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永懿坐在肖父的面前,心里面却还惦记着躺在病**的东方母,又和肖父说了几句平常的话,就只说自己还有些事儿,起身,领着姚美怡就走了。

急救室的外面,只剩下了肖父和田媛媛两个人。

肖父到底是年过半百的人,闻听噩耗时的惊慌,再加上匆匆地赶来,又和肖母大闹了一通,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见田媛媛在自己的身旁也真是默默地坐着,就轻声地对田媛媛说:“田媛媛,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肖蓉儿的关心。你也跟着忙活了大半天了,快些,也回去歇着吧。”

连惊带吓,又劝了这个,拉了那个的田媛媛,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确确实实地,也觉得有些疲惫了,可,一心却只想着可以再看一看苏醒来的肖蓉儿,也就对肖父轻松地一笑,说:“伯父,我再等等吧。”

“嗨,”肖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摇着头,说,“想来,我事事要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儿呢?不光让许多人看了笑话,还连累着一些人跟着……”

“伯父,”田媛媛见肖父的话只说了一半,也就接过来,说,“您可别这么说。我和蓉儿情同姐妹,蓉儿现在真的很难,我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这,”肖父把头一低,“也是家门不幸了。”

田媛媛见曾经谈笑风生的肖父,情绪却落得如此地低沉,刚刚还想要问的,也是一直都憋在心里面的一个问题,又咽到了肚子里。

肖父却好像和田媛媛想到了一起似的,又摇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个傻蓉儿,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原来,蓉儿的爸爸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田媛媛也庆幸自己没有把话问出来。

“本来,挺好挺好的,”肖父又接着说,“真就是阴差阳错,也不至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我早也就看出了这一步,可,怎么就,就都钻到了钱眼儿里了呢?”

“真的,就是金钱的罪过吗?”田媛媛听了肖父的这一番话,心里面默默地又一想,不觉得,就打了个结儿。

“人是离不开钱,”肖父又继续说着,“可,人又怎么可以仅仅只想着钱呢?到头来,得不偿失啊。白白地,把自己就给作贱了。”

“伯父,”田媛媛终于又说了话,“不管怎么说,应该不应该的,都已经发生了。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候,蓉儿更需要的是关心和理解。”

“嗨,”肖父仍然打不起精神,“你的这些话,在我的心里面,也不知道都翻腾了多少遍了。我这样说,田媛媛,你不要多想。其实呢,这样的话,拿来劝别人容易,对自己,哪怕只是稍微的一点儿安慰,都真的很难啊。我,无法不关心蓉儿,但,说到理解,我又实在是很难真正地理解啊。蓉儿也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怎么,要栽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呢?”

“可是,伯父,”田媛媛又说,“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这么一回,我想,蓉儿会更加成熟起来的。她毕竟也只有二十几岁,今后的路,还那么长。”

“话是这么说,”肖父的声音,还是那样地低沉,“可是,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错误,确实是像老话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不是什么错误都有改正的机会的。就像她和东方永懿的感情,失去了,又怎么能再找得回来呢?”

田媛媛被肖父的话说得,又想起了这一段时间里,为肖蓉儿的情感,进行的一番波折,不禁,就有些强硬地对肖父说:“天底下的男人有的是,不是就他东方永懿一个人。他东方永懿不和咱们蓉儿好了,或者,倒也是好事儿呢。我就不信了,就凭蓉儿,找不到更好的。”

肖父听了,只是摇头而已。

“伯父!”田媛媛的语气,却更加地坚定起来,“我朋友多,我一定给蓉儿物色一个比东方永懿好出十倍的人来。”

肖父又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感情这种事,又怎么是可以这样来比的呢?”

肖父的话刚说完,一个护士从急救室里推门出来,对着走廊的过道儿,程式化地喊了一声:“肖蓉儿的家属,病人醒了!”

