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十日伤（二）
宋白点点头：“师兄，你说师父平日不当差都在干些什么？”谁叫她无聊呢，她想知道像疾骨这样闷的人会做些什么，好学学来解解闷。
然而宋白的想法错了，寻勤说：“有时师父会待在房里，有时会同清和长史出去喝茶。”
“没了？”宋白问。
“没了。”寻勤答，“来，喝些粥，填了肚子再喝药。”
宋白接过碗，边吃嘴还不停问：“其实我没有什么大碍，虽然身子不宜动弹，但是还是能下地走的。”
寻勤自然明白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这个师兄还是十分疼爱师妹的，只说：“到掌籍府或长亭去瞧瞧都是可以的，没准还能碰上师父和清和长史叙聊。”
听此，宋白便急急喝了碗里剩下的粥，催促着：“师兄快拿药来。”
当宋白故作无事走到长亭时，便看见疾骨同清和正在一个凉亭里喝茶。边上有孟女作陪，还有轮休的祝瑶。
走近才听闻他们说的是过几日小西天会下来几个佛陀，给地府的一些小鬼和恶鬼们讲佛法。
祝瑶同宋白打招呼，让她坐在她的一旁，说：“西天的佛陀倒是长得好看，正好届时你也还在养伤期间，正好能去瞧瞧。”
说到佛陀，宋白便想起了前几日见到的那个僧人：“前几日在勾罗琦玉时，便遇着一个。他说他叫梵音，那罗琦玉本失了理智，狂性大发，势要拆了那清正宫，便是那梵音僧拿出一个镜子，给她看了后世，她才作罢而去。”
“你说的是梵音？”祝瑶瞪大眼睛，“听说人音同梵音同宗同脉，关系也极好，那你见到人音了么？”
宋白摇摇头：“未曾，只见着梵音一人。”
孟女心领神会，打趣祝瑶：“祝瑶妹妹莫不是看上人音了？”
祝瑶虚打孟女，可脸颊却红了半边。清和无奈，执杯饮了一口，由她们胡闹。
疾骨却似无意看向他的腰间，问他：“你那条小鱼养得如何了？”
清和摇摇头，风轻云淡：“老样子，怕是这冥王故意拿我作乐。”
宋白伸长脖子去瞧那鱼，问：“这养鱼同冥王有何关系？”
孟女听此，便不顾祝瑶敲打，凑过来道：“这鱼便是冥王给他的，说让他养大，日后没准有意想不到之事。”
“这一尾鱼养大了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难道冥王给的这鱼不简单？”宋白自顾自的分析，却没有瞥见疾骨冷眼看她，继续道，“没准这鱼是尚好的鱼，养大了无论清蒸还是红烧，都是极品美味。长史，看来你同冥王的交情很好呀，这般有口福之事都惦记着你。”
“……”疾骨将他的冷眼转向了别处。
清和依旧淡然，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的好意。
“若真如你这般说法，那长史这千万年可是没有这个口福了。”孟女叹息一声，“这鱼，养了这么久，依旧是这么点儿大，像是一辈子都养不大般。”
清和此时将那鱼瓶子从腰间解下，看着里头欢快游来游去的一尾小红鱼，确实如孟女说的那般，这么些年了没怎么长，依旧是冥王当初给时的模样。
“既是养不大，不如不养，这养鱼说麻烦也是麻烦的，日日要记得给她吃食，定时换鲜水。”宋白见过天上的仙人养鱼，王母的瑶池就要好多鱼，“长史若是喜欢，我日后回天庭可向丹药房要几颗速长丸，定叫这鱼一刻间便长大。”
清和婉言谢过宋白的好意：“我闲来也无事，若非养着这尾鱼，也不知做何。何况，佛说对这世间万物皆要诚心以待，我不至于连养一尾鱼的耐性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也信起佛了？”疾骨幽幽问。
清和微微一笑：“不久，就在前几日答谢梵音之恩时信的。”
和清和不同，疾骨便不信佛。
四个人正说着，便有小司过来，说是天上下来了个仙，要来看看宋白。
宋白下意识看了一眼疾骨，疾骨倒是深情漠然，没什么变化。
莫不是天君知道她受伤了？
宋白第一个想的便是如果瞒过去，若是天庭追究了这件事，想来疾骨怎么说也有受些罚。
但说这件事，虽勾魂不是个万全的职，但若是深究下去，必然知道疾骨为了惩罚宋白而让她独自一人去勾魂。
以阴司的角度来说，这是并未有不妥。虽然去阳间勾魂都要两个鬼差，俗称黑白无常。但有时碰上鬼差不够用的情况，也是可以一个鬼差单独出任。
但这是阴司的秘辛。
宋白随着那小司去，临行前还不忘对疾骨说了一句：“师父我先过去了，你若是无事便同清和长史叙聊，我一会儿就来。”
这话听上去正常，但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宋白在保护疾骨。
宋白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要保护他，明明讨厌死他了，讨厌他罚自己。可若是天庭追究起他的责任，宋白又会站在前面维护他。
宋白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便是她已然把他当成最敬爱的师父了。
她虽嘴上说着讨厌，面上佯装着不屑，但心里对这个师父还是十分仰慕的。他沉着冷静，他不动声色，他无情无义，可他照顾她又有些许温柔。
他是个十分合格的勾魂使，他兢兢业业，她敢说，整个勾魂司他是最厉害，也是最好的勾魂使。这不关他是否是长史。
宋白记得头一次勾魂，遇上霜迟那样的事，宋白年纪小，且一直生活在天庭那个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世界，哪儿会懂人间生死疾苦。
她恨疾骨为何不能晚一些，却不知阴司有阴司的律法，凡间有凡间的规则。他们这些做阴差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勾走将正在受苦的他们的灵魂。
而那件事之后，对宋白有不小的打击。作为师父和勾魂司的长史，疾骨应该来宽慰她几句。
可疾骨并没有。
那次勾魂之后，宋白在房外的长廊里失神，那时疾骨走过来对她说的话，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并且日后都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