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向晚:“……”

柏铭涛:“所以你的论文要好好改改,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说你们概念不清楚了。”

应向晚铁青着一张脸:“……”

因为了这一通电话,晚上三个人都在房间里面暴走。应向晚连饭都没能好好吃,眉心皱成一团。

应向晚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最终拍桌:“倩倩,框架再推理一遍。不行就拆。”

尹倩一脸苦大深仇地趴在床沿。

林语嫣纠结了会,嗷嗷大叫。

叫了没一会儿,她妈妈端了一盆银耳红枣汤进来,“你们不要太辛苦咧,来喝点甜汤点心一下。妹妹哪里要家里帮忙要说哦。”

地方普通话说得特别亲切。

林语嫣揪着头发问了句:“麻麻你觉得征地价格啊是不是真的很低咧?”

“当然低噢!”她妈妈开说那个轮胎厂的拆迁,“那个很大的轮胎厂要进来哦,用了很多地都是村里的还拆了很多村里的房子才赔了多少钱哦,贼低的啦,很少。你上网查下咧,有新闻的咧。就才没多久,边上房子卖多少钱列,你自己对比下是不是征地价格低咯。”

三个人目瞪口呆。

应向晚突然叫道:“谢谢阿姨!阿姨您先忙!我们讨论一下!”

“好的咧。不要太辛苦了撒,明天出去玩一玩。”

三个人:“……”

尹倩那个学霸显然已经想到了,“我们算下这个每平米土地补偿和地上附着物赔偿的价格,跟旁边商品房价格对比一下,再做出每平米土地出让金和房地产商每平米利润对比。农民得到的如果是最少的,那就没错了。”

应向晚和林语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淡定地在白纸上画表格……

大家开始找相关的楼盘数据,都找出来后,林语嫣问:“你怎么知道这楼盘利润是多少?”

尹倩:“……”

应向晚:“去查他们家会计报表的利润率,从每平方房子的零售价推算回去。”

尹倩默默回头看了应向晚一眼,竖起拇指道:“进步了!”

应向晚龇牙咧嘴地傻乐。

数据也不难算,笔算都算出来了。

应向晚得意洋洋地截图给柏铭涛,“后来我发现,收益分配不公的确是集体建设用地流转里也很重要的问题!”

柏铭涛或许在忙,没有回复。

还是要数据,数据,数据,晚上睡觉的时候,三个人抱在一团都快疯了。

尹倩的额头抵在应向晚的左肩,道:“我们去绑架国家统计局的领导吧……”

应向晚:“……”

林语嫣从另外一边靠过来,说:“不给数据就撕票!”

应向晚:“……”

尹倩简直要疯了,“就算博弈论不用那么多数据,但我们做的是调查报告啊,数据那么点儿怎么搞!”

应向晚随口就道:“先用着吧!实在不行我就跟我柏铭涛说把数据交出来,不然就去跪搓衣板!”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应向晚睁大眼睛看着朦朦胧胧的天花板,牙齿咬着下唇,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她心虚了。

林语嫣缓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问:“柏铭涛……是那个……”

应向晚想了想,林语嫣这人挺靠谱的,人又善良又贴心,平时也挺交心的,便果断承认道:“是他。”

林语嫣突然整个人从被窝里坐起来,半晌后爆出尖叫:“啊啊啊啊啊!真的吗!快跟我说点八卦!不!我还要听一下你们的爱情故事!是怎么在一起的?上课的时候对上眼了还是在论坛上一见钟情?哇!好浪漫啊!好像小说噢!”

尹倩:“……”

应向晚:“……”

林语嫣开始摇应向晚的肩膀,又去戳尹倩的手臂,“倩倩你是不是知道的!哇!哇!哇!诶!向晚快说快说……说给我听听……”

应向晚:“……”

尹倩:“其实我也挺想听的……”

应向晚:“你不是知道吗!”

尹倩很无辜:“我只知道结果啊!”

于是,在这样一个解决完棘手问题的欢脱夜晚,应向晚说起了自己的爱情故事。当然她适时省略掉了自己是梁音的女儿以及跟柏铭涛之间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就说酒吧认识了,然后后面碰见了觉得挺对眼,后来才知道他是校友什么的……

尹倩是知道梁音那段的,她自动接上了剧情,更觉得波澜起伏荡气回肠。但她也很聪明地没有去提这个事情也没提应向晚的家世。

林语嫣:“那我们去暑期实践的时候,你们两是不是在一起了?”

