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母终于走完了自己五十二年的平凡人生。

东方永懿父子和姚美怡都沉浸于极大的悲痛之中,好在,整个的后事,都有礼仪中心给张罗着,有一些其它的杂事儿,也都由虞自高和方源两个人帮着料理。田媛媛和肖蓉儿,也过来帮了些忙。

三天出殡,东方永懿父子的亲戚、同事、同学、朋友以及东方母生前要好的人络绎不绝,门里门外,楼里楼外都是。

“这人,平常看不出咋的,到了这个时候,嗨,也真的没有想到,咱们家的事儿,还会有这么些个捧场的人。”东方父伤感地对东方永懿说到。

东方永懿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也不觉得有些晕,看了看东方父,也没有说什么。

“这人走了,”东方父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着,“都惦记着,给送上一程吧。好哇。这也就是相处了一场了。”

见东方父实在是伤感,无法照顾来人,东方永懿只好在姚美怡的陪同下,强忍着悲痛,接待着。

人多了,口就杂,议论东方母的病的,议论东方父将来的路子的,以及议论东方永懿身边的漂亮的未婚妻的,声音虽然都尽量地压得极低,此起彼伏,却也不住地传进东方永懿和姚美怡的耳朵里。

“你还别说,这东方家倒也有点儿福气。这儿子倒也平常,这儿媳妇,怎么找来的呢?”

“别胡说,人家儿子也不错。有模有样的,配这女孩子,也配得上了。”

“听说,也就要办事儿了,这要早给冲一冲,说不上,也就没这码子事儿了。”

“你还老迷信呢。和这有什么关系?”

“你可不知道,这人啊,活的,就是这么一股子气。”

“可不是,这家里头啊,说是娶媳妇是个喜气事儿,其实,特别是这老两口子,就这愁,也都能愁死了。”

“这话不假啊。就说这死了的,之前,没完没了地加班加点儿地挣呢。”

“也是想不开的主儿,这钱,什么时候有够的时候呢?”

“也不能这么说,真要钱的时候,拿不出来,简直就是要命啊。”

“现在这年轻人儿,谁寻思这些呢?老胡家娶儿媳妇的时候,怎么样,就差这电视上买小了一号,姑娘说什么也不干了。上午刚把记给登上,还没出一天的功夫呢,就领了离婚证了。你说,这坑不坑人。”

“老胡也是的,就差这儿了?”

“嗨,老胡那不是一个后老伴儿吗?”

“要说,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儿,知道那样的家庭,争这个干什么呢。”

“什么什么呀!你两个懂得什么呀!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姑娘其实早就不干了。找个茬呗。”

“你可拉倒吧。早不干,登的什么记呢?这以后再找,也是二婚了。”

“你就老土吧。现在,谁还在乎这些呢?头婚,谁又能娶着大姑娘呢?”

“要照你这么说,还完了呢。”

“嗨,你以为呢?”

……

东方永懿实在有些听不下去,就要过去理论理论,姚美怡也已经听得满脸通红,拽了拽东方永懿的胳膊,小声地嗔怪着:“你干什么?这什么时候?”

“可这……”东方永懿不得不把火气强压下来,心里面又说到,“这唾沫星子真的也淹得死人啊。”

随着小区过道里的车辆越集越多,出殡的时间一点点地临近着。

“怎么这车也来了这么多?”东方永懿从凉台往下一看,黑黑压压地,足有百八十辆的车,不由得,就随意问了一声。

姚美怡红着眼睛说:“没和你说,都是方源安排的。伯母走了,也风光一些吧。”

东方永懿朝着看不见尾的车队,凝重地又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随着憨憨的一声,戴着一副大墨镜的方源,来到了东方永懿和姚美怡的身边。

东方永懿面对着方源,万千的感激,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最后,也只再平常不过地道了一声:“谢谢你,方源。”

方源有些不耐烦地“嗨”了一声:“谢什么呀?朋友之间做这一点子事儿,至于吗?别和我整这一套煽情的。当心我不和你处了。将来我有了什么事情,你还能袖手旁观不是?赶紧的吧。”

东方永懿听了方源的这一番话,就差着没说出肝脑涂地的话了。

“好了好了,”方源说着,又冲着姚美怡说到,“你这位今儿是怎么了?你也该说说他了。伤心归伤心,这还用一大摊子的事情呢。婆婆妈妈的,还能不能主得了今天的事儿了?”

