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竹马（三）
娶过门的李澜香知道常善的存在，她秉承着大家闺秀的大度，说决不夺常善的正妻之位。但因李家在朝为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能委屈了，否则旁人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呢。
便有了平妻一说。
李澜香上门，给足了常善面子，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可是亲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俩是亲姊妹呢。
常善虽伤心，却也不得不接受。
面上自然是要过得去的，何况在外人眼里看来，如今的余未远高中状元，即便是多一个妻子那又如何？而这李澜香还是李中丞之女，以后若是有难事，也能不畏权势。
可只有常善心里不这样认为，她难过，也生气。
有的时候她宁愿余未远从未归来，她愿意带着他的爱一直等下去，多苦多累都不怕。
那日，李澜香过来，屏退左右，一改原来的温驯谦和，冷脸问她：“要如何你才能走？”
常善是个女人，她早就看出李澜香强装温柔大度的面具下，那一分恨她入骨的仇恨。常善毫不畏惧，一脸淡然道：“走？你让我去哪儿？”
“哪儿都好，别在他身边便可。”李澜香直言。
“我若是走了，妹妹要如何同未远解释？”常善依旧不咸不淡问。
“这个便不牢姐姐操心了。说吧，你要怎样才肯走，只要我能办到的，条件你尽管提。”
常善望了望窗外正啾啾鸣叫的小鸟儿，风轻云淡，语气飘然，仿佛对于此事她毫不在意般：“他爱你么？”
李澜香显然没有预料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继而又仰起头趾高气扬：“这是自然。”
常善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于这个问题，李澜香多少是没有什么底气的，只能恨恨离去。
若她同常善这段商量是一次战役的话，那这一局无疑是她李澜香败了。不但败了，还败得十分狼狈。
明明她才是个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一方，却被常善轻飘飘的三言两语给击败了。
当真是羞辱。
但她却不能对余未远说什么，那些官家小姐在后院的手段她都不能使，她太明白了，余未远这个男人并不爱她。即便她博同情，栽赃陷害，也不会撼动常善在他心里的地位。
余未远护短，特别是对他所爱之人。常善就是头一个。
若她不同常善做好面上的关系，怕是会将余未远越推越远。
是以，李澜香讨厌常善。
七月一过，余未远便要带着常善奔赴王城任职，可常善却不愿。
“那里是你同她的家，不是我的。”常善淡淡道，多年的辛劳与爱人的背叛让她早就看透了情爱。
余未远定定地看着她，眼眸闪过一丝复杂。如今的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余未远了，顷刻之间考虑各种利弊。
可他拿常善没有办法，对他而言，在常善面前，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
他叹了一声，柔声道：“你若不去，我心不安。”
常善看透他，却不说破他，只道：“你若是不放心，我愿意和离。”
余未远一脸震惊看着她，他压下显现在眉间的隐隐愤怒，一脸受伤：“你怪我？”
常善不看他，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
余未远过去抱着她，吻着她的发：“善儿，同你说抱歉也于事无补，但我求你，跟我走罢。”
余未远吻着她，从发到脸颊，到唇又到肩。常善衣裳半褪，泄出一片春光，却依然没有动情，手指凉得发白。可她也没有拒绝，由着他折腾到半夜。
像是默认一般，余未远执意要带走她，而常善也再未说过和离一事。
一切看起来都还算和谐。
可常善才入王城不过数月，便突发大病，大夫们一个个束手无策，道药石无灵。
就如宋白眼前所看到的一般，两个相爱之人相拥在一起，静静地等待日出，等待死亡。
常善周身的死魂虫越来越多，缓缓地在边上游来游去，悠闲的仿佛是迎接常善去一个世外桃源游玩的侍者一般。
常善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虚弱地问他：“未远……你还爱我么？”
余未远低下头吻了她的额：“自然是爱的。”
她抬起头望着他：“你会替我报仇么？”
余未远有一瞬的犹豫，而后又安慰她：“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摇摇头：“我不想你为我报仇，你好好活着便好。”
此时的常善气息微弱，原本抚着余未远脸颊的手也缓缓落下。
疾骨冷面看了宋白一眼，宋白无奈，只得举起手里的勾魂索，含泪将常善的魂钩了出来，。
常善是宋白钩的第一个魂，其实做完之后，似乎勾魂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艰难。闭着眼咬着牙，挥动绳索便可。
一点儿都不难。
难的是如何面对刚死亡的魂。
宋白以为常善死后必然会伤心恸坳，可是她就那样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余未远将头埋在她的尸体上哭泣。身体抽泣起伏，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偷笑呢。
疾骨用自己的勾魂索勾了勾宋白的，绳索的动静惊动了冷眼观看的常善。她转过身来的一瞬目光惊讶，而后又十分了然，自觉地跟着宋白走。
这个魂也不知是不是疾骨刻意选的，头一回勾魂遇上像常善这般配合的，倒是少见的很。
宋白用勾魂锁牵着常善，临了还回头望了一眼。此时的太阳跳出山头，红彤彤又温柔地挂在天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抚摸着世间，人间当真是美好呀。
余未远抬起头，满含着泪水的眼望着这初升的太阳，怀里是爱人越来越冷的身体，真是无比的讽刺。
两个阴差一个鬼，一路无话。
疾骨是个少言寡语的主儿，也讨厌别人喋喋不休。但宋白却同他相反，她喜欢热闹，热爱阳光。但因前一次被疾骨训斥，对他不算友善，也不爱搭理他。
宋白想着，只要熬过了这二载，她就算过了天君给她的磨砺。届时回到天庭，这辈子也不用见疾骨。这般想想，忍一时成大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