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一朝天子一朝臣

崇祯下了诏书,宣布十武百官,庆祝登基。

田尔耕一接到消息,赶紧找到了杨衰,急道:“他们竟然来了这么一手,怎么办?”

杨衰哈哈大笑:“有意思,看来这都是黄鹏出的主意。这一手确实漂亮,一下就帮崇祯夺回了主动权,天下间,果然只有他够格做我的对手。他们定下了时间,十日后的宴会上定输赢!”

田尔耕无奈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却没有按我们的计划走啊。你提了那么多迷惑人的建议,他们根本就当回事。”

杨衰笑了一会儿,从桌上拿起一串葡萄吃着,缓缓道:“谁说没有当回事,这都在我预料之中,黄鹏看到我的前几步了,他的做法,正合我意。”

田尔耕叹道:“在宫中设宴,只要埋伏人把我们全都抓了,怎么反抗?这根本就是死局。除非……”

“除非我们也在宴会的时候动手,把宫中的侍卫全都换成自己的人。这样就可以反过来瓮中捉鳖。按照大明律例,军队是不能进内宫的,没有听到命令,他们就只能在外宫待命,擅闯皇宫就是死罪。只要在禁宫杀了崇祯,不就成功了吗?我们要将计就计,做好准备。”

田尔耕见他还有办法,松了口气,道:“看样子,你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别吓我,快说吧要怎么做?”

杨衰道:“目前为止,兵部尚书崔呈秀官位还在,任命一个皇宫侍卫队长的权利,他还是有的。到时候我们只要暗中把皇宫侍卫都换成自己的人……我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能明白吧?”

田尔耕大喜,道:“你果然有办法。宫中侍卫如果换成我们的人,形势确实可以扭转了。可是,崇祯怎么会回答应把皇宫侍卫队长换下了呢?”

“因为那个为止今晚就空缺了,我会去办这件事。”杀个人,杨衰说的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笑道:“这只是第一步,皇宫侍卫换成了我们的人后,这件事也要透露出去,让霍维华把大体计划透露给东林党吧,在找人把消息透露给浙齐楚三党,这事要成,还需要他们帮忙。”

“又透露出去?隐秘点干不好吗?这要是在让他们知道了,还会想出破解之法的。”田尔耕刚笑了没几声,就让杨衰噎到了。他感觉自己这么下去非被折磨疯了不行,杨衰的想法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杨衰笑道:“要想办大事,就得出奇招。你难道以为崇祯身边没能人吗?别人不说,黄鹏一定会猜到侍卫的事,我这么做,不过是想顺了他的意,让他放松警惕罢了。大内高手众多,我们这点人想控制住局面,杀光反对者,必须要那些大臣们帮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田尔耕觉得杨衰疯了。他手下有一群死士,换了皇宫侍卫不成问题,但东林党,三党怎么可能帮他的忙呢?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选择相信杨衰。

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已是暗潮汹涌。双方都开始金罗密布布置。十天之后,胜负就将揭晓。

当天晚上,鳌拜去了细雨楼,求见苏梦儿。京城发生了那么多事,苏梦儿也没心情唱歌跳舞,称病休息半个多月了。见了鳌拜,她面无表情道:“黄公子,你总算想起来找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少废口舌,鳌拜笑道:“没错,确实需要你帮一个忙。十武百官的消息你肯定已经知道了。皇上会那天动手,阉党一定会在皇宫侍卫上下工夫,你能不能排盐帮高手进宫保护皇上,消灭阉党?”

苏梦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问道:“你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

“杨衰和田尔耕。阉党谋反和魏公公没有关系。我可以保证他没事。梁彬也愿意帮忙,加上我最厉害的徒弟,咱们四人联手,应该能赢了吧?”

苏梦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会通知父亲,五天之内,盐帮精英必到,其他事情你来安排吧。”

“爽快。”

有时候,鳌拜简直怀疑苏梦儿是男人,她总是从利益出发去分析一件事,魏忠贤当不了靠山了,她自然选择鳌拜。

盐帮保护了皇帝,是大功一件,地位更加牢固,这样的事情她没必要拒绝。之前魏忠贤说请辞,苏梦儿明明讨厌杨衰还举手,是想从杨衰口中套出内幕,想知道田尔耕的计划。但杨衰对她也守口如瓶,这个男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其实心机很深。

夜里,皇宫侍卫队长余强“悬梁自尽”了。那梁很高,爬梯子才能够到,下面也没有椅子,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吊死的,这件事情成了京城奇案。上朝的时候,崔呈秀提出让田尔耕的心腹成为新的侍卫队长,崇祯准奏。

第二天,东林党的“线人”霍维华带出了消息,说田尔耕这些天会陆续换掉宫中的侍卫,换上自己培养的一群死士,在宴会开始后起兵政变。那侍卫队长会打开城门,放阉党的私人部队进皇宫。

英国公张惟贤和已经知道了鳌拜的计划,宫中会埋伏一些高手,但是一收到这条最新消息,他们顿时对鳌拜丧失信心了。

东林党觉得这场政变,宫内人数不占优,皇上是有危险的。所以他们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出兵援助。

同样接到了消息的,还有浙齐楚三党。

这些官员们都知道,这一次只要搬到了阉党,是他们受到皇上重用的好机会,这事牵扯的人那么多,到时会空出几百个官位来,想不升官都难,这种机会怎能坐视不理?

