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谁忠谁奸

天启帝竟要打击忠君爱国的东林党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鳌拜越来越搞不懂了。他看着梁彬,正色道:“我对东林党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不如你详细说说,我来分辨是非吧。”

梁彬微微一笑道:“国家的财政是靠税收,黄兄可知主要收什么税?”

鳌拜不加思索道:“农业和商业?”

梁彬点了点头,轻道:“在万历皇帝之前大明是以农业税为主。而张居正改革重在税收,重点从征收收农业税,转移到征收工商税。这样的改革,受影响最大的是江南的工商利益集团。东林党就是从那个时候产生的,他们的目的是维护江南工商利益。”

他马上想到东林党维护的大概是资本主义萌芽。

“然后呢?”

梁彬叹了口气道:“然后张居正一死,东林党就要求废除商业税收制度。万历皇帝知道只征收农业税,不但国库不够用,而且农民的生活也苦不堪言。所以万历皇帝想方设法从商人手中收入税收。由于管理外库的户部不接受工商税,只收农业税,万历便把工商税收到内库。后来很多人说万历皇帝贪财,就是这个原因。实际上,三大征和赈灾所用的钱,正是内库的工商税。”

鳌拜没有插话,思考着。

梁彬接着说道:“东林党在万历死后,通过廷击、红丸、移宫三案把持了朝政。他们马上逼迫天启帝废除了各项工商税收。辽东战事吃紧,国库又被这群所谓忠臣弄得亏空,他们又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对北方各省的农民加征辽税。江南工商发达,富人却几乎不用交税。北方各省的农民则忍受着高税收,食不果腹。这个时候,黄兄认为应该怎么办?”

鳌拜深吸了一口气,东林党如果真是这么帮货色,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办死他们啊。皇上不好动手,就交给了魏忠贤。他问道:“梁兄说的可是真的?”

梁彬正气凛然道:“当然是真的。东林党当然也有清官,可那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皇上英明,没有答应他们增加辽税的提议,之后扶持义父,让他站了出来,打击东林党人,让商人重新交税。几年时间,国库开始又充足起来。义父是农民出身,也乐意提拔一些朝中没有关系的底层官员,这是很多人给义父建祠的主要原因。东林党做过什么?他们就知道喊些口号,说大话、空话,在朝中内斗。在治理国家上,东林党没有任何作为,唯一积极的事就是反对工商税,东林党人一直在寻找机会打击义父,如果让他们成功,肯定又要免商业税,到时国库亏空,没了军饷,明军如何在关外对抗鞑子?增加农民的税务,一旦遇到天灾,百姓活不下去,又当如何?”

鳌拜心中巨震,明朝灭亡时,就是国库亏空,没钱打仗了,不知是不是和东林党减免工商税有关。国库没钱,有了天灾也没法救济农民,到处爆发农民起义。想起李自成评价崇祯,定是没在国库里得到什么好处,莫非亡大明的不是魏忠贤,而是这群自允正义的东林党?不过听梁彬这么说,似乎是这样。

天启帝对东林党人有诸多的不满,才有意造成魏氏集团的坐大,牵制朝廷内的党派争斗。他只要知道魏忠贤对他是忠诚的就行了。魏氏集团迅速的膨胀,没有皇帝的支持,也会迅速的消亡。这不过是历史的一场闹剧而已。

东林党中有清官被害,他们不是坏人,但是决定打击他们的人却是天启帝,很难想象在没有得到皇上认可的情况下,魏忠贤敢擅自命人把朝廷命官抓起来。这不合理,那么合理的解释是,但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罢了,想这些烂事伤脑细胞。管他什么党,现在还没到考虑起兵的时候,谁给我好处我就收着,等有了资本,有了实力,把这群人全灭了,一了百了。方正都是些八股取士取出来的庸才,少了国家照样运转。

鳌拜又问道:“细雨楼到底是怎样一种势力呢?梁兄不妨直说,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梁彬笑道:“细雨楼不过是收集资料的一个小据点,本是些帮派中人,贩卖一样大家都用的着的东西,后来为了利益,投靠了义父,黄兄能猜到是什么吗?”

魏忠贤贪财,要说最容易敛财的帮派……鳌拜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词来,轻道:“盐帮?”

