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炎魔鬼(一)

当宋白到第十八层地狱,便一直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模样。

厉衡拿肩撞她:“怎么了,一言不发的?”

“你不觉得,这个场景,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宋白问他。

厉衡仔细想了想,茫然地摇摇头:“有么?”

宋白放弃与他交谈,问一旁的疾骨:“这地狱之鬼,若是刑满之后会怎样?”

“刑满之后的鬼魂会重新排队轮回,至于轮回六道的哪一道,便要看他生前所作的恶的程度,再根据在地狱服刑的好坏来判定。”疾骨解释道。

“嗯,这样啊。”宋白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也就是说,轮回之后的鬼魂是不会记得地狱之事的。”

“非但不会记得地狱之事,便是连在地府的一切和生前所做之事,皆不会记得。这一点,在人间也是有流传的。”疾骨回。

“这个我知道,是不是就是孟婆汤。听说,只要喝上一小口,前尘往事皆忘,对吧对吧?”厉衡跳过来接话。

宋白不理他,抬头看着这个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的疾骨,一脸灿烂笑容问他:“长史大人喜欢看戏么?”

正值阳春三月,街道四处绽开朵朵梨花,走在街上像是走在画里头一般,微风拂面,那细小的梨白落在肩头,像极了山野间活泼的精灵。

虽然那戏院十几日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但这人间算不得太平,即便是死了人,也不会断了生意。

于是,这戏院虽比不得之前的热闹鼎盛,但人也不少。

不知是否是因了平日里的百无聊赖,人们更喜欢那些鬼力乱神的东西。这戏院死过人,甚至还吸引了更多的好奇之人来观看。而那关于鬼的戏本子也从未停过,依然在此处日日上演着。

宋白依然定了之前那二楼视线最好的雅阁,叫了尚好的春茶,三人便落坐看着那台子上的戏。

厉衡嗑着瓜子,一边道:“这戏似乎同我们之前看的有些不一样了。”

宋白没接他的茬,问疾骨:“长史大人觉得,这戏像是谁写的?”

厉衡差点儿没把喝到嘴里的茶吐出来,一个劲儿的在一旁咳嗽。

疾骨仔细看了片刻,便道:“可是从地狱里逃出来之人?”

正当宋白要说时,厉衡便哈哈大笑:“这位长史大人,这你可真的是看走眼了。”

“哦,何解?”疾骨问他。

“我啊,认识写这个戏本子之人,她绝对不是从什么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长史大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厉衡显得有些得意,语气中似乎还有些挑衅。

宋白点点:“确实,这戏本子应当如长史所说,是来自地狱之人写出来的。”

厉衡张大嘴巴,用手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这戏不是你写的么,难道……你就是炎魔鬼?”说着,厉衡有些不敢相信,想拔出背于身后的巨刀,不知为何手却有些迟钝。

疾骨也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宋白白了一眼厉衡,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这戏本子是我写的没错,但……这故事并非来源于我。”

“那是谁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厉衡放下手来问她。

“告诉我这东西之人,现在怕是早已走了。”宋白手里拿着一颗剥干净的花生仁,将它掷向桌上厉衡放下的茶杯盖,杯盖与花生仁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杯盖便显出一个镜像来,镜像里头是宋白的府邸。而府邸里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像是在安静地等候着谁的到来一般。

“这不是你府上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仙娥呢?我说小白啊,你也应该好好管管你府里头的仙娥了,每次瞧见我都不让我进去,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厉衡自顾自说了起来。

而杯盖中的景象却一转,显出一处院子,里头栽满了梨花,而朵朵花瓣落下之处,是鲜血与尸体堆积之处。

“怎、怎么会?!那些仙娥怎么都死了?”厉衡看着宋白,想从宋白一如冷清的脸上瞧出什么神情来。

宋白握着骨扇的手指发白,骨节分明出有些发青,眼眸一改清冷,倒是显出几许狠意。

而那镜中突然出现一双红眼,还传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很快,镜里便显出此人的全像,她身穿着一身仙娥的服饰,可眼中却像是噙满了血一般的发红,正得意的看着他们笑,似乎是知道了宋白在瞧她一般。

“这、这人不是碧儿么?”厉衡见过这人,她是宋白此前最喜爱的仙娥。

“我早该瞧出你是来自地狱之鬼。”宋白对着镜中的“碧儿”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镜中的“碧儿”竟答了她的话。

但下一刻,“碧儿”便用手里的石头掷向宋白。正当厉衡以为那石头会穿过那杯盖出来时,却发现镜像已经破碎。顷刻间,那杯盖碎如粉末。

疾骨第一时间看向宋白,紧张地望着她,将她全身看了一遍确定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看到疾骨这样,宋白问他:“长史大人是在担心我么?”

“是。”他很干脆。

厉衡撇撇嘴:“这位长史你为何要担心小白?她与你可有何关系?”

疾骨垂下眼眸,只道:“仙君援我阴司,我自当确保她的性命。”

宋白嗤笑一声:“长史大人,我的性命你不必担心,我堂堂一个瑶山君,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此下等的鬼怪打败的。何况,我知道她的目的。倒是长史大人,你们阴司对我可没有说实话哦,这不是陷我于险境么?”

疾骨并无反驳,只得低着头:“向来家丑不可外扬。”

这个理由宋白倒是接受,毕竟天庭里也有许多不可言说的事情。只是阴司这样当面一套说辞,背后一套,若非她心思敏捷察觉出来,想来真的会被他们的说辞迷惑,从而陷自己于险地。

“这个自然明白,毕竟,这作乱人间的恶鬼不是什么所谓地狱里积累的怨恨愤怒滋生而出,而是来自地狱鬼差的愤怒而滋生出来的炎魔鬼。虽然事实都是炎魔鬼,但这性质可大不相同了,前者可以说阴司无奈,可后者,却完全是阴司的责任呢。”宋白看着疾骨,一句一句分析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