病现在已经好了,不再打针了,也不再动手术了。那个……不叫用刀刀割肚肚,那个叫手术,是用来治疗比较严重的病的。”

“哦,”听顾爽如此说,宝宝才总算放松下来,随即,就开始有些小兴奋,挣扎着就要从顾爽怀里出去,一边还嚷嚷,“妈妈,把笨笨拿过来,爸爸来,我要给爸爸看,还有熊熊、一撮毛、大郎、二郎……”

看着宝宝兴奋地发红的小脸,顾爽的心再一次被酸涩充满。她拉住就要往床下跑的宝宝,将他身上潮湿的小毛巾被拿开,把小东西按在枕头上,给他搭上一床薄被,笑着道:“爸爸明天才来呢,到时候你再领着爸爸看也不晚。不过,今晚你再不赶紧睡觉,明天早上起不来,就没法和爸爸玩咯!”

“才不会,宝宝不是小懒猪!”宝宝立刻大声替自己辩护。

顾爽将浴巾送回卫生间,回来躺在宝宝身边,伸手拍拍胖胖的小身子,忍住笑安抚:“好,好,宝宝不是小懒猪。明天早上,宝宝叫妈妈起床好不好?”

“嗯,好。”宝宝很自豪地大声回答,然后,爬起来亲了亲顾爽的脸颊,乖乖躺下,“妈妈,晚安!”

顾爽俯身亲亲宝宝的额头,“宝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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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陈飞挂断电话,神色颓然,郑雅薇心中暗恨,脸上却是一派心疼的楚楚之色。

她上前一步,握住陈飞颓然垂落在身侧的手,稍稍用力,柔声道:“飞哥哥,别伤心了,明天就能见到宝宝了。”

陈飞抬眼看向身边的女孩儿,这个从小一起玩大的女孩子,从一点点就追在他身后,甜甜地叫飞哥哥,身为独子的他也颇为照顾这个小妹妹,最初是因为爸妈的嘱咐,后来则成了习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

他是一直把她当做小妹妹,可爸妈却一直想要撮合他们成为一对。当年,之所以那么反对他和顾爽往来,甚至不惜和他断绝关系以逼迫他不与顾爽结婚,也是为了郑雅薇。

他不是不知道郑雅薇对他的感情,只是他只将她当做妹妹,无法回应。当年,他为了顾爽不惜和家里闹翻,郑雅薇伤心之下出国求学,去年他查出癌症之前一个月,郑雅薇恰恰回国。

看着郑雅薇本该亮丽耀眼的脸染了一层楚楚之色,陈飞心里一阵歉疚。

查出癌症,他主动回家,父母给他和郑雅薇撮合,他也没有如以往那般决然反对。虽然,后来郑雅薇随着陆敏之欺负过顾爽,可那也是在他默认了郑雅薇之后发生的……说起来,根本原因不在郑雅薇,而在他的身上。

再之后,他病发入院,两次手术,几次化疗,他濒临死亡之门,郑雅薇却一直一直没有弃他而去……

虽然,他仍旧一直将她当做妹妹,可这份情,仍旧让他感动的同时,生出深深地愧疚。

“谢谢你,小薇。”陈飞诚恳道谢,继而目光一转,躲开郑雅薇明亮的视线,问道,“小薇,郑伯伯此次调往j省,你什么时候走?……呵呵,相比而言,j省经济发展比s省好不少,气候温润没有这边这么干燥,也比较养人。”

郑雅薇在陈飞躲开她的目光之时,脸色就已经黯了下来。听陈飞如此说,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飞哥哥就这么等不及赶我走吗?”郑雅薇的声音带着微颤,带着微微的哭音,令人闻之不忍。

“小薇!”陈飞急急地叫了一声,又迅速平静了一下情绪,放缓了语气道,“小薇,郑伯伯和伯母年纪大了,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应该……”

说到这里,陈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语无比的苍白无力。

别说郑雅薇父亲只有五十岁,即使年龄再大些,也不能成为孩子陪伴在老人身边的理由。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早已经被人遗忘,更何况发达的交通条件,也使得世界成了一个地球村,任他天涯海角,也不过一天到达。

看着陈飞自己说不下去了,郑雅薇心中略喜,脸上的表情却是百分之二百的委屈,也不说话,只那样楚楚地望着陈飞,逼得陈飞躲闪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陆敏之和小保姆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陈中训看到起身就往里走,陆敏之赶紧放下菜拉住他,瞪了他一眼,悄声道:“你去干嘛?”

陈中训虽然在政治上颇有些心机,但在家里放松下来,一时没有多想,愣愣道:“去叫小飞和小薇吃饭啊!”