梁斌点了点头。“黄兄果然聪明。”

盐帮的由来,可以追溯到汉朝甚至更久远,古代的盐,从开采到贩卖是由官府控制,因盐是生活必须品,缺盐难以生存,控制盐的供应等同于控制治下的百姓,所以中国古代的盐一直由官府垄断,私人是不准进入这一领域的,这有明确的刑律规定。

因此最初的盐帮是正式的得到官府认可的贩盐帮派。由于封建社会的法制不完善,官员间的相互勾结,官盐管理部门和盐帮之间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就有了所谓的“私盐”。

盐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来源,盐帮就是行业黑社会,会影响朝廷的经济利益。魏忠贤不但是朝中独揽大权,在经济上也把持了大明的一条命脉。

鳌拜好奇道:“盐帮为什么要投靠九千岁呢?”

梁彬叹道:“这个年月,想混口饭吃不容易。盐场、商场都被官家垄断,盐帮每过一个关卡,每做一宗买卖,都被贪官层层克扣,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有谁愿意入盐帮铤而走险?有了义父做后盾,盐帮这群汉子能吃饱喝足,还能娶上老婆。”

鳌拜笑道:“九千岁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吗?”

梁彬道:“你说的对,义父确实喜欢钱财,从中获利。但无官不贪,盐帮跟着九千岁,只要看他一人脸色就够了。如果没有他,每到一个地方,要被各级官员肆意欺辱,也许赚不到钱,还会赔的血本无归。如果是黄兄,你会怎么选择?”

鳌拜越听越无奈了,怎么魏忠贤越来越像好人了?至少,他确实对某些人有好处。

梁彬笑道:“义父爱才,担心你站在东林党一边,所以急着寻你来。你是不是觉得他有可能对国家不利呢?”

鳌拜以前确实这样认为,所有人都说魏忠贤是大奸大恶之人,打击朝廷清官,排除异己。可是梁彬看起来相貌堂堂,不像是分不清忠奸的人,倒是把他搞糊涂了。

“我现在已经明白一些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九千岁这么看重我?按理说,我无权无势,就是个小卒子成不了气候。可是我去了趟细雨楼,第二天他就亲自寻我,这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梁彬笑道:“你帮孙承宗去找信王,只是想让希望给皇上带口信。虽然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信王和你很谈得来,这就是义父看重你的原因。接下来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因为事关重大。你可以发誓吗?”

鳌拜笑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是多嘴的人。”

梁彬淡淡道:“近年来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皇上一旦出事,没有子嗣,信王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信王是个有主见的人,义父担心会失去如今的地位,而你现在和信王成了朋友,他自然要看重你了。”

魏忠贤,看的很远啊。竟然想让我帮忙说好话,不过他被权利蒙蔽了双眼,位置越高就越危险,天启帝是因为和他从小感情深厚,才能容他,其他人怎么能忍受一个太监被称为九千岁呢。

鳌拜笑道:“我明白了。梁兄可以转告九千岁,我会和信王搞好关系,如果有时间,希望能再和九千岁聊一聊。只要我们的出发点是为了百姓,肯定会很谈得来。现在我先告辞了。”

梁彬问道:“黄兄不进楼中小坐吗?”

鳌拜道:“不了。我自由惯了,喜欢交朋友,但不喜欢受约束,更不喜欢知道太多秘密。如果九千岁需要我帮忙,只要是有利于民,我会乐意的。这么说,你应该可以交代了吧?”

梁彬摇了摇头,微笑道:“黄兄的潇洒让小弟佩服不已。请吧,我送你下山。”

两人走了一条容易的路下山,谈了一些有关武功上的事,都觉受益匪浅。党争的事不再提了。

鳌拜不会因为梁彬一番解释,就觉得魏忠贤是个好人。这是“缺口法则”,一个向来很嚣张的混蛋,偶尔做上一点好事,就会让人觉得好感度大幅上升,相反平时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做一丁点坏事的话,看上去就会十恶不赦。

他觉得魏忠贤和东林党,都是一丘之貉,明朝发展到现在这个德行,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鳌拜对魏忠贤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盐帮却兴趣十足。打仗就是打钱,盐帮的信息网不错,又有钱。将来魏忠贤倒了台,这些人就没了靠山……如果自己和崇祯搞好关系,遏制党争的同时发展“黑社会”势力,又当如何呢?

如果能收揽了盐帮,会成为图谋大事的一股助力。而且盐帮的练家子不少,钱和将才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