更有些贪官根本就没看到这事的危险性,提出:“这件事,绝不能让东林党人和黄鹏白白捡了便宜,尤其是黄鹏,如果功劳都让他占了,不出十年,很可能又是一个魏忠贤那样的奸臣。(凡不是他们一伙的都是奸臣)黄鹏和魏忠贤还不一样,魏忠贤是太监,年龄又大,这小子这么年轻,如果让他得势,看我们不顺眼的话,那大家都不用混了。”

经过一番商议,很多人都觉得,如果打击阉党的同时,能让黄鹏也死在这场政变中,就太完美了。就算这个时候,这帮大臣们也没忘了党争。打垮了魏忠贤兵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魏忠贤垮了以后,谁是接替他的人,谁将被新皇信任和重用?

这些人,为了权力,已经疯狂了。

这也是杨衰想看到的。

每过一天,田尔耕就越发的不安。听说山海关那边,王之臣已经秘密派回一军在北京城外待命了。杨衰不一样,他每天喝酒吃肉,过的非常潇洒,仿佛大局已定。田尔耕一再询问他的具体计划,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搅合进来,现在都想借打垮他们升官,他们简直就像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

“你说到时候东林党、浙党那些人会帮我们?然后你带锦衣卫去把他们全灭了,这怎么可能呢?你快点把具体计划告诉我,我的全部身家都已经赌上了,只要事败,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相信你,但你不能只说这些疯话啊。”

“不是疯话,我的计划是一定会成功的,这是一个完美的剧本,只有在最后一刻,大家猜会明白。”杨衰在田尔耕耳边说了几句话,田尔耕又放下心来,高兴了。他觉得老天一定是想让他当皇帝,才找了这么一个奇人来辅佐他。他现在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杨衰做不到的了。

鳌拜进宫几次见崇祯,也和东林党人有了联系。奇怪的是,阉党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故意闹大呢?几乎朝中有权势的大臣,都知道他们要谋反了。而且这些大臣,也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准备在这场国宴大战中捞点好处,最少也要向崇祯表现一下忠心。

本来鳌拜觉得十拿九稳,现在心里有些没底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现在了解杨衰、田尔耕,对这些凑热闹的朝臣却不了解,生怕他们坏事。

这天见完了崇祯帝,鳌拜准备出宫的时候,经过了魏忠贤住的院子,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走了进去。

魏忠贤又老了许多,穿着单薄的衣服,正仰在躺椅上,愣愣的看着天,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以前他屋里堆的一桌子都是奏折,现在房门敞开着,桌子上也什么都没有,崇祯选择亲政,不用他再帮忙了。

看了魏忠贤这副模样,鳌拜感觉有些心酸。一个人从高处突然跌倒谷底,那般滋味不是普通人能体会的,也许生不如死吧?

魏忠贤看到他,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好奇的看着他。

鳌拜道:“我刚见了皇上,顺道来看看公公,你还好吧?”

魏忠贤苦笑道:“你还敢来和咱家说话吗?所有人都对我躲之不及……我想请辞,皇上也不许。你不怕被牵连吗?外面的人……都以为我要造反,我怎么可能造反……”

说着说着,他眼泪就流了出来。

鳌拜坐到他旁边道:“皇上知道你不会造反,我也知道,你想太多了。”

“你不用安慰我了,就算我不造反,田尔耕,崔呈秀,哪个不是我提拔起来的?是我瞎了眼,提拔了这么一群祸害,将来我死了,哪有颜面去见先帝。”魏忠贤哭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人听。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完了……”

鳌拜叹了口气道:“公公在宫中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抱钱安享晚年,也没什么不好的。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你回去家乡,找一个穷人的小孩子领养,把他养大成人,他会真心把你当爷爷的。”

魏忠贤擦了擦眼泪,轻道:“可惜……我还是没有儿子。我认了那么多儿子,到头来都是为了权势,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没了地位,我不在乎。反正死的时候,都是带不走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他们那么好,就换不回一点感情呢?难道人都是这么冷漠的吗?”

鳌拜在他背上拍了几下,道:“当然不是。梁彬和苏梦儿不能随意进宫,所以才没法来看你。你能出宫,最近也不去找他们了,心里也是怕连累他们吧?他们不只一次求我在皇上面前保你平安,为了让我尽快回京城,十天的路,梁彬只用了五天就到了少林,连马都快跑死了。你们之间早就有感情了,这些东西不是假的。你至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我这么个朋友,虽然我不够义气,刚才还跟皇上说,你再请辞,就让你告老还乡。如果你在乎权利,那应该比杀了你还难受吧?”

魏忠贤嚎啕大哭,哭了好长时间,脸上又有了一点笑容。“黄鹏,谢谢你和我说话。本来我准备离开京城就自杀的。现在我想通了,我想活。”

“用勇气去死,为什么不活着呢?你以前拥有的权利,可以左右大部分人的幸福,失去了权利,有钱在,也可以让一小部分人幸福的。人生就像一面镜子,你对一个人好,反过来,他也会喜欢你,对你好。你从没有亏待过我,将来我们也是朋友。”

魏忠贤脸上的愁云展开了。最近这些日子,他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流泪的原因有很多,唯独没有失去权利。刚开始的时候,他从权利上得到了快乐,但是这几年,权利带给了他什么呢?他替天启帝做了那么多事,被那么多人弹劾,三天两头就要去天启帝面前哭上一次,天启帝把这些弹劾压下去了,似乎宠他。实际上,他何尝不是在替天启背黑锅?到头来没有人感谢他,崇祯一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要办他。权利,早就不是带给他快乐的东西了,而是让他痛苦的负担。

等宴会之后,魏忠贤准备再次请辞,他要做回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