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递过针线筐来,贺绣选了一根玄色的丝线,穿针引线后,把衣裳的前襟捏起来,端详了一番,方一针一线的缝制起来

祝嬷嬷出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进门见贺绣坐在窗下做针线,便上前去低声回道:“姑娘,老奴叫老奴的男人亲自把姑娘的东西给王九郎送去了。”

贺绣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无事了,若有消息来,立刻来回我。”

祝嬷嬷答应着退了下去。

贺绣静下心来做针线,把衣服最后一点缝制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

她把针别在线轴上,轻轻地吐了口气,暗想怎么还没有消息呢?难道是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把那个王九郎给气着了?

而此时的王博正端坐在自己屋子里的榻上,手中拿着贺绣写的那张帛书,仔仔细细的看第二遍呢。

这个贺氏阿绣,她居然言辞激愤,说自己之所以能被太后的人选中去服侍陛下,全然是因为他王九郎前些日子在街上单独相问的缘故。她说他的关注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将来在深宫之中暗无天日生不如死也都是拜他所赐。

指责完之后,她居然还说另有大事相告,要面见他王九郎。

看了第二遍之后,王博便倏然把帛书攥在手心里,用力的捻了捻,低声喝道:“来人!”

“郎君有何吩咐。”门外立刻有两个清理标致的丫头应声而入。

“备车。”王博说着,便把那一片帛书放回锦囊中。

“是。”一个丫鬟答应着下去吩咐人备车,另一个则入内为他更衣。

出门前王博还不忘去几案上拿了那只锦囊装在袖子里,引得服侍他的丫鬟心里好生奇怪。那么一个平平常常的锦囊不知是哪家不入流的女公子做的,居然能得她家郎君如此看重。

王博的忽然造访让贺家的人很是意外。然贺康听了下人的回报之后也只是淡然一笑,说了一声:“王九郎好长的耳朵

。”便叫莲姑上前来为自己整理衣衫,亲自迎到了门外。大袖一振,拱手微笑道:“九郎驾临,康未能远迎,真是失礼了。”

王博也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不告而访,是某失礼。”

贺康朗声一笑,说道:“哪里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九郎能来贺家,都是贺康之荣幸。九郎,请厅内奉茶。”

“贺大郎君请。”王博抬了抬手,难得的有礼貌起来。

贺康又客气了一番,方带着王博入内至待客的前厅落座奉茶。

不等贺康开口询问,王博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贺氏三女公子阿绣被太后派来的人选中了,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洛阳了?”

贺康微笑点头,说道:“不愧是王氏未来的掌家人。些许小事都瞒不过九郎的耳目。”

王博微微一哂,并不与贺康多说什么,只道:“去年秋日,阿绣与我曾有同车之谊。虽然不过寥寥数语,然阿绣却谈吐清雅,自称傲骨,如今想来依然觉得余兴未了。既然她明日便要离开你洛阳,王某今日便来送她一送。不知贺大郎君可否为王某行个方便?”

贺康笑道:“九郎说哪里话来。我家阿绣能得九郎看重,乃是她的福气。我这做大兄的只有高兴地份儿。”说着,贺康便吩咐身边的莲姑:“去叫阿绣来,就说九郎来为她送行。”

莲姑应声刚要离去,王博便抬手说道:“慢着。”

贺康挥手让莲姑退下,方转头看向王博。王博缓缓起身,说道:“既然是朋友之谊来相送,我便去阿绣院子里走一趟又如何?”

“呃,九郎的话也有道理,只是……怕此事被太后的人知道了,会对九郎和阿绣不利……”贺康心内很是惊讶,想不到这个王博居然为了阿绣肯屈尊降贵去她的院子里看她。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哦?此是贺家府邸,若大郎不说,太后的人如何会知道呢?”王博冷漠狭长的凤目微微的眯起来,看似没有焦点的瞟向贺康,说话的口气也更加冷漠起来,“莫不是贺大郎君怀疑我王博的人品有瑕疵?”

“不不!”贺康忙赔笑道:“岂敢岂敢

!九郎乃天上谪仙,就连陛下和太后娘娘也一再的嘉奖称赞呢。”说着,贺康又转头吩咐莲姑,“还不为九郎带路?”

莲姑应声,转身朝着王博深深一福:“九郎,奴婢为您带路。”

王博朝着贺康点了点头,便跟着莲姑离开了前厅。

贺绣刚把那件墨色的深衣缝制完成,便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看着铜镜里那张被黑色绸缎衬托的更加苍白的脸色,她一时没忍住便抖开衣衫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百灵端着茶进来,猛抬头看见贺绣穿着一件墨色的深衣站在铜镜跟前发呆,原本清瘦妩媚的一张小脸便如深夜里含苞待放的昙花一样,美得叫人别不开眼来,便忍不住叹道:“姑娘穿这一身黑衣却更有说不出的美好呢。”

贺绣嫣然一笑,心想不知王博会不会应约见面。

屋子里沉静下来,贺绣赤着脚,散着发,俏生生的站在铜镜前一根一根系着衣带。然后拿过宽大的腰封缠在腰上,背着手把银钩挂好。那用深灰色和银色丝线绣着简单的兰芝纹样的腰封显然有些大了,缠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松松垮垮的,有些不尽人意。

“哎!我都尽量做的瘦一些了呀!怎么还是这样子。”贺绣叹了口气,手指捏着腰封唤百灵,“你说是现在改一改再收进去一寸呢,还是就此将就着穿呢?”

“阿绣穿成如此妩媚的样子,是想与情郎相会么?”一声清泠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把贺绣吓了一跳,身子一僵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之前在腹中反复相好的说辞此时早就不知踪影,原本算计好的美妙计划也成了泡影。

“怎么,听见我来了,阿绣高兴地不知所以了么?”王博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到贺绣的身后,望着铜镜里她痴呆到僵硬的面孔,嘴角展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九郎,你……怎么就进来了?”贺绣终于能说出话了,但她却发现这声音根本就不像是自己说的。

“是啊,我来了。”王博说着,慢慢地抬起手来在贺绣的肩上拂了一下,抚平了一道淡淡的褶皱,“阿绣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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