陆敏之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回到餐厅,把他按到座位上:“你去叫什么啊。顶多过一会儿再做几个菜就是了嘛!”

竟老妻这一番做作,陈中训也理会过来,顺从妻子的意思安心坐下来吃饭。

房间中,陈飞终于狠下心来,目光镇定地看向郑雅薇,正色道:“小薇,我明天去接宝宝……我会请求顾爽的原谅,让她答应和我复婚。”

郑雅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脸色倏然苍白一片,愣愣地瞪着陈飞,目光在他的脸上眼睛里逡巡,希望能够看到哪怕一丝丝说谎的迹象……可是,她终归还是彻底失望了。

陈飞的表情是有一点点窘,却并没有丝毫的迟疑,目光更没有再有丝毫的躲闪。

郑雅薇的眼圈儿倏然红了,泪水迅速集聚起来,眼看就要滚落下来。

陈飞一下子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觉得猛然畅快起来。自从主动离开家,这近一年来的病痛折磨,思念、惭愧、悔恨、懊恼种种情绪纠结堵在胸口的憋闷感,一下子不见了。呼吸也顺畅起来,恨不能下一秒就飞到顾爽和宝宝身边去。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郑雅薇的那欲哭不哭惹人怜惜的模样,一脸阴霾倏然散开,整个人都仿佛鲜活起来。

“你还是去s省吧,有郑伯伯在那边,对你也能多照顾一下。”这句话说的有些心不在焉,说完,陈飞就一刻等不得的冲了出去。

“咦,小飞,小薇呢?快来吃饭!”

陆敏之刚刚给陈中训乘上饭,看到陈飞走出房间,立刻招呼。

看到自己的父母,满身轻松的陈飞滞了滞,但父母鬓角的点点灰白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却仍旧继续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爸妈,你们吃吧,我有点儿事出去一下,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不用等我。”

看着儿子一股风卷出家门,身形虽然依旧瘦弱,活力却好像突然恢复了。

陈中训和陆敏之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疑惑,明明陈飞和郑雅薇两个人在房间里,怎么儿子突然自己跑出去了?郑雅薇呢?

不过,此时,陈中训和陆敏之还没有多想,只以为年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看儿子那表情,应该是已经和郑雅薇好了吧?

老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了半天,终于,还是陆敏之搁下手里的饭碗,走进房间去一探究竟。

满怀着一腔喜悦推开门,陆敏之就看到郑雅薇正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着。

陆敏之很是惊讶,立刻走了过去,询问道:“小薇,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陈飞那个死小子欺负你了?”

郑雅薇此时满心的痛、怨、恨,听到陆敏之询问,不由更是难以自制,泪水涌的更快了。

陈中训在外边听到妻子的询问,心中疑惑,也跟了过来。看看郑雅薇哭的几乎窒息,老夫妻俩互相看看,想想儿子满脸喜色冲出门的同时,郑雅薇哭的这般痛……老两个心里同时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一念及那根心里的刺,老两口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走到郑雅薇身边,焦急问道:“小薇,你先别哭了,究竟是怎么了?”

郑雅薇哭了一通,情绪得到了释放,也渐渐稳定下来,在陈中训和陆敏之急声问了几遍之后,终于止住了哭声。

哭了半天,脸上眼泪鼻涕的,想来就是一片狼狈,郑雅薇起身,也没立刻回答陈中训和陆敏之的询问,急急地走进洗手间洗脸去了。

她这副做派,搁在往常,陈中训和陆敏之根本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今天这个情况,老两口焦急如焚之下,郑雅薇却这么一副情况,陈中训和陆敏之不免都生出了一丝不满,陈中训更是变了变脸色。

对比郑雅薇,他不免想起如今已是南市灼手可热人物的顾爽,想起顾爽的清丽端正,想起顾爽在众多领导、豪贾中间,仍旧进退有据,不卑不亢的优雅端庄,对郑雅薇就生出一股不满来。

陈中训一直就是郑父的下属,原本指望着自家儿子优秀娶了郑雅薇后,不但儿子前途有着,而且自己也可以跟着再进一步。但十数年的经营,却突然成空,郑雅薇的爸爸居然没像先前传言说的进入省委,反而被平调去了j省。

说起来,j省是经济大省,郑雅薇的父亲任了j省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可实际上,只要稍稍有些政治眼光的都能看出来,郑雅薇的父亲的仕途只怕就此止步了。j省那个地级市别说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城市,就说从省会城市调往普通城市,这明面上是平调,稍稍明白的都知道,这已经是降了。更何况,j省虽然是经济大省,受到经济萧条的冲击也最大。郑雅薇父亲去的那个城市,企业大批倒闭,房地产市场几近崩溃……根本就是个没人愿意去的烂摊子。想做出成绩来?难如登天了。

