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食梦貘
清和说要去阴山，我是有些担忧的。
因为那里伏着一个怪物，因为是上古神兽，所以冥王并没有对它驱赶。
想起那次和风狸一起来阴山的情景，我还是有些后怕。
那时我不过比风狸早些掌渡，对他而言是个前辈，可我这个前辈还真有些名不副实。就像同胎的双生子，先出生的那个，即便是先生了一刻，也是兄长。
我就是这样的兄长。领着风狸去，自己心里也十分没底。
不过临行前师父告诉过我，她说不过是凡间一个颇会些法术的小鬼，没有哪个鬼魂是不害怕勾魂索的。
按理来说，这勾魂一事不属于掌渡司，而是勾魂司。不过这小鬼是在冥河，在风狸掌渡之中逃走的，怎么说也是掌渡司的责。师父自然是揽下，一是戴罪立功，二是磨练一下我们这些新上任的鬼差。
出发前师父也确实告诫我们，说这阴山鬼怪多，但都是些游魂厉鬼，不招惹便是。但唯有一点确实万万要小心的，那就是伏在阴山的梦貘。
这个梦馍古籍有记载，听说是专食梦的兽，于人倒是无害。但，我们是鬼，梦对我们来说，就像人对灵魂一般，无魂可活，却似人非人。
而梦，对于鬼来说是记不得的。这和人有些相似，醒来总是模模糊糊，记不清事。而对于鬼，那些梦只在初醒时能记着些，过了片刻便再也记不得了。
阴山里蛰伏的梦貘不止一只，我见过，形如豹，头如象，总是踏云卧倒，十分慵懒，特别是食了梦的梦貘更是。但若不小心将它惊醒，就会变得十分凶猛，具有攻击性。
那是我头一次，也是鬼生中唯一一次使用勾魂索。前去勾魂司借这东西时，疾骨还命人教几招，算是应对之策。
那逃跑的恶鬼对阴司不熟，东躲西藏的，跑到了阴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梦貘吃掉。
但我想，应该是有的。
毕竟阴山地处低位，较之阴司更加的潮湿阴冷，而梦貘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的环境。这里总是伏着许多梦貘，若不小心翼翼打着蛟灯仔细留意，随便走几步也能惊起几只来。
显然，我的猜测是对的。
幽幽的前方立着一个鬼，他跌跌撞撞，像失了魂喝了酒一般，步伐虚无。
自然是惊醒了许多梦馍，它们朝着那恶鬼发怒，一个爪子下去就打散了他的魂。可须臾，那魂又重归起来，组成一个人形。
“不能这样下去，否则整座山的梦貘都要被惊醒了。”风狸说着，便抬起手，将手中的勾魂索抛了出去。
我觉得风狸在勾魂一事上的天赋远比掌渡来得高，不过他说，他受不了人临死前的悲哀与留恋，他是不会去勾魂的。
风狸一下就锁住了那个恶鬼，勾魂索自行缠绕着，将恶鬼紧紧困住，无法动弹。很快，便不去挣扎，静了下来。
一些梦貘便消了气又继续睡了起来，可唯有一只，冲着我就扑过来。
风狸身手敏捷，护在了我身前，在那梦貘张开大口要吃他时，我看见了那梦貘身体里的梦。
鬼的梦，其实就是前世的悲欢。
在那个梦里，我是一个皇子，一个不被王室看好的双生子之一。
我的哥哥拥有一切，父皇的爱抚，臣民的敬仰，王室未来的继承人。而我，不过是哥哥的附属品。
父皇曾对我说，这个王朝只能有一个王，而这个人，只会是我的哥哥。
我的出生便是多余的，此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施舍。
哥哥擅伪装，人前总是装得一副仁义孝子，所有人都被他蒙骗了，只有我知道他真实的面目。
我也知道，父皇一直想杀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个王朝只允许有一个王，我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是一个威胁，是日后哥哥眼里的刺。父皇想为哥哥拔刺，他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是我们是双生子，只要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活不久，这是大泽固有的常理。
是以，父皇就更讨厌我了。
父皇事事都宠着哥哥，因为他是先生的那个，所以什么好事他都占尽了。教书的先生，也是他挑剩下的才给了我。
我对这一切都不满，但唯一满意的是这个先生。
起初我是憎恨的，哥哥不要丢过来的东西我也不想要。对那位先生也是，不理不睬，还总是凶神恶煞的对他。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他问我：“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么？”
“废话。”我不善。宫里的人总是见风使舵，我已经看尽了冷眼。我不能改变什么，只能用自己仅有的脾气去告诉他们，我也是皇子。
但别看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脾气却比我大得多。他无视我的话，走过来掰正我，我能感受到他隐隐的力气自内而外压在我的肩上，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脸上的笑渗透出来。
“我问你，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么？”
“不愿意。”直觉告诉我，他是个比我哥哥还不好惹的人。
他依旧是笑，只是这个笑更深了几分：“我可以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无偿的帮助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是这座皇宫教会我的事。
他放开我的肩：“你有。”
我不解。
“你是皇子，你拥有这个天下，整个王室，无数的金银财宝和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回我笑了，我摊了摊手：“可你看我像个皇子么？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你应该去找我哥。不过，我哥也许不会要你，毕竟你是他不要的人。”
“并非是他不要我，而是我选择了你。”他说。
“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你为何选我？”
他给我的答应并不稀奇，他说：“将一个和王位毫不相干的人扶上王位，才能证明我有多厉害。”
我觉得他是个疯子，但我还是问他：“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告诉我，他是仙人，他可以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