东方永懿听了方源的话,也不由得把胸脯往起一拔。

虞自高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时候已经开始往车上放置东方母生前的物品,又问到东方父还有什么需要拿下去的时候,东方父只知道拿着袖头子抹自己的眼泪了。

东方永懿见状,赶紧走了过去,重新又把东方母的物品理了理,确定再没有什么要带过去的时候,又对东方父说:“有我张罗就行了,您只把自己照顾好了。”

东方父还抹着眼泪,张了两下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时间不等人,出殡的时间才到,司仪就招呼着去火葬场的人抓紧上车,三五成群的人,像潮水一般,向停靠在路边的车辆吵吵嚷嚷地走着,场面一下子就又显得混乱起来。

东方永懿心头一颤,到底也只流了两行眼泪,就手捧着东方母的遗像,由姚美怡、虞自高和方源陪着,伤心地也往路边走。

就在东方永懿被姚美怡搀着胳膊,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岳婶从东方家的厨房窗户,探出了头,朝着东方永懿就喊起来:“小懿!小懿!可不好了!你赶紧先回来看看,你爸摔倒了!”

东方永懿听到岳婶的喊声,如同头顶响起一片焦雷,脑袋里顿时就嗡嗡地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不禁是东方永懿,就是所有听到了岳婶喊声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就一同朝岳婶的方向看了过去。

刚刚拔起胸脯,像个汉子似的东方永懿,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是久经红白事儿的司仪,也没遇见过这样的突**况,只这抱着遗像的东方永懿该不该再走回去,做司仪的,都没有了主意。

东方永懿还真把眼睛瞅向了司仪,好像,要这个司仪帮着他出什么主意似的。

不叫东方永懿回去,看来也是不好的,司仪眼珠子一转,把东方永懿怀里捧着的东方母的遗像先往车里一放,焦急地说:“小老弟啊,赶紧,先回去瞅一眼。实在不行的话,叫几个朋友给送医院看看,那边还有不少的事情,不能缺了你呀。”

“是呀,那边离不开你,这里有我和方源照顾着,你就放心吧。”虞自高也对东方永懿这么说。

就这样,在姚美怡的搀扶,虞自高和方源的陪同下,东方永懿慌慌张张地,又返回到家中。

进了家门的时候,东方父还躺在地板上昏迷着,岳婶和四五个中年的男女围着叫着。

东方永懿几步就来到东方父的跟前,伸出两只手,就要搀东方父起来,一旁的岳婶赶忙就拦住说:“先别动。咱们的手脚没有准儿。我刚才已经打了电话了,大夫马上就到,还是,等大夫来了,再处理吧。”

“怎么,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东方永懿忍不住,哭泣着问。

一边的姚美怡,听东方永懿的话有些不对,轻轻地,又拿胳膊肘杵了东方永懿一下。

东方永懿并没有分辨是谁,头也没回地,就把姚美怡的胳膊推开了。

姚美怡本来心里面也难受着,被东方永懿这么一推,更是脸上发酸,“吧嗒吧嗒”地,就掉起眼泪来。

岳婶看不过去,一把就将姚美怡搂住,没好气地冲着东方永懿说:“刚才,你爸就一直叨咕着就是差钱,就是差钱,我们都劝他,他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摔倒了。没有人推他绊他,你和我们使什么劲儿呢?”

“嗨,”东方永懿听了,叹了口气,又说,“这两天就一个劲儿坐着胡思乱想的,我都和他说了,告诉也,也不用他忙活什么,要他注意休息,可他就是不听呀。刚才我还叮嘱着他呢,这,那头儿还有那么大的一摊子事儿!”

东方永懿的话刚说完,楼下又已经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噔噔噔”,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个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便来到了东方永懿家。跟在医护人员后面,脸色苍白的,又跑进来了肖蓉儿和田媛媛。

随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夫身上,屋里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好像,哪怕有谁喘一下粗气,都会把人吓上一大跳。

大夫蹲下身,听了听诊,又拨开东方父的眼睛,用手电照了一下,就说着:“像是颅内出血,病人需要马上送医院抢救,请家属跟着来。”

医生的话音刚落,两个抬担架的,已经将东方父平移到担架上,抬着出了门。

“这……”东方永懿皱着眉头,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里摩擦起来。

姚美怡忍着悲痛,才要上前说话,肖蓉儿却先开了口:“永懿,伯父那面,你就先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伯父的。”

“还是照我说的,”虞自高忽然看了看还被岳婶搂在怀里的姚美怡,故意地往肖蓉儿身前一站,果断地对东方永懿说,“由我和方源跟着去医院,你就放心忙你那边的事情好了。”

东方永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虞自高接着又说:“有什么紧急的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东方永懿这才勉勉强强地点了一下头。

肖蓉儿一心只想着可以为东方永懿分担一些,才张嘴喊了一声东方永懿的名字,又叫虞自高把话给抢了过去。

“那边,有什么事儿,你也要和姚美怡商量着来,你们到底就要结婚了。”虞自高这样和东方永懿说着,把结婚两个字特意咬得非常的重。

东方永懿没有怎么往多里想,只是感激地又向虞自高点了一下头。

肖蓉儿却好像被从头至脚泼了凉水一般,使劲儿地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