陆敏之则是急得不行,却没有陈中训想的这么多。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儿子与那个乡村女人掰了,又好不容易看着儿子不再冷冰冰地躲着郑雅薇,工作也争气,虽说刚刚病愈几个月,这些年陈飞自己在机关也算是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其沉稳的作风,成熟的处事手段,已经赢得了一片喝彩。据陈中训所说,年底工作考评陈飞就有望得到提升,虽说二十八岁了才刚刚成为副局级,可陆敏之却仍旧看好儿子,今后的前途是一片光明。若是能够再和郑雅薇结了婚,虽说郑雅薇的父亲已经调走,但郑家的老关系还是在的,陈飞升迁就更是如虎添翼,局级、县级,都不过是指日可待的。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陆敏之可不想陈飞和郑雅薇再闹出什么矛盾来。

她焦急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子,终于忍不住就要追着郑雅薇往洗手间里走,却被陈中训一把拉住。

“干嘛?我去看看小薇!”陆敏之有些不耐烦地询问丈夫。

陈中训脸色不虞,瞪了陆敏之一眼,强拉着妻子走远了一些,这才低声道:“你不用管!”

“为什么?眼看到手的儿媳妇,我可不能再让那小子给坏了事儿!”陆敏之气的差点儿跳起来。

陈中训狠狠地瞪了陆敏之一眼,低喝道:“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郑家现在什么情况?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再想想,那边儿现在什么情况?说千万富翁都是少的,有那么一份家产,拿个市长也不换呢。再说了,你难道不知道,郑家这一倒,你我还指望再上一步?更何况,小飞根本不在政治上,与其勉强他像我们一样熬一辈子资历也只是平平,还不如让他去将那边的家业接下来……”

“可是……”陆敏之的一肚子火气,在听到‘千万’这个词儿之后差不多立刻就消了,却仍旧心存疑惑。

“别可是了,这事儿我们都不用管,就让那小子自己去争取。毕竟那边儿还有小飞的亲身骨肉,再说了,那边儿我也打听了,并没有再交接什么男人……你想想,还不就是等着小飞回心转意呢?”陈中训低声分析着,陆敏之听得认真,好一会儿,两人才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只是,这两个人商量的太过专注,却没有注意到,郑雅薇早已经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并将陈中训最后的一段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一夜碾转,临近天色放亮,顾爽才昏昏睡去。

可顽固的生物钟仍旧让她按时在一大早就醒过来。

揉揉昏昏的脑袋,顾爽坐起身,看看坦着小肚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顾爽轻轻一叹,拉过小被子给宝宝盖了,却没有向往常那样叫醒他,自去洗漱,开始惯例的早间劳动。

食鼠藤已经繁殖成了四百多棵,在培育温室和小楼后边形成一大片。不过,顾爽在其间穿插着种植了好些瓶子草,别人问起来,顾爽也只说这片食鼠藤是捕虫植物,也倒没引起太多的揣测。

食鼠藤多了,每日清扫死鼠皮也成了一项繁重的劳动。拿着扫把一点点扫干净的话,顾爽的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为此,顾爽专门购买了一个捡拾垃圾的夹子和一个轻便的小推车,小推车上放着一个大号的垃圾袋,每天顾爽就用夹子将一只只死鼠皮放进垃圾袋,最后倒进沼气池。这样子,不用弯腰,搬运也轻便,这才使得顾爽完成起这项任务来轻松许多,也让食鼠藤的秘密不至于被人发现。

刚刚捡完死鼠皮,顾爽正要将其送往沼气池,宝宝穿着小裤衩光着小脚丫子就从楼里冲了出来。

“妈妈,妈妈,你怎么不叫我?是不是爸爸已经来过了?”

顾爽苦笑一下,将车子上的垃圾袋系好口,这才抱起肉乎乎的儿子走进屋,给儿子洗干净脚上的灰,自己也洗干净手。一边安慰宝宝:“爸爸还没来到呢……再说,爸爸就是为了看宝宝来的,宝宝睡觉,爸爸也会等着宝宝睡醒的……”

听顾爽这么一说,宝宝才总算安下心来,乖乖地让顾爽将他送进卧室,自己手脚麻利地穿衣服穿鞋子。

顾爽还惦记着外边的死鼠皮,放好宝宝,和周老太打了个招呼,推着死鼠皮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