肖父和田媛媛听了,一同站起了身,就往急救室里走。

才走到了门口,肖父的脸上又掠过了一抹阴云,忽然,又在田媛媛的身前,站住了脚。

“伯父,您这是……”田媛媛看着肖父,不解地问。

“我不想见她。从她和她妈一样,只认识了钱,我就不想再见她了。”肖父低着头,倔强地说。

“伯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伯母又不在,这个时候,您再不去看蓉儿,她会有多么伤心呢?”田媛媛扶了扶肖父的胳膊,一面这样解劝着,一面就往里搀。

“可,你知道吗?她当时结婚那么大的事儿,都没有告诉我。你说说看,她还当我是她爸爸吗?就是离婚,不是你刚才跟我学,我都一无所知,你说说,我成了什么?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吗?她和我一声不响地结了婚,我就觉得是一场笑话了,这又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离了婚。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吗?”肖父痛苦地说着,就有些往后退起了身来。

“伯父,肖蓉儿在这些问题的处理下,确实有很多的不妥,可,事到如今,您也就别太计较这么多了,还是,先让肖蓉儿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田媛媛恳求着说。

“不行,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见她。这样,田媛媛,你先进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出来后,再对我说,就好了。”肖父这样决定着,坚持着不往里走。

“伯父,您想肖蓉儿现在还需要什么呢?肖蓉儿需要您的!”田媛媛说着,就拉着肖父的胳膊往里走。

“她需要我?她如果真的需要我,她回来都这么久了,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吗?”肖父仍旧往后挣着,说什么,也不想进去。

“伯父!”田媛媛仍旧拉着肖父的胳膊,不肯放松,“她不是不想给你打电话,她是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再给你打电话。她现在最为缺少的,自然只是亲情了。我也看得出来,伯父并不是真心地生她的气。您的出现,在她情绪的稳定上,是很有帮助的。”

“真正能帮助得了她的,”肖父说到这里,不觉得也顿了一下,然后,才颤颤巍巍地说到,“可能,就只有她自己了。”

“伯父,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田媛媛听肖父的话竟也说得如此地强硬,只觉得肖蓉儿在情感上,果然就如同孤儿一般,瞬间里,眼圈就红了一片,勉强才又说到,“您都不愿意再拉蓉儿一把了吗?”

肖父见田媛媛如此说,脑子里面,不由得就忽悠了一下,眼前一黑,不是田媛媛还拽着胳膊,几乎就要摔倒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嘴唇哆哆嗦嗦地,才又说:“我是想拉她一把,只恐怕,我却连她的手,都够不到啊。”

田媛媛摇了摇头,难过地说:“伯父,蓉儿现在不就在您的眼前了吗?”

肖父的脚,已经不再听使唤了一样,想往前迈,又迈不动,要往回走,又走不了,嘴上,却一连气儿地只是说着“不”字。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肖蓉儿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爸爸?是爸爸吗?”

肖父终于听见了这已经将近一年都没有听到的肖蓉儿的声音,心头不由得一颤,再也执拗不得,轻轻推开田媛媛的手,自己就走到了肖蓉儿的病床前。

再一次相见的父女二人,谁都没有想到,竟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足有几分钟的功夫,谁都想说话,谁又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为什么,我又要醒了过来呢?”肖蓉儿看着明显地衰老了许多的肖父,心里面,翻江倒海一样,“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死,都不允许我了吗?又为什么,这个时候,让我再看见的,首先,却是我最怕,其实又最想看见的爸爸呢?”

“蓉儿。”看着躺在病**,脸色和白纸一般的肖蓉儿,肖父只在心底里这样叫了一声,肚子里的苦水,已经成了汪洋,“这是日日夜夜都想念着的我的蓉儿吗?这是我那个曾经美丽懂事的蓉儿吗?我的蓉儿,怎么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我的蓉儿,怎么就这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的蓉儿,为什么,身在咫尺,却让人觉得,已经如同是两个世界的人?”

“爸爸,您来了。”肖蓉儿先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睛已经模糊,往肖父面前探了探身,就想着要坐起身来。

肖父见了,赶紧伸手拦住,从已经被什么堵得满满的嗓子眼儿里,艰难地说:“快别动,快别动。”

“爸爸……”肖蓉儿透过泪水,看着肖父清晰可见了几道皱纹的脸,又叫了一声,还想说什么,生生地,就哽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