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母的病情进一步恶化着,基本上,已经吃不进什么食物了。

围绕着东方母看病的问题,东方永懿和东方父不知道在一起合计了多少遍。有的时候,东方父确实被东方永懿说动了心,可事后,又想想东方母的那一番言语,又想想东方永懿结婚的钱尚缺少着着落,不免,就又犹豫起来。

看着东方母的病情日益恶化,东方母的病房外面,东方永懿和左右为难的东方父,终于发起了火。

“爸,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说,就看着我妈躺在病**,这么硬挺下去吗?”东方永懿怕被病房里的东方母听到,还是尽可能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小懿,你的意思,对。我也懂。可,这不看病,也是你妈的意思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妈的脾气。”东方父也是一脸的着急,在强硬的东方永懿面前,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说。

东方永懿指着病房的门,急躁地又说:“爸,您看看,您看看我妈现在的情况。再这样下去,妈可就危险了。我妈的意思,我知道,不过就是怕花钱,但,这钱总还可以再挣,这人命若是……,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妈的命要紧!这个时候,这样的主意,只能由我们来拿。什么我妈的主意,我妈的主意,咱们就坚持着让我妈好好地看病,我妈又怎么还能说这些?”

东方父听了,只连连地又叹着气,皱着眉头说:“可,小懿呀,这眼瞅着,你可就要结婚了。结婚的时候,那钱,可就真的和流水一样。结婚的钱,是你妈和我多少年辛辛苦苦攒下的。你妈早就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都是雷打不动的钱。这钱呀,小懿,要我说,还是用在你结婚的……”

东方永懿平常是只觉得东方父缺少主意,这个时候,却觉得,东方父怎么还有些认了死理儿了,几乎,就有些暴跳如雷地,跺着脚说“爸,不是我说您,您怎么就也分不出轻重缓急来了?钱花了,我们可以再挣,可这命……,嗨,爸,您就听我的,我结婚的事儿,我自己会想办法。赶紧,把钱拿出来,给妈看病吧!”

东方父看了看东方永懿,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到:“那,小懿啊,倒也不是咱们舍不得花这个钱,其实呀,嗨,这,这可又怎么说呀,我和你妈的意思,这,这弄不好,也是,是白白地往里扔钱啊。”

“白白地往里扔钱?”东方永懿重复着东方父的这一句话,痛苦地摇了半天的头,才又说到,“爸!妈可以那样想,您又怎么能这么以为呢?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我们就要试一试!生死关头了,爸,可不能就这么想啊。”

东方父躲躲闪闪地,还是摇着头说:“可是,小懿啊,怎么好动你结婚的钱呢?你还不知道你妈吗,你结不上婚,你妈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的。”

东方永懿一脸的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让我愧疚一辈子吗?让我永远地都记得,我的结婚,是拿我妈的命换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个婚,不如,也不要结了。”

“小懿,”东方父听东方永懿说出了这样的话,两道眉毛之间皱起的肉球儿都紫红起来,“可不好这么说呀。老人说得好,谁都有个生老病死,你妈这个病啊,都想着可以好了。我又何尝不想给她看呢?我也和你妈因为这个事儿火过,可是,你妈说得没有错啊。这把握,实在是太小了,小的,近乎于渺茫了。咱们这一点子家业,实在,搁这上面,赌不起啊。”

“赌!干什么不赌!”东方永懿依旧坚定地说,“只要有哪怕百分之零点几的希望,我们就要赌上一把!我就是打一辈子的光棍儿,也不能眼瞅着我妈因为我而放弃治疗!”

“小懿,”东方父眼圈都红了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可不是咱们凭着一朝的热血,就……”

“谁又闹着玩儿了?谁又是一朝的热血了?”东方永懿没有等东方父把话说完,就抢过来说到,“我是再认真不过的!什么时候,我都为我的这些话负责!就这么定了,赶紧,把家里面的钱,都拿出来给我妈看病吧!今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东方父见东方永懿执意如此,只好又说:“既然这样,要我说,还是,征求一下你妈的意见吧。”

东方永懿不耐烦地说:“这个时候了!争分夺秒的时候了!还征求什么我妈的意见呢?我就做主了,赶紧的,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吧!”

东方父把身子往旁边一扭,犹犹豫豫地说:“这,可是……”

东方永懿干脆地问到:“还可是什么?还有什么?”

