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的朝阳照进东方永懿的旅店房间,东方永懿缓缓地睁开带着几分酸胀的眼睛,整个儿的身子却比睡前更觉得劳累。

又是新的一天,在东方永懿看来,却没有丝毫的新意。

稀里糊涂地做了一宿的梦,好像是和谁还打着架,又好像,自己忽然就落入了哪个万丈深渊,又好像,谁又给了自己什么无穷无尽的力量,又好像,那个男人的眼睛自始至终地都在凝视着他,又好像,姚美怡和那个男人……

睁着一双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只盯着棚顶,东方永懿的脑袋里面,还满满地,和装了浆糊一样。

又这样躺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东方永懿才靠着枕头,微微地欠起了一些身。

“嗨——”东方永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后,从床边的小柜儿上的一个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来。

香烟在东方永懿的心目中,一直都不过是应应场合的东西,而这几天,他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屋子里的时候,特别,脑子里浑浑沌沌的时候,都习惯着吸上几口了。

喷云吐雾了一番,脑子里倒还真觉得清晰了许多,又使劲地吸了一口,东方永懿就把只吸了一小半的香烟掐灭,横着,搁在了床头柜上的一只烟灰缸上。

脑子清醒之后的东方永懿,首先想到的,是昨天方源在电话里说的那一番话。

自打和方源通过了话,东方永懿躺在**,翻来覆去的,就只是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回去的问题。

方源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去的。说让东方永懿回去,恨不得,东方永懿就马上地出现在眼前。

东方永懿其实也想过要回去,但,和姚美怡之间,就好像还有着一根纤细的丝线牵着,稍不留神,兴许也就断了,但真的去断,东方永懿还是有着很多难以割舍的地方。

没有分开的时候,东方永懿倒也想过自己会如何地被煎熬,而真的分开,他才又觉得,自己所以为的那些煎熬都是不值一提的了。

很多时候,特别是东方永懿一个人静静地呆着的时候,他真的有些担心,自己会忽然地就精神失常。他本来是不愿再想起姚美怡来的,但姚美怡的身影就是不停地在他的眼前晃动。

隔着铁栏杆的邂逅,鬼使神差的相亲,几番周折的情感的确立,抓心抓肺的一次次猜忌,生离死别样的重新复合,风风火火地婚事筹备,痛彻心扉的决绝的言语……,一桩桩想起来,东方永懿都会不经意间就把眼睛怄得红红的。

让他再来找姚美怡的,与其说是方源,是姚父,莫不如说,是他东方永懿自己的一颗心。

有方源和姚父推着,东方永懿虽然还是有着几分的顾虑,硬着头皮,倒也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而现在,方源忽然之间鸣金收兵,让他返回,他的心,倒又悬了起来。

理智上来分析的话,东方永懿知道,他是应该回去了,可,从情感上来看,东方永懿就是回去,也难以连魂儿一同带着了。

东方永懿原不想逗留这么些日子的,本来手头有点儿紧,旅店都是住的最次的,伙食,除了那一顿在姚老太太家里算是沾了些油星,好几回,都是硬拿着白开水充的饥。

“嗨——”东方永懿终于狠了狠心,“美怡跟谁,都不比跟我要强上千倍万倍?我不是只愿美怡会快乐,会幸福吗?我既然已经没有能力来爱她,我这样苦苦地求,又是干什么呢?”

这样一想,东方永懿腾地就坐起身来,侧身打开床头柜的小门,出里面掏出了一盒一直都没有舍得或没有心思吃的泡面,准备,好好地吃上一通,就动身回返。

就在东方永懿把泡面刚刚地加好了开水,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永懿第一个反应,竟是以为敲门的是姚美怡。

自从东方永懿再回到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姚美怡会突然之间来这里看他。他挨了打啊!尽管不重,姚美怡会放得下心吗?但是,老旧的橘黄色的房门丁点儿的响动都没有。

这个时候,房门终于被敲响了。

而东方永懿以为是姚美怡,又不过就是瞬间而已。不用做什么理智的分析,只从敲门的节奏和响动,东方永懿就完全可以知道,敲门的绝对不会是姚美怡了。

姚美怡的行为举止,东方永懿再熟悉不过了。

否定了姚美怡,东方永懿觉得,应该是店主了。

“来了来了。”东方永懿有些不耐烦地发出了懒懒的声音之后,走到房门边。

房门被打开了之后,东方永懿不觉得,就愣住了。

敲门的确确实实不是姚美怡,但,又不是店主,而是昨天对东方永懿有过一些赐教的那两个彪形大汉。

两个大汉穿着同一款色的西装,带着同一款式的墨镜,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使东方永懿险些就要往后倒退几步了。

东方永懿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没有让两个彪形大汉进屋,也没有给出什么友好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们找到这里,有什么事儿吗?”