应向晚:“恩。那时候在各种纠缠……”

尹倩:“……”

林语嫣:“怪不得你跟萧远也这么好,原来你也是兄妹啊。”

应向晚:“什么跟什么啊。”

林语嫣:“他哥哥不是也说你是他妹妹……”

应向晚:“噢……他哥哥跟柏铭涛是哥们啦,然后他比较大嘛,礼貌上我是该这么叫。”

尹倩也反应过来了:“叶乔也是?”

应向晚:“恩。”

林语嫣:“现在想起来,柏铭涛老是抓你旷课也是有道理的……”

应向晚和林语嫣:“……”

第二天一起床,应向晚就看到柏铭涛回的微信。

“恩。你们这样的推理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交易的本质就是价格差。政府的土地出让金的高低,最开始是由政府制定的拍卖底价,如果以底价卖地,那出让金也不会是征地费用的那么多倍。关键在于供求出现失衡,拍卖是卖方市场,地是有限的,地产商不断出高价排斥对手,一轮轮竞争后定了最后的出让金价格。这跟公平没有关系。”

“至于你们推算的楼盘每平米利润……一块地从征用到最后建好新的房子,在这中间过程里这块地不断被改造得更好,也因为有了地产商在这里开发,这整个区域本身的功能和价值都会上升,这些附加值很难量化。换句话说,没有我们的开发,这块地依然一文不值。”

“整篇调查报告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的思考,这些问题本来就是很复杂的,这个比赛的目的不是让你们真正能做出一个什么模型解决出问题,而在于你们看待事物和解决事物的方法和能力。观点没有对错,因为每一方都有自己的立场。有想法是好的。”

“晚安。加油。”

应向晚回复:“那这样可以吗?”

柏铭涛很快回复过来:“从现实角度说想的太简单。但以你们的水平和立场来,懂得的简单推算也够了。思考的过程比结果重要。”

应向晚:“噢。那不改了。”

柏铭涛:“恩。什么时候能竣工?”

应向晚:“还早着呢。本来每个村都想走,后来发现我们三个实在是hold不住,就九个村子抽样,然后村子里也是随机抽样的。”

柏铭涛:“压力不用这么大。了解情况就行。尤其是有拆迁征地的村,对于拆迁户只要走几家就够了,了解一下拆迁和征地一些情况,走多了反而都是主观声音,你又不是记者去做采访。调研报告只需要客观事实。”

应向晚:“百姓的声音也是存在的客观事实啊。”

柏铭涛:“所有的抱怨都是归根结底是制度造成的。次要原因在于人性都逐利。”

应向晚:“你是商人。我们两立场不一样。我的立场是百姓的。你是地产商的立场。”

柏铭涛看着信息笑,丫头都开始分立场了,他回复:“就算制度完善了,地产商依旧要赚钱,政府卖地的时候依旧不可能以征地价格出让。经济体是逐利的,市场也有自己的机制。这是无论百姓怎样抱怨,都没有办法抗衡的规律,抱怨的百姓自己成了市长坐收政绩,或者成为地产商收利润,这就可以解决抱怨。但这不可能。而且房价是谁炒起来的?是买房子的人。温州人炒房你肯定懂。没有这些人对房地产的狂热,地产商自己炒不起房价。”

应向晚无话可说了。

柏铭涛道行比她深,他是极度理智的经济人。应向晚的理性里还有感性。

调研总共进行了四天才把预订的样本村都走完,每个村也只是大致地抽样走。应向晚深感体力不足,每天都很充实很疲惫,但却很开心。

第五天,三个人关在房间里重新理框架。

尹倩:“框架没有问题,不要再动了,一动就全都倒了。”

应向晚点头,道:“我也觉得。既然很多问题想清楚了,我们表述要体现出因果逻辑关系,就不会现在看起来这么乱了。你那块博弈论这边插进去就ok。”

尹倩:“先把数据整理出来,对到论文里相应的地方。”

应向晚:“行。你先做博弈论,我跟语嫣整理数据。”

林语嫣在问卷星上造着弄了一份问卷,应向晚和她按照调查结果一张张输进去,然后等着系统自动生成。

数据匹配的时候,应向晚越看眉头锁得越紧,“倩倩。数据好像不行诶……”

尹倩回身探过来看:“哪里不行?”

应向晚:“数据好单薄啊。感觉都没法支撑我们的观点……还是不够……”

林语嫣:“而且有的数据跟我们阐述的事实还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