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赶到医院,安祁明正坐在急诊室外,安看着他一脸阴沉的表情,顿时急慌了心神。

“外……外公。”

“哼!这次倒是殷勤,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安祁明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安如坐针毡的在急诊室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急诊室的灯才暗了下去,医生护士一涌而出,安急忙上前。

“总算抢救过来了。”那医生像是安祁明的旧友,走出来便伸手搀扶住他,安慰似的说了半句话。“只是病人头部受伤,内有瘀血还没清理干净,这样触发了她身上轻微的脑血栓症状,其次就是,患者带有的严重冠心病,病人身体又差,这样两种病单独处理倒是问题不大,可是并发出现却让人难以着手,我建议,你们还是转到好一点的医院去。”

安听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些病她从来都不知道,她以为母亲只是单单的老年人综合征而已,却不知道她已经疾病缠身,严重到这个地步。她身为子女长期不在母亲身边,也没有过多的关心母亲,而且事事还要让母亲操心,她真是不孝!

“走吧。”安祁明看着她几乎被吓傻的模样,朝离开的医生点了点头,转身吩咐。

安衣不解带的在安静芳的床边照顾了一个星期,安祁明也在联系一些过去的战友,托人申请一些好的医院,加护治疗。

这天,安祁明将安静芳交给安,一个人又离开了,安不敢询问他的去向,只能默默的交代他身边的人注意安全。

这几天外公没有一点笑容,不再像以往一样对她和颜悦色,时常发愣,时常沉着脸,安看着他的模样,像在回忆以前的事情。安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听他提过他年轻时的故事,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没有,连母亲也是如此。

安到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短信,是叶影发来的。告知协议已经起草完了,只等着最后打印邮寄给她签字,另外就是宋霆楠的葬礼,定在两天后举行。出于曾经的长辈,安想去祭拜他,但是处于现状,她却没有一丝立场去做这样的事情。

安叹了口气,听到身后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安以为是外公,等回头一看,顿时冷下了眼角。

“有什么事吗?出去说吧。”

“我……听说你妈伤的很重,我来看看。”安建国跟着她走出病房,然后抿了抿嘴唇,晦涩的说道。

“听说,听何丽说的?”安忽然好奇的问道,然后指了指病房内的安静芳说道,“如你所见。”

“安安,对不起。”

“你确定这个对不起是对我说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安反问。

“我不该托你的关系想要搭上叶影的九州,如今被人骗得倾家荡产的……我跟不该想要向你要家传的翡翠,变卖后成为我东山再起的资本,我更不该没有拦着何丽——”

“别说了……”安听他说完前两句就已经全身开始瘫痪,一把撑着床尾的栏杆,摇摇欲坠,“你是来解释,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安看着他沉静的脸色不由笑了起来,“看看,你都没有一丝歉疚……爸,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安安,不是。”安建国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我……”

“爸,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想要让我帮你劝说叶影的打算?或者你没有一丝想要从我这里拿到翡翠的意图?爸,当年你是因为什么拿到安华的,又是因为什么让外公跟母亲老死不相往来的,你还记得吗?”安看着他回避的眼神,太阳穴开始刺痛,心脏也像被紧紧拽起一般,逼得她沙哑出声,“那你怎么敢站在这里?!”

“安安,不要把事情牵扯到以前好吗?毕竟,我们一家曾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哪怕如今我们不在一起,但是不也一样要共患难的吗?”

“幸福?你是说我六岁之前吗?患难?不是我们在受难吗?你,却只有你的公司。”安侧过脸,如是说道。

“安安,爸爸是真心希望你好,这么多年爸爸从来不肯让你吃苦受累一分,可你,却是这样……倔强。”安建国听着安冷漠讽刺的语言,慌乱起来。

“你是要我把你每年寄给我的生活费还给你吗?可我现在跟叶影离婚了啊,净身出户呀!我拿什么还你?”安默默的走到沙发跟前,慢慢的坐下,突然异常平静的问道。

“安安,哪怕你不是——”

“不是你亲生女儿?”安截下他的话,像是征询他的意见般认真的说着,“我本来不相信的,可是这些种种怎么能让我不相信?!”

安抬首,看着满脸惊讶的安建国,继续问道,“爸,你说我该怎么去排斥这些让我恨之入骨的事实?”安伸手擦去眼角的湿润,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一生的目标是什么吗?就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让我妈过上好日子,让你后悔当初抛妻弃子的行为。可是呢,某一天我突然知道,我这一生奋斗的动力完成是一个荒谬的笑话,我恨了二十年的人却是我最大的救赎……”

“安安,不是这样,爸爸真的很在意你,不管你的身份,不管你的地位,不管你的喜好,这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让我们一起度过这次难关吧,啊?”

“在意我还是在意我的翡翠?你可以为了翡翠,为了你的事业跟已知怀孕的我妈结婚,然后装作最大的受害者抢夺了她的一切,让她流产自杀,最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趾高气扬的歌功你的伟大无私?!替别人养女儿,替别人照顾妻子,然后委曲求全的得到安家的补偿、做安华的总裁,然后被逼无奈的找小三小四……”

“你!”安建国看着安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跟怒火,一下子举起了手掌。

“你打啊?知道我不会给你翡翠,恼羞成怒了?”安扫了一眼他扬高的手腕,讽刺的说道,“即便我从来都不愿这么看你,可是你的种种举动逼着我去这样看你,这样我才能作为受害者来申讨你的一切……”

“你住口!就算我不是你的父亲,也是你的长辈,是好是坏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不需要你来评判!”

“既然你都养了六年了,为什么不接着养下去!你要是接着养下去了,今天的翡翠不是唾手可得?!”安听到他的话,一瞬间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软弱,嘶声吼道,“你知道不知道,先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是一种什么滋味?!”

“安!”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厚重的斥责,安听罢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看着安祁明慢慢的走到自己跟前,安双手紧握,生怕泄露出一丝的情绪。

安家的孩子可以流泪,但是不能软弱。这是安祁明从小教育的。

“跟这样的混账东西有什么好理论的!进去!”安祁明瞥了安建国一眼,带头进了病房。安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一脸木然的安建国,默默的走进了病房。

安跟安建国大吵了一架,身心疲惫,第二天就病倒在床,安祁明没有办法,只得把她们母女安排进一个病房,方便照料。而安家的家传翡翠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散播了出去,引来了不少竟购的买家,安祁明每天光应酬这些如蚁附膻的商人就疲惫不堪,人一下子像老了数十岁,安看在眼里,心疼愧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眼看着身体恢复过来了,安又开始接受安静芳的照看工作,昼夜不分,亲力亲为。安祁明看在眼里,默默的点头,心中暗自下定了主意。

夏日午后,室内的空调吹出凉爽的风,安给安祁明倒了杯水,将午饭放到他跟前。安祁明摆了摆手,将东西推到一边,“没有胃口。”

“多少吃一点吧,外公。”安看着他苍老的模样,眼泪又开始在眼中打转,安祁明拍了拍她的手,接过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午饭过后,爷孙俩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轻轻的说起了话。

“外公,那个翡翠……”安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