东方父浑身都哆嗦了个遍,才又说到:“可是,就算拿出你结婚的钱,也,不见得够啊。”

“嗨!”东方永懿听了东方父的这一句算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话,转过身,一拳,就打在走廊的墙壁上,痛苦已极,眼泪就夺眶而出,“妈,是我不好,我有点儿钱,就胡乱地花了,到真用钱的时候,就……”

东方父难过地又摇了摇头,在东方永懿的身后,劝说着:“小懿,这人啊,有时候,就得认。其实呢,你结婚的花销,真的也可以大,可以小,有就多花,没有就少花,总也能过得去的。可这看病,不带讨价还价的呀。光这手术下来,也不知道究竟要多少个数儿呢,再后面的各种各样的治疗,要花的钱,咱想都想不到啊。真是花了钱,就能治好了你妈的病,咱也认,只怕,钱花了,你妈的罪遭了,还是,还是……,小懿啊,很多事情,老天爷其实都安排好了,不是咱们算计得了的。”

“不!”东方永懿对着墙壁,摇着头说,“为什么要认?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挥金如土,而我们这样的再正当不过的花销都搞不定?这,太不公平了。这种不公平的安排,为什么要认?不!我不认,说什么也不认!没有钱,我去借。就是借钱,也要给我妈看病!”

东方父唉声叹气地说:“小懿啊,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可这钱,咱们上哪儿去借呀?咱们没亲没友的,就是有,看咱们没个偿还的能力,谁还能借给咱们呢?”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东方永懿正要提肖蓉儿,“咣咣”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就朝这里传了过来。

东方永懿听到这脚步声,只觉得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不由得,就朝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束由对面窗子投进来的金黄色的光里,镀了一层金子一样的方源,由姚美怡陪同着,向这边走来。

“方源?”东方永懿看见方源的同时,似乎又从方源的身上,看到了些别的什么值得他欢心的东西。

在东方永懿还一心地体会着自己的感受的时候,方源和姚美怡已经来到了东方永懿父子俩面前。

没等相互间打什么招呼,姚美怡先就和东方永懿说了话:“对不起,永懿,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情况都都和方源说了。你别多想什么,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还是看病要紧,需要什么,方源愿意帮助我们的。”

“方源,这……”东方永懿还没有说出半个感激的话,就哽咽住了。

“瞧瞧,瞧瞧,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方源却不客气地瞪着东方永懿,说,“还当我是朋友吗?是瞧不起我,还是怎么的?有事儿,也不和我吱个声!真是的,这人,能给钱难倒吗?这里的医生,连那院长,和我爸都熟。你们什么也别管了,准备准备,该怎么看病,就怎么看病好了。”

站在一旁的东方父,看着姚美怡领来的不过也就是二十几岁的胖姑娘,说起话来竟如此地有劲儿,不由得,直倒吸了几口冷气。

姚美怡看出了东方父的心思,就笑着,和东方父介绍说:“这是方杰豪的女儿,叫方源。”

“方源?”东方父不知道方源,却知道方杰豪,实在没有想到,姚美怡是怎么请来了这么一个救星,迈着两步慌慌乱乱的步子,来到方源的身前,想拉着方源的手又不敢,不拉着方源的手,激动的心情就也不知道怎么来表示,颤颤巍巍地,合着双掌,拜佛一样,拜起了方源。

“是,是伯父吧?”方源虽然已经猜到了面前的这个激动的中年人是东方永懿的父亲,被东方父这么一弄,倒有些慌了手脚,转过脸,就问姚美怡。

姚美怡赶紧向方源点了一下头。

方源这才又回过脸来,笑着,和东方父说:“伯父,我和姚美怡,哦,还有东方永懿,都是朋友,朋友有需要的地方,是应该帮忙的。”

东方父听了,向方源拜得更加厉害起来。

方源“嗨”了一声,一把,就抓住了东方父的手,憨憨地笑着说:“这,真的,没什么的。”

东方父的手被方源抓着,就觉得一股强大的暖流顷刻之间就涌遍了周身,不得再拜,要说上几句感激的话,嘴唇却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哎呀,伯父!什么也别说了,抓紧时间,给伯母看病吧!钱的事情,都放在一边,所有的一切,都包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方源看着眼含热泪的东方父,不免着起急来,这样催促起来。

“是呀,伯父,就别再考虑什么了。快一些,准备给伯母治疗吧!”姚美怡见东方父还只激动着,在一旁也催起来。

“好好,好孩子呀,我……”东方父说着,纵横起老泪,“扑通”地一声,竟双膝跪倒在方源的面前。

几个年轻人都赶忙都来搀东方父,东方父的手还在方源的手心里面,激动得,直把头不住地磕在方源的肉滚滚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