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这头的叶晨其实还在公司,她比陈朗还要好奇,这是俞天野头一回破例,没有让新人按照常规程序往下走。但更让人意外的是俞天野交上来的面试测评,口腔专业理论部分:优加;人际沟通交往能力:良减。叶晨看看屋子里的两个人,颇为疑惑,“我觉得她很有亲和力啊,你们干吗都不喜欢她?”

包赟看着叶晨挂掉了电话,他此时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叶晨办公桌的一角,嗤之以鼻,“扯,哪有什么亲和力?我说你们明天还叫她来干吗?赶紧让她走人。”

叶晨有些为难地看看包赟,再看看旁边沙发椅上的俞天野,“没那么糟糕吧,包先生、刘总和我的感觉差不多,给的测评都还不错。”

俞天野耸耸肩,“我没说让她走啊,明天考试的时候再看看吧。包赟,你不是约了客户吃饭吗?怎么还在这儿晃?”

包赟“嗨”了一声,“还说呢,那哥们儿家里有事儿,放我鸽子。不过合约的事儿基本上定了,他过两天就来签协议,整个公司一千多人的齿科保健,每人一张洁牙卡和一张曲面断层片。”

叶晨拍了一下包赟,“你可真行,说拿下就拿下了。”

包赟直摆手,“别,别,别,这我可不敢居功,还是我们皓康齿科的医生们好,去年他们公司的员工对我们皓康的医生、护士总体评价都是优秀,还在我们这里做了好多别的治疗项目,所以今年签下来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俞天野站起身来,“叶晨,你赶紧回去吧,别太晚了。我还得回我那边接着做我的PPT。”

包赟懒洋洋地把屁股从桌子上挪开,“就是,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晨笑了笑,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摆好,“不用了,今天你没开车,骑你的小宝马来的吧?难道你用它驮着我回家?放心吧,我今天开车出来的。”

包赟半真半假地发出一声怪叫,“好啊,你看不起我的宝贝。你看你看,我是真心想送你啊,可你就是不给我机会。”

俞天野懒得听二人瞎扯,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就摆摆手走了。叶晨看着俞天野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落寞,包赟原本嬉皮笑脸的做着怪样,看见叶晨低头默默收拾桌子的模样,顿时表情也有些僵硬,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会儿大厦都下班了,还是我送你去车库吧。”

包赟送叶晨去地下车库取了车,目送她坐在一辆红色小PL上,渐渐驶出车库,离开自己的视线。

包赟回到诊所,看主任办公室里还亮着灯,本想再去和俞天野打声招呼,一转念,反正那家伙一投入到工作中,就会六亲不认,去了说不定还会被他嫌弃,给自己添堵,干脆直接去休息室,把宝马自行车推出来,轻轻掩上门,走了。

包赟平常不和父母住在一起,他自己的小公寓其实就位于CBD区,离皓康齿科也就不到三公里。但是北京的交通拥挤实在让包赟头疼,每逢上下班时间,开车出门就是起步停车,跟钝刀子割肉一样难受,明明十分钟就能开到的,怎么都得接近一个小时才能抵达,走路都比它快了。所以最近在车展上看到这款别致的宝马自行车,他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只要没有什么应酬,平常就骑着它来上班。

包赟打开房门,一间干净清冷的房间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房间里的陈设异常简单,电视沙发冰箱都是黑白二色,所有的家具全走简约范儿,只有在客厅和卧室之间一堵从上到下的玻璃水墙会吸引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的视线。包赟和平常一样,走到玻璃水墙面前,冲着里面硕大的海龟打着招呼,“嗨,老瑁,我回来了。”

包赟其实是个特能折腾的主儿。当初有人送给包怀德一只海龟,说什么学名玳瑁,这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能延年益寿,龟壳也价值连城,包怀德听着只觉得这玩意儿烫手,回头被人举报了可不得了,死活还想转赠给别人,却被包赟一眼看上了。为了收留这只玳瑁,他还把自己卧室和客厅之间的墙打掉,建造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幕墙,里面完全中空,装了近一吨多的水,而那只玳瑁,就给转移到这里来了。

