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不大,却带着丝丝的凉意。

姚美怡很早就来到了约会的地点,喜悦的心情给了她无尽的热量,使她的身体感觉暖暖的。

离开东方永懿之后,姚美怡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家,精挑细选,把一衣柜的衣服翻了个遍,总算是给自己找了一身还满意的衣服。

“应该是专门为这次约会买一套儿的,可自己偏偏把时间定得这么急。早知道,定在明天晚上,不明天早上也好啊。”姚美怡冲镜子里面既兴奋又羞涩的女孩子埋怨着。

“事已至此,讲不了许多了。可你这张脸……”姚美怡端详了端详自己的脸,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容貌产生了些许的不自信。

刚好,母亲还没有下班回来,姚美怡就偷偷地拿来母亲高级的化妆品,往自己的脸上涂抹起来。

姚美怡平时从来不特意地给自己化妆,今天,为了这一幸福时刻的带来,她要让自己的美丽精益求精。

可能是技艺的生疏,也可能是心情过于激动,整个的化妆过程里,她的手一直都不停地抖着。

姚美怡几次想调整自己的状态,几次都失败了,而最让她不堪忍受的,是时间比往常在节奏上明显又快上了百倍。

“怎么可以这么仓促地上场呢!”姚美怡有些沮丧了,“这有多么失败啊!”

眼瞅着约会的时间一点点逼近,姚美怡紧紧地闭上自己的眼睛,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了。不管怎么说,和东方永懿那根木头见了又不是一回两回面了,这样的表面的文章,作得好不好,应该也不那么打紧。再者说,那根木头,也未必会体谅一个爱他的人这样的一番苦心。

“老天真是不公,等着盼着的白马王子居然是一根木头!”姚美怡撅了一下嘴,“这就是老爸常说的命吧。”

“啊呀!这不是要迟到了吗?自己定下的时间,自己再没有办法遵守,这成了什么?”姚美怡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匆忙地把自己的脸又大致地检查了一遍,心里面还想着也不知道那根木头会不会喜欢,便手忙脚乱地出了门。

“这大概就是幸福吧。让一个人的心总是这样的狂跳不止。”姚美怡从出了门就一直这样想着,直至站在了老柳树的下面。

距离约会的时间还差三分钟。姚美怡庆幸自己没有迟到,竟连东方永懿还没有到来,都没有往心里去。

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姚美怡幸福地想着东方永懿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至少也应该换了一套衣服吧。”姚美怡一面想,一面就好像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一样,“他仔细地看,其实也蛮帅的。如果不那么呆,特别那双眼睛,不那么忽然就愣愣的,就更……,不,不对,姚美怡啊姚美怡,你是不是就被他这样的呆愣所迷了呢?不是一看到他呆了愣了,你的呼吸就急促起来了吗?”

姚美怡还这样地想着,东方永懿像报时器一样,准时准点儿地出现了。

这,放在平常的约会上,会让人觉得是对时间的珍惜和遵守,而从男女私会的角度来看,应该算不上什么礼貌的表现吧。不说男的一定要赶在女的之前到达约会的地点,起码,也应该要比约会时间早上十分钟,哪怕五分钟吧。更何况,东方永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忙人,他的空闲时间常常会让他自己都觉得无聊呢。

而实际上,东方永懿很早就来了。只是,他在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里,没有露面。

姚美怡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对他东方永懿的一片情意之后,他激动了一阵子,也幸福了一阵子,但,激动幸福而后,他的心就无比地沉重起来。他没有回家。他只信步而行。他想着和姚美怡一次次的经历,眼前,就和放着电影似的。他不傻,他也不愿意装傻,这么美丽,这么聪明,这么有性格又有情意的姚美怡,这么清楚地向他传递了爱的讯息,除非他不是男人,不然,他怎么会不动心?他知道,他也深深地爱着姚美怡,但,稍稍由这爱感觉出一丝的幸福,他内心里的那一个伤口就会不经意间开裂。他不敢再爱,特别是,不敢再爱姚美怡这样优秀的女孩儿。

脚步停下来的时候,东方永懿忽然就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就站在了姚美怡约定的地方。

老柳树在这里,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沧桑了。干裂的树皮,呈现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东方永懿看着摸着,感慨这样一棵风雨里度过来的老树,竟然也能应时应季地一显青色。

“姚美怡这样一个阳光的女孩子,怎么也会如此地看重这么一棵历尽艰辛的老树呢?”东方永懿不禁又这么想到。

自己问给自己的问题,真的不容易得到答案吧。东方永懿又在老柳树下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忘记了这里正是姚美怡定下来的约会地点,轻轻地,就离开了。

