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世笼（二）
“是之前的那个将军？”一个小和尚。
梵音疾步而来，那少将军伤得不轻，浑身是血，脸色十分苍白，意识不清。身上大伤小伤加起来，使得整个身体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两个和尚想要抬起他，梵音忙喝住：“这伤不可大动弹，若是乱了血脉，他怕是小命难保。”说罢，便一人小心将他抱起。
梵音是懂得一些岐黄之术的，他自小佛根深重，这佛法皆是信手拈来。是以，平日里便会学些医术来填充自己。
甫一进屋，便吩咐手下的弟子前去药房拿药，烧好热水等。待这些事的交代完了，他才开始检查他的伤。将他褪去衣物，梵音却愣住了。
他竟是一女子。
但很快，梵音便释然了。酒肉皆可穿肠过，何况他是治病救人呢。
好在都是皮外伤，她还算聪明，知道护住自己的心脉。虽然看上去十分惨重，但好好修养几个月便没大碍。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都知道了？”
梵音点点头，一脸诚然：“施主不必担忧，小僧是出家人，坏不了姑娘的清誉。”
她忍着痛扯出一丝坏笑：“小师父怎么能说坏不了我的清誉呢，和尚也是人啊，看了就是看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梵音到底是个没下过山的和尚，面对着她这般说法，有些促狭：“可……可小僧不过一介僧人，虽然此事确实冒犯了姑娘，但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姑娘见谅。”
“我可不管那么多，我这身子你也看了，命也是你救的，日后便是你的人了。”说着又咳了两声。
梵音皱起眉：“施主的伤未愈，还是好生修养的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罢便阖上眼。
这宠溺的语气倒让梵音原是白皙的脸有些泛红。
说起来，梵音也是佩服这个女子的。这样小的年纪便带兵打仗，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养伤时，她曾经问过梵音，说：“你当时既然劝我放下屠刀，可如今你又救了我，我日后保不准会去杀更多的人。那么，你是不是也罪孽深重了呢？”
梵音笑笑：“在还未遇到施主前，小僧确实是这般想的。可听闻施主的那一番话后，小僧觉得甚是有理。这同舍弃小爱完成大爱同理，同样是爱，不得已将其而舍之，却能获得更大的爱，这是功德。”
“小师父的脑袋可是开窍了。呵~”她轻笑。
寺庙里依旧安静，两三日来几个往来的僧人便算上是热闹。
她听着那些前线的消息，冷清的脸没有什么变化。自李家军大败了戚家军之后，就一路披荆斩棘，军队的利剑直指王城。但又听闻，后续还有其他自发的军队与之抗衡。李家军的首领李怀，原是大昭王爷，此次大昭四分五裂，同他有不可推脱的关系。
李怀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从王城落败到四方揭竿，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布军向来有条不紊，是以，一开始就有所向披靡之势。
她听着那从前线支援回来的小和尚说这些，不禁轻笑。确实，这一切都是李怀想夺位的阴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戚家军会出来阻挠。
白马寺里十分清净，适合养伤。
每每梵音前来给她换药的时候，她都不禁调戏他一番：“小师父原先说不小心瞧将我身子瞧了去，可现下每每来换药可还是不小心了？”
梵音倒是无愧：“与施主而言，小僧不过是一大夫罢，不至于毁了施主清誉。”
“你这个和尚，占了便宜还不想负责！”她有些恼。
梵音一愣，无奈道：“如果施主坚持，等方丈回寺了，小僧自会还俗迎娶施主。”
她挑眉：“真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小师父？”
梵音收拾着纱布：“小僧六根清净，不过是对姑娘负责罢了。”
她不说话，但却能觉察到他话里不经意改变了对她的称谓。
她最喜欢下雨的白马寺，倚栏横看，檐上低落下的雨滴，干净而清净的院里，还有边上一大簇一大簇的九里香，花开一片白茫茫的，好看极了。怎么看都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有时候梵音也会问她：“姑娘年纪虽小，却不难看出伟略胸襟。何况戚家军名声在外，行军打仗本是最擅长的，如何会被一举击溃？”
她微微惊讶，不曾想这个整日躲在寺里的和尚，竟然对天下之事看得如此透彻，倒是有些意外。她轻笑：“你说得对，不过，李怀确是有些本事和计谋的。”
“他将你的女儿之身公之于众？”
“嗯，军中有几个他安插的眼线，在开战前夜，将我的身份抖出。军心大乱，自然被他那五万兵马打散。”她轻飘飘地说出这些，仿佛这些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戚家军名声在外，一应事物向来传男不传女。无奈如今的戚大将军只肯娶一房，生有一女。为了压住戚家军的人心，只能将她自小装扮成男子，待夫人再生下一小公子便公开真相。
可后来戚将军虽得了一子，但大昭已经乱了。幼子尚在襁褓，不得已让戚女领兵而出。只要她能有所建树，届时再公开身份也不迟。
大昭并非容不下女子带兵打仗，只是那些朝夕相处的戚家军在得知真相后，感觉受骗，这才不满起来。
“那么，你要打回去么？”
“当然！大昭可不能落入李怀的手里。”
“战场上九死一生……”
“怎么，小和尚你舍不得我死？怕我死了你就不能还俗娶我了？”
“……”
不等梵音多说，她便笑着离去。
行慧是打心眼儿里讨厌她，觉得她老是欺负梵音。每每说起她的坏话，梵音又总是帮着说话，心里更加不乐意了。觉得梵音是被那将女迷住了心窍。
但好在，她很快就走了。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意气风发，驾马而上，像是神界下凡的天将一般。
梵音陪着她在廊上漫步，像极了此前的旧时光。
“小和尚，这次我打了胜战，想来这段时间大昭都会暂时太平。我是来让你履行承诺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