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多钟,东方父的病房里。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为东方父忙活了一整天的东方永懿,疲惫不堪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才稍微地闭一下眼睛,心里面满满地,又想起了姚美怡。

自从撵走了姚美怡,东方永懿的心其实一直都没有平静过。

想一想姚美怡待自己的好,又想一想两个人经历的一桩桩往事,东方永懿的心里面一阵接着一阵地痛楚。然而,除了做出这样的违心的选择,他似乎,真的就再没有别的可以选择的。

唯一可以让他从姚美怡那里分开一些心思的,自然,是照顾病**的东方父。

为了不去想姚美怡,东方永懿从头到脚,给东方父收拾了一遍,实在找不着活,又反复地给东方父做了几回的按摩,又一遍遍地拔着东方父的裤子看,看需不需要换洗什么。

最后,就是东方父的床单被单,也都大洗了一通,邻屋的陪护见了,都觉得纳闷,只是,亲眼目睹了东方永懿一大早的火爆脾气,也就都在一边默默地当着热闹看了。

或者是活儿真的干尽了,或者是东方永懿的体力实在是不支,终于,他又听着窗外的雨声,一个人坐了下来。

东方永懿知道,他一旦这样坐下来,就一定还会想到姚美怡,但,他又怎么能不坐下来呢?

“对不起,美怡。”东方永懿在心里说着,泪水就汪满了眼眶,“这样地伤害了你,可能,又正是我对你的爱。哦,就是,就是我对你的爱。真的,我实在是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来承担我的痛苦。我想给你的,就只有幸福,这样的痛苦,我怎么可以让你来承受呢?可能,我真的好无能。我虽然对未来是那样地充满过希望,但,到底,我还是被现实给击倒了。不是我言而过之。艰难是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的,别说可不可以实现我对你的承诺,弄不好,我连自己的这一张嘴,都填不饱了。嘴都填不饱,还拿什么来为你创造幸福?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哦,不,还是,不要理解我。我希望你可以恨我。就像今天这样恨我。恨我对你的伤害。我知道,只有你恨我,你才会甘心情愿地离开我。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地折磨我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真的做错了什么。本来,幸福的生活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想不到,不幸的生活却先来了。美怡,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我更懂得了怎么来爱你。曾经,我只想着,我们在一起,你才会幸福,而现在,我终于又明白,为了你的幸福,或者,我们倒要放开。只是为了你,所以,我和你分了手。这并非是对爱的背叛,而是将爱又已经升级。两个人在一起算得上是爱,而这种无可奈何的永别,才更代表了真正的爱,至少,代表了你我之间的真正的爱。”

东方永懿正这么想着,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不会是姚美怡打来的,东方永懿的第一反应,竟还以为是姚美怡打来的,赶忙,掏出来一看,却是虞自高。

带着几分的莫名的失望,东方永懿便懒懒地接通了电话。

没等东方永懿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儿,虞自高那边已经急切地问:“肖蓉儿和你联系了吗?”

“肖蓉儿?没有啊!”被虞自高这么一问,东方永懿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虞自高还是在那边喊着说:“肖蓉儿离开了家,出走了!”

东方永懿听了,“腾”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对着话筒,喊着问:“什么?怎么会?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虞自高的话音里,流露出了明显的失望:“既然没有和你联系,那就算了!你忙你的,我们再找找好了。”

东方永懿却说:“你们在哪儿?我也过去!”

虞自高劝说到:“你还是不要过来了!你过来了,伯父可怎么办?”

东方永懿坚持地说:“我找人帮忙照看一会儿。现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找人要紧!”

虞自高在那边稍微地想了想,终于说:“那好!我们现在在火车站!”

东方永懿听了,急忙就撂下电话,和旁边病房的陪护好说歹说,才求得人家给照看一个小时。

安顿下来东方父,东方永懿就像一支被射出的箭一般,直奔火车站。

来到火车站后,东方永懿发现,虞自高、田媛媛、肖父和肖母正在雨中四下里寻找着肖蓉儿的影子。

肖母被雨淋得已经和落汤鸡一般,嘴里面只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肖蓉儿的名字,不知道的人看了,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

东方永懿跑到几个人的身边,刚要问什么,忽然就被肖母揪住了衣领。

“你还我蓉儿!你还我蓉儿!”肖母嚎哭着,冲东方永懿撒起泼来。

肖父等人过来劝解,肖母揪着东方永懿衣领的手却如同钢钳一般,掰都掰不开。

“都是你造的孽,你跟人家使什么劲儿!”肖父拉扯着肖母,气急败坏地说。

“我造孽?我造什么孽了?明明就是这个穷鬼,癞蛤蟆,把蓉儿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时候,我不找他要人,我找谁去?”肖母不服气地嚷着,揪着东方永懿衣领的手开始不住地前后左右地摇晃。

东方永懿本来心里面就烦乱,听肖母又叫他穷鬼,癞蛤蟆,火气更往上直撞,一面用两只手抓着肖母的手,往外挣脱,一面冲着肖母也嚷起来:“叔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就是因为你,才把肖蓉儿害成了这个样子!您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不加顾及!”

肖母听东方永懿这么一说,眼睛里都要喷火一般,咬了几声牙,又嚷到:“老天知道究竟是谁在造孽!你那个死妈,你那个瘫巴爹,就是现世现报!”

“你再说!”东方永懿指着肖母的鼻子,狠狠地说。

“我再说怎么的?我再说怎么的?你害得我们家现在男人也不回来了,女儿也离家出走了。我不过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我今儿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还倒要看一看,你还敢把我怎么的?”肖母一阵闹,虽是雨夜,也招了一帮人围着看热闹。

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肖母更来了劲儿,竟不干不净地大骂起东方永懿来,甚至说东方永懿串通了师傅来搞她的女儿,看热闹的人不知道底里,只一声声地哄着,笑着。

“大家伙儿都给评评理吧!”肖母咧着嘴嚎着。

“哈哈哈……”一阵笑声夹杂在雨里,显得格外刺耳。

肖母听见众人的笑声,还以为自己得了势,挥着胳膊,就又大吵大嚷起来:“大家都来认识一下这有爸妈养没爸妈教的癞蛤蟆吧!死活赖着我们家的姑娘,硬是闹得我们家的姑娘离了婚,又玩弄起别人家的姑娘了……”

肖母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啪”地一声响,肖母的脸挨了一巴掌。

肖母并没有看清楚打她这一下的究竟是谁,只当是东方永懿打的,挣脱手,曲着十个手指就要往东方永懿的脸上挠。

东方永懿慌忙用胳膊来扛。肖母只顾着要挠东方永懿的脸,不提防路面的雨水,“吧唧”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你个邪奶奶的!老天爷呀!睁开眼看看吧!为什么就不把报应都落在他们东方家的头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惨!老天爷不公平啊!怎么还能让这样的人活在世间害人呢!怎么,不都劈死了他们,还留他们一口气呢!”肖母坐在雨水当中,仰面朝天,噼里啪啦地又是拍自己的大腿,又是拍地面的雨水,哭着,喊着,闹着。

“轰隆隆”,一阵雷声滚过,雨点更猛了起来,浇得看热闹的人,一点点都散了。

虞自高、田媛媛以及东方永懿见肖母只是坐在地上闹,就都过来搀肖母,肖母忽然就喊起腰疼,再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