直走出去百十来步,东方永懿的身体一顿,拿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再迈开步子的时候,东方永懿没有返回到老柳树下,而是径直进了旁边的一家超市……

东方永懿出现在姚美怡的面前时,耷拉着脑袋,已经是很疲惫不堪的样子。

姚美怡见了自己的心上人,忘记了一个女孩子应有的矜持,没等东方永懿走近,自己先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到了东方永懿跟前。

“来了。”姚美怡只顾着自己的激动,招呼着,欢快的心在身体里蹦来跳去。

东方永懿这才把低下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

姚美怡以为东方永懿会对自己的打扮大吃一惊,可抬起头之后东方永懿,并没有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给了她一个规规矩矩的侧身。

姚美怡觉察出了与这样的见面有些格格不入的氛围悄然进驻。

“你怎么了?看你,好像很累。”姚美怡的心可怜巴巴地往下沉着,轻声地问。

“对不起,姚美怡,”东方永懿重新又把头低下,声音低沉地说,“你还没等我回答就……,其实,我所以来,我所以……,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我不放心。”

“什么?”姚美怡被东方永懿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接着又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太孩子气了。这么晚了,劳你大驾,为了我的安全,还跑一趟。”

东方永懿听了,不禁万箭穿心,痛苦地面向姚美怡,扭转过身来。

姚美怡汪满泪水的眼睛流露着难以言说的深深的迷茫,涂抹了唇膏的嘴一个劲儿轻微地颤抖着。看得出来,她正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尽可能显出平静。

东方永懿看着姚美怡,姚美怡看着东方永懿,眼睛和眼睛之间,不断地扩大着距离。

东方永懿知道面前美丽的女孩儿已经被自己所伤害,自己是拿了一把刀子,捅进了姚美怡无比清纯的心。他不由自主地向姚美怡迈近了一步,但为什么迈近这一步,是要安慰,是要道歉,还是要更大的伤害?东方永懿自己,都丝毫不知。

姚美怡却一步步地向后退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表白换来的竟是对自己的更大的伤害。以为得来了真爱,结果却被真爱无情地拒之门外,以为可以拥抱幸福,结果却被幸福狠狠地踢开。多么狠心的男人。多么匪夷所思的情感。只有伤害,毫不掩饰的伤害,才是真实的存在。

姚美怡痛苦地摇着头,不知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情感,还是怀疑其它什么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的东西……

东方永懿没有再敢迈出一步,他深深知道,这是他最应该停下脚步的时候。

姚美怡退着,退着,直退到了老柳树的身上。老柳树嶙峋的树皮扎在她稚嫩的手心,才使她又回到现实的空间。

“东方永懿,你用不着假惺惺的!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吗?你以为自己是太阳,可以普照天下人吗?你干什么好像事事都替人家着想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老老实实地只为自己活着就好了,你这么想那么想的,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想吗?你想帮人家就帮人家,你想对人家好就对人家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唯独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对人家,会不会被人家误会了!你想对人家好的时候,东方永懿,我今天奉劝你一句,你也想一想,会不会对人家造成伤害!对别人好,不劝都像在公交车上给人让座那么简单!你还说什么担心我,你心里根本没有人家,你担的是什么心!你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你脸上的面具,你自己可能想扯都扯不完!你自以为真心实意,其实都是虚情假意!你这才是玩弄人家的感情!东方永懿,不用你担心我,我这就打车回家!”姚美怡流着泪说完这一番话,转身而去。

直到姚美怡的身影已经在东方永懿的视线里消失,东方永懿的耳朵里还响着姚美怡刚刚的一句又一句的,他闻所未闻的对自己的人格判定。

“姚美怡,我的伤心之处,你又怎么会明白呢!”东方永懿向着姚美怡离去的方向,百感交集。

姚美怡进了家门的时候,父母正一面削着苹果,一面看电视。见打扮得花一样的姚美怡,脸色却异常地难看,姚母慌忙放下水果刀,起身迎到姚美怡身边,问姚美怡是怎么回事。

姚美怡站下身,想要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眼睛噙泪,丢开母亲,朝自己的卧室跑去。

姚母见女儿如此,知道其中必然有事,就跟在姚美怡身后,可,还没能跟到卧室的时候,姚美怡就“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并带上了锁。

被关在门外的姚母一面叫姚美怡开门,一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姚美怡全不理会,竟放开嗓子,大哭起来。

听到了哭声,一向沉着的姚父也赶到女儿卧室门外。

已经焦躁不安的姚母流着眼泪问丈夫该怎么办。

姚父侧耳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回身向妻子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的女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