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碰倒在地的面条的热汤溅洒到虞自高的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虞自高的脑子里终于清醒了一些。

更加清晰地判断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虞自高再不敢稍作迟疑,赶忙掏出手机,就拨打了急救电话。

丁兰媋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而踏上死亡之旅的。而上天或者对她还有着少许的眷顾,终于没有让她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走到终点。经过医护人员两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丁兰媋与死神擦了一下肩,又回转阳世。

丁兰媋被抬离虞自高的床的时候,虞自高同时发现了压在丁兰媋身体下面的字迹工整的一份遗书。

“虞子,别恨我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你的这张**。我洗了自己的身体,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衣服。

“这里,是丁兰媋一生之中最觉得幸福的地方。

“我的这一生当中,爱过三个男人。你,曲景峰和东方永懿。而给过我爱的人,——先允许我这么说吧,虽然我知道我们自己所发生的一切,可能真的与爱毫不相干,——就只有虞自高你一个人。

“我其实,也没有奢求过什么。我只希望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曾以为,只要我全身心地对对方,全身心地去爱,我的这一希望就可以达到。结果,在自己的眼泪里,我明白,我错了。不管怎样,我的爱到底都被我所爱的人一次次地拒绝着。哪怕我付出了我的全部,都没有用。

“虞子,你或者一直都以为我是个风月场里的人,你看见我身体里流淌出来的血液时的那一种惊讶的目光,我就深深地感觉得出。不错,半年多来,我一直做着让所有人都觉得下贱的活儿。这所有人的里面,甚至包括我曾爱过和正爱着的每个男人。其实,不用说哪个男人,就是我自己,我又何尝不觉得我的下贱呢?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到很多姐妹在很多男人面前编造着各式各样的可以让对方满意的回答,什么供弟弟妹妹上大学,给老人看病买药,我听了,就觉得恶心。既然来做这一行,还给自己找来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干什么呢?身体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摸过,亲过,还装什么清纯呢?

“每个男人都喜欢清纯的女孩子,但又有哪个男人真的愿意让女孩子永远地清纯下去呢?

“我既然选择了这一行,我就没有必要再为自己找任何的说辞。我宁可让搂着我的一个个男人只当我是喜欢这样,也不愿意博得稍微的同情。同情,是一个越来越显得复杂的词语。而说句实在的话,谁又会真正地同情谁呢?

“但,我又有我自己的原则,我可以出卖灵魂,但绝不出卖**。我的身体,我要给我爱的人。哪怕,刀子压到了脖子上,我都不会失去我的这个原则。如今,我的身体找到了可以给的人,我也给了,尽管,我明明也知道我给了之后,我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虞子,我走了,我把自己都给了你之后,走了。

“我其实也走得干干净净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上个月,重病的妈妈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已经是无依无靠的孤零零的人了。为妈妈的病,我做了这个可能是我最快挣来钱的活儿,我尽了一个女儿应该尽的心。我妈妈走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是安祥的。我知道我妈妈对我是满意的。能够得来妈妈的满意,我还求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求了。

“现在,我也走了,在唯一一个对我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可以称得上床的地方走了,我也无怨无悔了。

“虞子,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今生最后一个爱的人,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我的骨灰洒在哪一片树丛。真的,哪一片都可以。我喜欢一个人听树叶被吹的飒飒的声音。听着风儿吹着树叶的时候,我的心是无比地宁静的。

“在这世间走了这么一遭,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孤孤单单的。孤独,已经成了我的一种宿命。让我永远永远就一个人吧……”

虞自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丁兰媋病床旁之后,看着仍然在虚弱地熟睡的丁兰媋,不禁也思绪万千。

虞自高怎么也没有想到,丁兰媋竟然有着如此刚烈的性格。

和虞自高发生过性关系的女孩子,确实也有和他哭过闹过,要死要活的,但哭过闹过喊过之后,就都和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了。丁兰媋也和他哭了闹了,但死这个字眼儿却没有从嘴里说出丁点儿,到头来,却真的去做了,做得让他现在想来都心惊胆寒。

丁兰媋是所有和虞自高发生关系的女孩子里面唯一“反抗”过的,虽然,那反抗也只是出于表面。在丁兰媋的身上,虞自高所感受到的,是他这样一个风流惯了的人也极为看重的一个女孩子本应有的矜持。

有些女孩子,做起**来,甚至比他虞自高看起来还要主动,在这样的女孩子那里,虞自高可以得来的,也就仅仅是快感而已了。

丁兰媋却是不同的。丁兰媋的羞涩,丁兰媋的颤抖,真正让虞自高的冲动达到自己都不可控制的地步。他一遍又一遍地与丁兰媋进行,性的渴望却是越来越浓重。他甚至想,这一生都这样和丁兰媋缠绵下去。丁兰媋的哪怕是一个细胞,都使他无限地陶醉。

但虞自高真的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哪个女孩子厮守终生。他尤其不能接受的是,哪个女孩子像膏药一样,硬要贴在他的身上。

一直以来,虞自高的生活,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是定了格儿。他就是一个打打杀杀的人,要他成立一个家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自己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

但这个时候,这样爱他虞自高的一个女孩子却因为他的“绝情”而厌世,他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感觉到了从未感觉到的爱的一种震撼力,忽然就想到了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女人。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再和多少女孩子打情骂俏,上床睡觉,终归是少了人生的一种体验的。吃尽了山珍海味,却没有一样钟爱的菜肴,算得上是好的吃客吗?只要身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哪怕,与婚姻毫无关系呢。

他虞自高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女人呢?

虞自高还这样想着,忽然就发觉丁兰媋的手指先轻微地动了一下。

“媋儿。”虞自高把脸向丁兰媋跟前凑了凑,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丁兰媋修长的睫毛跟着虞自高的呼唤,像被风吹过一样,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