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朗离去之后,皓康齿科的所有同事全都心情抑郁,每个人都憋屈着一张脸。有人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有人感慨道:“卧底太过狡诈,世界太过恐怖,这样不好,不好!”还有同事实在忍不住,跑到陆絮面前问道:“你和陈朗打交道最多,平常就没看出点儿蛛丝马迹?”

陆絮其实郁闷到了极点,她在陈朗离去的时候,为了躲避陈朗的眼神,简直就快躲出内伤,到现在心里还不好受,抱怨道:“要不是你们大家言之凿凿,我真的很难相信。”

同事替陆絮打开心结,“唉,人家唐婉都指证了,你就节哀顺变吧!”

陆絮一听唐婉的名字就烦躁:“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翻了个白眼后忽然想起点儿别的,“呃?唐婉的执业医师没考过,皓康齿科还留她吗?”

同事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要走。不过现在她也算功臣了,估计老邓不好意思让她离开。”

陆絮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保持沉默。

医院里,俞天野的病房内,王鑫同样张着大嘴,半天也合不上,“你开玩笑吧,陈朗怎么可能盗窃病例资料?我不相信。”

叶晨皱着眉头,“我原本也不相信。不过她的确是博文口腔老板的外甥女,还是博文口腔的现任董事,而且她为了进皓康的种植中心故意篡改了自己的学历。”

王鑫犹疑道:“博文口腔?”

叶晨点点头,“柳椰子柳大夫辞职以后,就是去博文口腔当医疗总监了。”

王鑫脑子里轰的一声,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陈诵家小区花园里看见的一幕,顿时变得异常苦恼,“我,我……”

叶晨敏锐地看了王鑫一眼,“你怎么了?”

王鑫沉默了半天才道:“我以前在陈朗家楼下见过她和柳椰子在一起。”

叶晨也是一惊,想想还是道:“她是博文的董事,和柳椰子有接触也是正常。”

王鑫同样心情复杂至极,期期艾艾地道:“不过我,我从来没有听陈诵说过,陈朗和博文口腔有什么关系。”

叶晨叹口气,看了王鑫一眼,“陈诵就是她妹妹吧?现在还有一点,陈诵所在的广告公司也牵扯到里面了,他们公司涉嫌将皓康齿科的免费洁牙卡故意流出,还在媒体曝光,让皓康齿科在这次十佳诊所评比中颇为被动。”

王鑫也被这些事砸得有些晕头转向,还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却听叶晨道:“邓主任今天早晨已经让陈朗立即离职了。我想想有些不妥,还是回去看看。正好你来了,帮我照看一下天野。”

王鑫的震惊无以复加,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病**的俞天野,他还是紧闭双目躺在**,心中不由地一动,问道:“难道老大,他也知道了?”

叶晨也向俞天野瞥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晨感觉到俞天野的眼睫毛有轻微的颤动。叶晨在心中轻叹一声,对王鑫道:“嗯,不和你说了,这里先交给你,我去找陈朗谈谈。”

叶晨离开之后,也不见有医生护士进来,一时房间里寂静得有些瘆人,像极了《神雕侠侣》里面的古墓,王鑫直眉瞪眼地坐在一旁发呆,一边还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想给陈诵发条短信,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病**的俞天野突然说:“王鑫,你身上带手机的充电器了吗?”

王鑫看俞天野一副醒转的样子,激动不已,“老大,你醒了?好些了吗?”

俞天野只是执著地看着王鑫,“充电器!”

王鑫“啊”了一声,“我身上哪里带那个呀。老大,你要打电话,用我的。”

俞天野沉默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要充电器。”

王鑫愁苦地盯着俞天野,只能道:“你是Ni的手机吧?我去护士站问问,看能不能借一个。”

俞天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王鑫去病房转了一大圈,总算借回来一个可以通用的充电器,病**却空无一人,没了俞天野的踪影。他只得将俞天野枕头旁早就没电的手机,和借来的充电器插在一起。

此时,俞天野正站在医院的小卖部处,拿着公用电话,拨了陈朗的手机号码。俞天野秉神静气地等待着,终于手机接通,耳听得陈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好,我是陈朗。”

话筒里的声音冷静而又自持,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让这边的俞天野一时有些语塞。可是背景声中还传来年长女性的声音,“谁的电话?是不是于博文?他刚刚还打到家里找你。”在那一瞬间,陈朗的面孔和林晓璇的面孔合二为一,俞天野一时心灰意冷,挂掉了手中的电话,转头向病房方向走去。

陈朗合上手机,强笑着对一脸狐疑看着她的于雅琴道:“这是北京的区号,怎么可能是他?估计谁打错电话了。”

于雅琴“哦”了一声,眼睛却转过去,奇怪地看着客厅角落里的那个纸箱,“朗朗,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就突然辞职不干了?”

