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不太帅。但有一天,我被一群姑娘围住,她们说我帅,我不承认,她们就打我,还说我虚伪。”

“不会吧?”

大牢的死囚室里难得地生了火炉,噼叭作响的炭火映亮一张满是污秽,头发篷乱如麻,看上去奇丑无比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此时正用一种落寞且沧桑的语气,对蹲在面前的胖牢头说着话。

一道铁栅栏,将两个人分隔在不同的世界里,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一边的世界是生的世界,哪一边世界又是死的世界。

“其实我这个人是很谦逊的,每次上街都是低着头,不想让人看清我的真面目。”

“那是因为你长得实在很惊险,你的长相突破了普通人的想象。”

“你错了,你完全没有一点品味,其实小爷我这叫长得有创意,野兽派懂不懂?”

“严重同意,所以明天刑场上你可以凭这张脸捞到一个近距离观察砍头的好位置。”

“那是自然,已经捞到了。我是场上最后一个被砍头的,谁的位置能比我更好?唯一遗憾的是,无法现场观看我被砍头的全过程了……唉,人生真是……寂寞啊……”

“那是,咔嚓一刀,人头落地,以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你说这不寂寞还能咋地?好了兄弟,慢慢吃啊,吃饱了,明天上路才有力气。我就先走了,这还有十五份断头饭等着我送呢!”

牢头拍了拍易剑锋的肩膀,摇摇头,哼着小曲儿提着篮子一步一晃地离开了易剑锋的铁囚室。

易剑锋看着盘子里整只肥得流油的鸡大腿,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抓起鸡腿刚准备用力咬下去,便听“哎呀”一声惨叫,接着便见一个毛茸茸的圆东西咕碌碌地滚到自己铁笼前,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

易剑锋仔细一瞅那毛茸茸的圆东西,这一瞅就吓了一跳,那圆东西分明就是刚才给他送断头饭时,还跟他小聊了一阵子的牢头的脑袋!

现在这脑袋齐脖子断了,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恐怖之色,鲜血染了满脸,地上也淌了大片。

易剑锋鸡腿也不吃了,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这牢头的脑袋。他虽然因被陷害入狱,判了斩刑,因而恨透了这牢里的所有官差,但是这牢头今晚好歹也给他送过断头饭,一下子看到他死在了自己面前,易剑锋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想不到你比我上路还快。呵,世事无常啊!”易剑锋有些悲哀,又有些快意地摇头叹气一阵,鼓足中气,发出一声鬼哭狼嚎:“来人哪,杀人了呀!娘咧,牢头被杀了啊!不是小爷我干的啊!”

“住嘴!再嚎就一剑把你劈了!”一个冷冰的声音突然从铁笼外一片漆黑的过道里传了过来。一个长得非常好看,但是脸色阴沉得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的年轻人,鬼魂一般几乎是用飘的来到了易剑锋的铁笼前。

易剑锋定睛一看,只见他梳着英雄髻,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嘴唇却红得发黑。穿着一身纯黑色,前襟绣滴血骷髅头的袍子,手里还提着一柄秋水一般晶莹剔透,寒光四射的翠绿色宝剑,那剑尖之上,正好还滴下了最后一滴鲜血。

易剑锋坐在稻草堆上,笑嘻嘻地跷着二郎腿,道:“大爷,小的明天就要被砍头了,您哪,就别费力气啦!嗯,如果大爷您肯行行好,救了小的出去,日后小的若有发达之日,定当十倍相报……”

“少废话!”那年轻人的耐性显然不好,“我问一句,你便答一句,要是不好好合作,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易剑锋嘻嘻一笑,道:“您说!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姓名?”

“易剑锋。易经的易,宝剑锋从磨砺出的剑锋。”

“哼,还挺会掉书袋,读过几年书?”

“不多,十天私塾,百家姓和千字文烂熟于胸。嘿嘿,不瞒您说,这名字还是小的自己起的,老爹给小的起的名字是叫易狗剩来着……”

“我看你也就是一狗啃了剩下的了,性别!”

“您不会自己看吗?小的长这么帅,您觉得小的要不是男人,那天下的美女岂不是一个个都要绝望地投河上吊了?”

“帅?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长得有考古价值的小子!年龄!”

“小的芳龄十六。”

“十六?我看二十六才对吧!未老先衰!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的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养父是村里的易樵夫,他在山里把我捡到的。不过我养父已经在十年前逝世了,小的天生天养,倒也自在。”

“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被砍头?”

“唉,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话说我们村里有朵花,芳名叫做刘翠花,今年芳龄刚二八,人人见了人人夸……”

“你说书呢?拣重点说,我时间不多!”冰冷的剑锋往前一探,抵上了易剑锋的脖子。

“翠花在村外小溪边洗衣服时,被村里马员外之子马月佥奸杀。我到溪里边儿摸鱼,正好看到了马月佥掐死翠花的那一幕。于是我赶紧报官,谁知官府草草查案之后将我打入死牢,说我是奸杀凶手,被见义勇义的马月佥撞破恶行之后,先暴捶马公子,再恶人先告状……未经堂审便直接判处斩刑,明日午时动刀。”

“那你以后,还会管这等闲事吗?”

“我还有以后吗?您是说下辈子吧?当然不会管了,谁管谁是傻瓜!经过这次我算是明白了,做人哪,要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哦!”

“嗯……不错,断头陈于前而不惊,有胆色;利剑加于颈而不惧,有勇识;读过私塾有点文化,不愁不识典籍;长相凶恶丑陋,天生坏人嘴脸;说话胡搅蛮缠,大有狡辩之才;自幼父母双亡,没有家庭负担,不会有甚良心;路见不平却反遭人陷害,可谓苦大仇深,深明侠义之害。妙啊,这一个算是这座狱中死囚里的一个极品了。”

那年轻人喃喃自语了一阵,忽然问道:“我且问你,想不想报仇?”

“报仇?”易剑锋想了想,道:“当然想了……可是马员外家大势大,官府都被他买通了,我一个穷小子,凭什么报仇?”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这一笑顿时让易剑锋看得有些呆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有人能笑得这般好看,顿时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到极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年轻人,痴痴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年轻人脸色一寒,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八百万两银子外债没收回来心里不爽的模样,冷冷地道:“我许你这么看我了吗?还不低下头去!丑小子,告诉你,你的机会来了。我是‘血神教’的‘血星使’,奉教主之命率众出外搜集弟子,为本门增加新血。你很幸运,被我选中了,你的命运,将从今日起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