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绣轻笑一声,摇头道:“娘,我这辈子是绝不给人家做妾的。要嫁的话,我一定要做那个人的正妻,我不会叫任何人主母。而且,我的郎君终其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陈氏一愣,转头看着自己女儿脸上淡淡的笑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话若是叫外人听见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贺绣平静的看着陈氏说道:“谁要笑就笑吧,反正这事儿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去给谁做妾。”

陈氏看着自己养了十三年的女儿,恍惚中觉得是那样的陌生,她回头看了看周围,女儿房中一切如故,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她便伸手拉住贺绣的手,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道:“阿绣,以后这话不可再说。若是让你父亲或者兄长听见了,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贺绣知道自己这番话是把陈氏给吓到了,于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娘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乱说的。”

陈氏吁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是谢家的三郎还是王家的九郎,对我们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儿。如今他们两个都对你有些特别,这让你在家里的地位有所不同。可阿绣你一定要明白,不管是王九郎还是谢三郎,他们将来的妻子都是高贵之女,绝不是你能想的,明白么?”

明白么?

自然是太明白了。

贺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陈氏见她这样方才放了心。

此时外边有丫头来找陈氏,回说道:“如夫人,夫人有事叫您过去呢。”

陈氏忙站起身来叮嘱了贺绣两句方出房门。行至院门口时又住了脚步,回头问祝嬷嬷:“三姑娘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可都好?”

祝嬷嬷有些纳闷,但还是低头应道:“回如夫人,三姑娘都好呢

。”

陈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屋门,叮嘱道:“好生照顾她,我总觉得这孩子似是有无限的心事一样。”

祝嬷嬷忙应道:“是,奴才记住了。”

送走了陈氏,祝嬷嬷把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分派开来,自己则端了一盏茶进了贺绣的屋子。

贺绣正歪在榻上出神,见她进来也没说话。

祝嬷嬷便凑到贺绣跟前,躬身道:“姑娘,如夫人走了。”

贺绣依然闭着眼睛,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祝嬷嬷刚要再说什么时,她又忽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奶娘,我们从南边带来的东西如今还有多少?”

祝嬷嬷一愣,不知贺绣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绣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又问:“我是说,我们自己可以支配的财物还有多少?”

祝嬷嬷回过神来,回道:“回姑娘,我们的珠宝还有八车,粮米还有六车,金叶子还有一百六十七斤。来到这里后,珠宝和粮米都存放到了后院的库房里,想来郎主和郎君们也不会把那点东西放在眼里。金叶子么,如夫人叫老奴带在身边,如今都存放在咱们小院里。”说完这些,祝嬷嬷又迟疑的问道:“姑娘,你之前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吗?如今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

是啊,之前贺绣只是觉得自己是士族女公子,每日所想不过是那些女公子们所关心的衣食住行是不是出挑,有没有被人比下去等无聊的事情。多问一句钱财之事便是沾染了铜臭,便是一个俗物了。

想到这些,贺绣又忍不住为自己的前一世叹了口气。

那一世自己究竟是多傻啊!才落得个被棒杀的结局。

“姑娘?姑娘?”祝嬷嬷见贺绣又沉思不语起来,便有些着急的唤了她两声,“姑娘,银钱之事不是姑娘这等尊贵之人所想的。家中有郎主,还有夫人在,姑娘何必想这些?”

贺绣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奶娘说的很是

。这道理我也知道。只是我想我们来的时候丢掉了之前外祖父的一些藏书,这些日子我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心中甚是后悔。奶娘,如今我已经回到了贺家,之后的衣食住行皆已经无忧,那些珠宝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你叫祝叟拿出去,换成粮食,如今城外总有流民流入洛阳城,我贺家在城西设有粥铺,你便让祝叟送些粮食过去,算是我的一点悔意吧。”

祝嬷嬷笑道:“姑娘心善,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动用那些珠宝啊。这些东西将来可都是姑娘的妆奁呢。”

贺绣轻轻摇头,叹道:“奶娘,我还小呢!妆奁什么的,只要贺家在,难道还少了我的妆奁不成?那日我偶然从父亲的书房后经过,听一个先生说北方鲜卑人的马蹄已经踏雪而来,不出一年,这粮食必然成为奇缺之物。我想既然是父亲书房的先生所言,便定然不会有假,珠宝换来的粮食一小部分捐出去,多余的粮食我们也不能糟蹋了,一定要找个地方屯放起来,奶娘,此事非同小可,我和酆儿还有娘亲将来能不能活命,就都靠你和祝叟了。”

祝嬷嬷听了这话便有些将信将疑,还要再劝说时,贺绣已经起身对着她慢慢地跪了下去。祝嬷嬷吓了一大跳,忙跪下去扶住了贺绣,哽咽道:“姑娘这是何必,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贺绣又轻声叮嘱:“奶娘,此事不必太过机密,也不必怎样声张。若有人问,只说我是为了之前的错事赎罪而已,藏粮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祝嬷嬷忙应道:“是,老奴记下了。”

看着祝嬷嬷匆匆而去的背影,贺绣的嘴角渐渐地抿成了一线。

贺家的库房里,贺绣和陈氏等人来的时候存放的珠宝等物依然整齐的摆放在那里。这些东西是陈氏和贺绣贺酆的东西,以贺家人的清高,必不会多看一眼。所以祝叟过去取东西的时候,库房的看守连问都没多问一声。

此事后来让贺绣知道之后又不免心凉。

贺家人从上到下那种清傲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自己母子三人的事情,连他们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屑一顾。自己又何必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誉去做哪些傻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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