陈朗尽量做出无动于衷的表情,“早就想辞了,就是忘记告诉你了。”

于雅琴实在没忍住,絮絮叨叨起来,“你怎么也跟陈诵似的,说辞就辞,也不和大人商量商量?”

陈朗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于雅琴的唠叨,站起身来,“妈,我有点儿累,先进去歇会儿。”说完,不等于雅琴有所反应,便推门进了里屋,剩下于雅琴一个人站在客厅中间腹中运气,哀叹姑娘大了绝对不由娘。此时,家里的电话再度响了起来,于雅琴提起电话,一听到是于博文的声音,便有些没好气,“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老打电话?”

于博文简短地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现在在机场,明天回北京。”

于雅琴愣了一下,“你身体还没养好,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于博文“嗯”了一声:“公司里的事,必须我回去处理。对了,朗朗呢,回来了没有?”

于雅琴奇怪地道:“她刚到家,你怎么知道她会回来?我去叫她接电话。”

于博文沉吟道:“算了,她心情不好,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于雅琴这才恍然大悟,急道:“她只是说她辞职了,没出什么大事儿吧?”

于博文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其实还好,不过她肯定很难过,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她在单位受了委屈,皓康齿科把她辞退了。”

于雅琴挂掉了于博文的电话,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如坐针毡,看看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不由得暗骂道:“死老头子,一去旧货市场就不记得时间,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赶紧回家。”

想想还是不放心,她站到陈朗和陈诵的房门口,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动静,犹豫再三,推了推门,发现并没有反锁,于是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进去后却没看见陈朗的身影,她用目光扫了一圈,看见**铺着一床被子,被子下方隐隐躺着一人,心里便觉出不对劲来,一边轻轻掀开被褥,一边轻声叫道:“朗朗,怎么了?”

被褥下方的陈朗猛然接触到光亮,只能微微睁开眼睛,满脸泪痕地看向于雅琴,让于雅琴分外不知所措,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朗朗?”

陈朗泪眼婆娑地看向于雅琴。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坚强都已经不翼而飞,陈朗情不自禁地欠起身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搂住于雅琴,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朗这一哭,在于雅琴看来,可算是惊天地泣鬼神。印象中好像也就在陈朗一岁左右,被于博文独自带走的时候,曾经哭得这样狼狈。这一惊之下,于雅琴除了万分心疼陈朗,一股子邪火自然腾腾往上冒,什么高级诊所,什么外资公司,居然这么欺负我家姑娘。

所以,这股子怨气延续到下午,就连叶晨打到家里的电话也被于雅琴不客气地回绝了,“还找陈朗做什么?还嫌欺负她不够啊?”

叶晨被这几声大吼震得有些蒙,讪讪地道:“我给陈朗打手机她一直没有接,我还是想亲自和她核对一些事情。”

于雅琴瞥了一眼陈朗扔在客厅里的书包,刚才的确好像听到点儿声音来着,语气却毫不客气,“你们想干吗就干吗啊?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以后别再打电话过来了,就你们那个假洋鬼子开的诊所,我们家陈朗在那里都屈才,下回就算请我们,我们都不会去。”

叶晨站在俞天野的病房外,苦笑着挂掉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后,走进病房,看俞天野已经清醒,半卧在**,这才略略有些欣喜,“总算醒了,觉得好点儿了吗?”

俞天野微抬眼帘,淡淡地道:“你干吗去了?”

叶晨犹豫了一下,“我去找陈朗,不过她已经离开诊所了。打手机也没接,后来打到家里去,她妈妈好像很生气。”

俞天野闷声道:“以后,你们不用再去找她了。”

叶晨和坐在角落里的王鑫都一起抬头,看向脸色灰暗的俞天野。俞天野却闭上眼睛,做假寐状,脑海中闪过一条刚刚开机才看见的短信:“天野,我一晚上都在等你,你看见后立即与我联系。”发出的时间,定格在昨晚,自己五脏六腑都剧烈疼痛的前夕。

“一晚上都在等你……”

“一晚上都在等你……”

那个晚上自己等了她那么久,还看见她和柳椰子在一起,她怎么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