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生灭
最糟糕的是，死后的梵音并没有轮回，也没有回到小西天，而是徘徊在阴司，直到我死后。
所以，他知道我因为愧疚，将自己的灵魂和名字献给冥王，用永生永世不为人不入轮回为由，换他下一世安稳成佛。
于是，他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一份保留在我的意识里，就是风狸。一份陷入轮回之苦，每一世二五年华便消亡，只为了能在最好的时候看到我。
他用他的佛根，向冥王换了我灵魂安稳，一世平安。
冥王最后对我说：“因为这一世的你爱上了清和，所以梵音留在你意识里的灵就消失了，因为你爱的已经不是他，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摇摇头：“不对……”可除了这两个字，我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对什么？戚离，你好好想想，你究竟爱的是谁。如果注定有人要伤心，那就让一个人伤心罢。”说完，她便走了。
现在，我的记忆是完整的，我能够清楚的记得我的前世，前前世。我突然想起林凡说的那句话，“人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若是要背负两世的记忆，未免太残忍了。”
而我背负了三世的记忆，沉重地直不起身子。
冥王让我仔细想想自己究竟爱的是谁，可这种事怎么能想呢。她大概不知道，“爱”这件事，本身就没人道理，也不是想一想就能想出来的。一切都是平心而走的。
孟女搀扶着我下了天葬台，我去掌籍司看了清和。
彼时，他还未醒，但迷糊间有了意识。嘴里喃喃地喊着我的名，不，是姓，他喊我小戚。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清和，从来，在大家的眼中，清和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出淤泥而不染的仙。有他在的地方，似乎就会有春风一般。
可他现在却虚弱地躺着**，额头冒汗，被梦魇缠身。
我俯身亲了他的唇，他便不呓语了。可我并没有停止这个吻，我不断的亲他，温柔而投入。
转眼，他已然清醒过来。初醒的眸子里满是惊讶，而后变得深情起来。
我在他耳边轻声：“清和，小戚这一世是爱你的。”
清和嘴角微微上扬，他想抬起手抚我的脸，可身负重伤的他使了劲儿，却依旧抬不起手来。
我将他的手拿起放在脸上，对他说：“清和，你要好好记得我的样子，还有我的名字。”
清和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他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这一点我十分相信和确定。
后来，我走了。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清和。
或者说，再也没有人见过我了。
那日之后，我去找了冥王。我要向她要回梵音所献的佛根，我要让他成佛，这是他的心愿，也是他的宿命。
可冥王却问我：“现在的你还能拿什么来和我换？”
是啊，现在的我连灵魂都没有，要拿什么去换呢？
最后，冥王叹了口气，告诉我，她将梵音的佛根放在了冥河之心，如果我能拿回来，她就能聚了他的魂，待入轮回之后，便可修仙成佛。
我答应她。
冥河是什么地方我最清楚不过了。初来阴司时，我问过师父：“为什么冥河这么安静，像一潭死水一样没有波澜？”
师父告诉我：“因为不管多大多恶的鬼，只要沾了冥河的水，就如置入岩浆一般，渐渐融入冥河，尸骨无存。
但并非说冥河就是一潭死水，还是有鱼的，死魂鱼。
我明白死魂鱼为何能在冥河畅游，因为它身体天生有一道屏障，一道过滤冥水的屏障。所以啊，死魂鱼是这个天下唯一一个不靠水而生的鱼。
那么，我也需要一个这样的屏障。可是要上哪儿去找呢？
这个时候，人音突然来了，他将他的金钟罩借给了我。
我说：“这次是有借无还了。”
他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因为他知道，我也知道，这个金钟罩能承受冥水多大的腐蚀。所以，这一次，我是有去无回。
去冥河之前，我又去看了一趟清和，他快要醒了，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罩上了金钟罩，我便一跃而入。在跳进了冥河的一瞬间，我似乎听见身后有孟女的哭声。
不过冥水之中一片安静，河水很快的将那些吵杂的声音隔离在外。
冥水与金钟罩之间发出激烈的碰撞，擦出火花。也借着这样的火花，我才能看清这漆黑冥河之下的景况。
冥河之下倒是没有其他的障碍，很快我就找到了当初冥王随手一丢的佛根。
当我拿到佛根时，金钟罩的一角已经被冥水腐蚀。水渗透进来，烫近肌肤，烧焦了一大块肉。
我咬咬牙，将佛根系在一个小只的死魂鱼上，告诉它，将这个带上去。
那死魂鱼能听懂我的话，甩了甩尾巴便朝着上方游去了。
这下好了，我的目的也要达到了。就像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在事情完结之后，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下来。
我就想那根弦一样，渐渐地，渐渐地，坠入冥河的最深处。
身外的金钟罩已经七七八八被磨损地差不多了，冥河底下太黑了，如果可以，我还想见一见他们最后一眼，和这个我生活了这么久的阴司地府。
在我闭上眼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喊我。当我睁开眼时，就看到风狸在我身边。
他对我说：“阿离，我回来了。”
我道：“真好，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大概就是我一意孤行的后果罢，在大家都努力劝说我放弃寻找记忆时，我却执迷不悟，最后落得现在的下场。
可我后悔么？我问自己，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三世的记忆，需要我一个鬼一点一点儿的去还。林凡说得对，人这辈子一世就够了，太多了偿还不起。
小戚这一世是爱着清和的，我唯一能给清和的，就是让他忘了我。即便清和从来说一不二，但是这样的记忆和爱对他来说太苦了。
在师父那里他已经受够了苦，我不想让他往后也继续受苦。我哀求冥王，在我死后，将他对于我的记忆封存。我希望他依旧是那个谪仙一般的清和仙人。
看着风狸昔日的脸，我闭了闭眼睛：“风狸，我困。”
他说：“那你就睡吧，我陪你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