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没有真正地爱过呢?”冯凤凤一面说着,一面把蜡烛放回原位,然后,捡起地面的白色睡衣,轻轻地穿好,“不是因为他,哪里会有今天的母狼?”

“他是什么人?”虞自高不由得问出了他根本没有必要来问的问题。使人变成狼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当然,是曾经爱我也让我爱的,而今却让我恨之入骨的人。本来,我几次都可以将他碾作齑粉,但,我却怎么也对他下不了这样的毒手。这,不是爱吗?一只狼,真的就只懂得伤害,而不知道爱吗?我是那样的恨他,恨得要咬碎自己所有的牙,可我就可以报复他,就可以解去心头的怨气,我的心,却怎么也硬不起来。这,不是爱吗?爱,除了让人感到幸福,也会使人觉得痛苦。我的爱,就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可,我是狼,哪怕我受伤的一声嚎叫,在天下人觉得,都是毛骨悚然的。没有谁会理解野兽的伤痕,更多的人以为只有人类自己才是情感动物。可,自以为情感深重的人类,每时每刻又都在做着什么呢?狼,尚有狼的规则,人呢,人行起事来,又怎么样呢?狼只遵从自然,而人却只知道破坏平衡。狼可以各尽其能,而人,又是怎样来划分着等级的呢?我叫我自己是母狼的时候,我是对狼性的推崇,而其他人叫我母狼的时候,却是出于对我的惧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会以为母狼还有着所谓的人性的,更不可能想到,狼也有爱情。”冯凤凤毫无感情地陈述着,好像,这些话早有腹稿。

虞自高并没有完全地听懂,但心里面还是觉得,这母狼即便真的罪恶滔天,爱情这个东西,至少,曾经还是应该有过的。

“看来,伤人的母狼,同时也被人伤过。”虞自高终于算是把注意力从他这里转开了,依旧随着冯凤凤的话,接着说。

冯凤凤的眼睛里明显闪动了一道明亮的水光。一颗泪水滑落之后,她的内心一点点就回返到了过去,“那个时候,我们同在一所大学读书。他念的是历史,我念的是中文。大二的时候,他写给我一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他的文笔真好,让我这个念中文的都自愧不如。也许,也就是他那诗一样的语言,陶醉了我的心,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我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我们恋爱了。我们的恋爱,应该是属于慢热型的。从扯手到接吻,我们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是整个的恋爱过程当中,我们甚至都没有同居过。可是,他对我特别的好,完全,就像那一首歌里面唱的,把我当成了一个宝。我记得,有一次,我感冒了,很轻很轻的感冒。他急得,急得哭了,哭得那样伤心,就好像,就好像我们将要生离死别了一样。我说他像个孩子,他却和我说,他从来没怕过什么,只是,我这一病,他怕了。这并不是他哄我,他真的是一个很不怕事的人。从这一件小事儿上,我感动极了,——恋爱中的人,可能都是这样吧,可以为一点点的小事而哭,也可以为一点点的小事而乐,——一个现在看来不过是小小的感动,却使我爱他爱得更深。我以为,毕了业之后,我就可以做他的新娘。我那个时候真的就是那么天真,那么相信感情,那么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可,就在我以为他将向我求婚的时候,他却沮丧地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

冯凤凤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室内棚顶安放的一只警报器忽然之间就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冯凤凤也有紧张的时候了,还没走到门口,就向室外尖声地叫喊了起来。

冯凤凤的话音刚落,混血女司机急步而至。

从女司机忽然就有了表情的脸上,虞自高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怎么回事?”冯凤凤又问了一遍。

“那个,”女司机喘着粗气,“女孩子跑了!”

“跑了?”冯凤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么一个戒备森严的狼窝,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竟可以逃脱,“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冯凤凤一样震惊的,还有仍旧被**地禁锢在**的虞自高。

“听说是跳楼跑的。”女司机小心翼翼地回答。

“跳楼?二十几米,她就跳下去了?”冯凤凤咬着牙齿说,“把那个老蓝给我叫来!一个女孩子都看不住!”

没两分钟的工夫,被冯凤凤称作老蓝的那个蓝眼睛,耷拉着脑袋来到了冯凤凤面前。

“怎么回事儿?”冯凤凤紧盯着一个劲儿躲闪的一双蓝眼睛,气急败坏地问。

“冯姐,是这么回事儿。是她说要解手,”蓝眼睛带着几分的懊恼,怯生生地,还算流利地用中文回答着,“我还跟了去了,可,可她说我盯着她,她解不出来。我想,她也跑不了,就背过了身,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着窗户响了一声,再回头,她就已经跳下去了。”

“那她人呢?她又不是土地佬,又不是人参果,她不可能钻到地底下去吧?”冯凤凤的嗓音粗野起来。

“我当时是看着她摔到地上的,可当我喊着几个弟兄下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蓝眼睛说完,为自己的弥天大祸,“扑通”一声,跪倒在冯凤凤面前。

“老蓝,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冯凤凤有着几分无奈地轻轻地说。

“两年,冯姐。”蓝眼睛因为低垂着的头,声音像是硬挤出来似的难听。

“你为什么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冯凤凤难过地转过了身,“你应该清楚,这会让我们的这个窝彻底地毁掉。”

“冯姐,我对不起你!”蓝眼睛说着,沉重的身体已经轰然倒下。倒下的蓝眼睛又抽搐了两下,胸前插着的一把匕首处喷出来的血液染红了他还握着刀柄的手。整个的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冯凤凤为自己的这个狼弟滴下了一滴眼泪,转而对着女司机神情紧张地吩咐:“召集所有的人,赶紧从暗道撤离!”

“他怎么处置?”女司机指着**的虞自高问到。

冯凤凤这时才想起了虞自高似的,朝虞自高的脸上看了一下:“你怎么打算?我不想杀人。”

虞自高听冯凤凤说完,拿眼睛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蓝眼睛,哼了一声。

冯凤凤顿时冷了脸色,指示女司机:“不能留着他。”

女司机听后,点了一下头,从腰间就抽出了一把短刃。

锋利的刃口在烛光的照射下,反出一道金色的晃眼的寒意。寒意渐渐逼向虞自高的时候,虞自高没有做任何的无谓挣扎。

虞自高感觉着死神的逼近,脑海中先浮现的,确是他见都不愿意见上一面的父母亲,而后,是东方永懿、丁兰媋、姚美怡……

丁兰媋确实有惊人之举,虞自高现在只希望,丁兰媋还活着,还可以把在这只狼窝里面经历的一切公布于世。

女司机在虞自高的上方举起短刃之后,忽然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虞自高没有一丝的害怕。死这个字眼儿,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也确实不止一次险些经历,他不想自己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的表现,被自己都嗤之以鼻。

女司机漂亮的眸子明显地在颤抖着,这使她看上去更不像是一个职业的杀手了。

“还磨蹭什么?”冯凤凤像被猎人围困了的狼了,只想着尽快地逃离。

女司机忽然又和虞自高对视了一下,看上去,好似向虞自高传递了极其复杂的一种信息,一道寒光闪过,短刃就刺进了虞自高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