包赟拉开冰箱门,从冷藏室里拿出几条昨天刚买回来的鱿鱼,直接扔到水里,一边喂,一边念叨,“老瑁,你快吃啊,白天孤孤单单在家,还真是可怜啊。”接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他就在琢磨,“俞天野和叶晨要一直玩暧昧到什么时候?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本心目中跟天仙似的叶晨比自己还大两岁,今年也快满三十了。”

“世界上的女生难道不是同一种生物?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千差万别。比如叶晨,永远气质优雅,温和端丽,而今天早上碰见的那个笨蛋,粗鲁野蛮,还弄虚作假。”想到这里,包赟面前浮现的就是陈朗那张表情扭曲、愤怒的脸,脑瓜子一转,就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陈朗此时正斜躺在**翻看着最新一期的《Denl Tn》,扔在**的手机又再度尖叫起来。陈朗害怕再错过什么重要电话,拿起手机就“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一声冷笑,“接电话倒是蛮利落的嘛。”

陈朗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声音完全陌生,不客气地回道:“你是谁啊?”

包赟从鼻子里哼出来,“不会吧,这么快就忘了?今天早上你好像撞到点什么吧?”

陈朗猛然醒悟,一定是早上那个眼睛长在脑门儿上的家伙,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我知道了,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包赟完全大言不惭,“自行车摔坏了,回家我看了看,没法骑了,你得赔我一辆。”

陈朗翻了翻白眼,虽然电话那头的包赟完全看不见,“当我傻子啊,狮子大开口呢。”

包赟狡辩道:“你今天早上自己说的,大不了赔我一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朗也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我从来没当过君子,将来也不打算当,你还是别做梦了。要不您带着您的爱车,去哪里做个鉴定,白纸黑字有公章,说赔多少我就赔多少。”

陈朗还在心里鄙视,“真是穷疯了,一辆破自行车都和我叫板,我看你能不能找到做鉴定的地儿。”

那头的包赟却不动声色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真拿来了,回头你又得反悔。”

陈朗做豪气状,“只要你拿得出来,我就按价赔付,绝不反悔。”

“那行,你就等好吧。”说完,包赟就挂了电话,冲着手机一龇牙,“哈哈,你死定了!”

这头的陈朗把电话直接扔到**,鄙视道:“什么人啊,疯了疯了。”

妹妹陈诵却在此时推门进来,嘴里一个劲儿念叨,“不高兴,不高兴。”

陈朗还是保持着斜倚的姿势,拾起《Denl Tn》杂志继续翻看,嘴里却问道:“绕指一刀同学,怎么又不高兴了?不是出去打球了吗?”

陈诵气哼哼地坐下,“就是因为打球才不高兴的呢,今天约好的是几组混合双打比赛,可是那个该死的金子多,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陈朗摇摇头,“不应该啊,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网上给你发短消息呢,自己说被耽搁了,要赶紧飞奔过去找你。”

陈诵已经三下五除二把小吊带T恤超短牛仔裤换掉,然后钻进一件棉质大汗衫里,“哈,那时候我都气饱了,已经往家走了。看我下回还理不理他。姐,我先出去吃点东西。”她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走,陈朗赶紧叫住,“你着什么急,穿个小短裤就往外跑,爸还在外面呢。”

陈诵伸了伸舌头,“忘了,我打心眼里没把咱爸当男的。”

陈朗笑骂道:“你找打吧,有这么说爸爸的吗?”说完却无比嫉妒无比羡慕地看着陈诵吹弹可破的白皙脸庞,和扑面而来的青春朝气,忽然就好一阵恍惚,心中暗暗涌起一个念头,“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朝气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