两个彪形大汉显然也并不怎么在意东方永懿的态度,其中的一个,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资料袋往东方永懿面前一递,用着比东方永懿更冰冷着十倍的声音,说:“朋友,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儿心意。”

东方永懿听对方把话说完,周身先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然后,又看了看对方的脸,又看了看还被对方举在自己面前的暗黄的资料袋,心里面大概也知道了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就也不接,也不言语,就要关门。

另一个彪形大汉一只手就顶住了东方永懿只关了一半儿的房门:“朋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大家都图个方便。”

“我和你们,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再想动手,这里不方便,你们找个时间,我随时奉陪!”东方永懿说着,又关门,房门却像被什么给掩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你如果还有什么话,尽管去和我们老板去说,我们老板的意思,你聪明的话,最好,也先弄明白了!”拿着资料袋的彪形大汉不带有任何语气色彩地对东方永懿这样说完,把资料袋往东方永懿的怀里一顶,东方永懿下意识地拿手一护,就把资料搂在了怀中。

“你们……”东方永懿才说出了这么两个字,两个彪形大汉相互看了一眼,毫不理睬东方永懿,转身离开。

直看着两个彪形大汉走出旅店,东方永懿才关好了门,回到了床边。

凭借手感,东方永懿确定自己对袋中之物的猜测丝毫没有错,不屑一顾地,直接就把资料袋撇到了**。

资料袋的口并没有封好,被东方永懿这么一撇,几打崭新百元的钞票,就从袋口露了出来。

东方永懿并没怎么在意,才要看看自己的泡面好了没有,资料袋口露出的一个白色的纸角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显然是一封信了。

“不管怎么样,先看看他的意思,倒也是。”东方永懿心里面这样一想,就出资料袋里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信纸。

展开信纸,除了程旷达几个字的签名,内容都是电脑打出来的:

“朋友:

你和姚美怡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大概地知道了。当然,不是从姚美怡那里知道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在这里,就没有必要和你说明了。

我的身份,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打听好了。远的不说,在这个城市里,我想,你就是问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多多少少,也是知道我程旷达是何许人也。

只是,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我想,我倒也不妨和你说一说。我爸爸就是姚老师的学生,我呢,也跟着姚老师学了十几年的易经。认识姚美怡,自然,是通过姚老师了。

我说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可以告诉你,我第一眼看见姚美怡的时候,我就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了。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是没有家室的。这一点,其实也没有必要和你说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追求姚美怡,完完全全说合情合理的。

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太具体的,我不甚了解,你们的分手,可能也存在着一些不得已,但是,分手就是分手了,就好像,失败就是失败了,任何的理由,任何的说辞,都没有丝毫的意义。

我不是和你做什么交易,我只是不想你再纠缠姚美怡。这里,是十万块钱,你如果可以答应再不找姚美怡,并且离开这座城市,我还可以再给你九十万。这,一共就是一百万。我想,够你挣上一辈子的了。

昨天,离开你之后,我带着姚美怡去了这里最豪华的餐厅,我们真的很愉快。我不想说金钱有多么多么重要,但是,很多事情,离开了钱,真的是玩不转的。女孩子最需要的,好像是情感,其实是安全感。一个女孩子,特别是姚美怡这样的女孩子,没有物质的强大的基础,困苦的生活,会对她的魅力大有损伤的。我想,你也不想看到姚美怡在你的身边变得人老珠黄吧?

拿着我给你的这些钱,你就是不去工作,正常的生活,你也是完全可以维持的。

通过和姚美怡这些天里的交往,我看得出来,她对我的追求,还是有一些动心的。

不是看出来姚美怡对我已经有了些意思,这一百万对我程旷达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数目,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事儿。

别的,再不说什么了,希望,你认真地考虑考虑我的话。

程旷达”

东方永懿浑身颤抖地看完了信,半个身子,一下就凉了起来。

“美怡。”东方永懿嘴里轻轻地又叫出了这样的名字,手里面的信纸,又抖了几下,就从手中脱出,摇摇晃晃,像秋风里的落叶,直飘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