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天光大亮。

躺在**的姚美怡睁着眼睛,懒懒地对着棚顶愣了半天的神儿,似乎,梦里的更像是真的,而现在所见的,倒成了梦境。

“怎么,就都消失了呢?那精致的殿堂呢?那东方永懿和那白马呢?怎么,眼前就只剩下了一顶干干净净的棚了呢?”姚美怡静静地想着,想着,直想到眼前一点点地模糊了起来。

等到眼前再度清晰的时候,姚美怡才伤心地明白什么是梦里面的,什么又是现实里面的。

“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呢?会不会真的就和那天被雨淋了有关系呢?如果是的话,就和我也有干系了。我也真是的,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和他谈呢?真就一定要弄到分开的话,听一听,谈一谈又有何妨呢?闹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与我们的初衷完全地违背了吧。当初,是想着要在一起来着,可起码,就是不能的话,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啊。不是,只想着给对方快乐吗?不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使对方受到伤害吗?和鹏哥闹了那一场,不也是为了使他不至于受到伤害吗?为什么,那样的牺牲都做了,到如今,就只顾着自己的心绪,忘了对方的感受了呢?我是不是也太任性了?都说是好聚好散,临了,却闹了个如此的结局,又是何必呢?不管怎么样,他对自己其实也是够好了,不是他,我可能根本也就没有办法从鹏哥那里解脱出来了。到了这一步,就算不能再继续下去,起码,也应该让他明白自己其实也不怪他了。这样,他的病或许……”想到这里,又一股眼泪涌出眼眶,心一揪,不禁又自问一声,“真的,就必须到了分手的地步了吗?”

“姚美怡,你这又是怎么了?你这样,算什么?好心吗?还是……,你这样,只会让人家更瞧不起你的!”姚美怡这样告诫着自己,难过地翻了一下身,又想到,“可,谁还能不犯错误呢?他如果真心认错了,就不可以再原谅他一回吗?毕竟,那样的冲动,有的时候,哦,冲动是魔鬼。这句话,该不会错吧?被魔鬼掌控了的人,可以克制得了自己了吗?为什么,有天使,又要有魔鬼呢?”

“不,”姚美怡忽然又把身体翻回了一下,眼睛依旧看着棚顶,“什么都可以原谅,这样的事情,却绝对不可以的。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的事情如果都原谅了,自己不是太没有了原则,也太贱了呢?”

“可是——”姚美怡再一次翻了一下身体,眉头轻轻地就皱了一下,又想,“到底相处了一场,这样的结束,似乎真的是一种欠缺。将来,如果回忆起来……”

姚美怡再不愿这样的三心二意下去,又一翻身,就坐了起来,用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划了几圈儿,终于决定,还是去看看东方永懿。

……

东方永懿家的附近,虞自高的一双眼睛期待了很久,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地发现,姚美怡朝着东方永懿的住处走来。

“喂!师兄,天大的喜事呀!你朝思暮想的姚美怡,正以每秒两步的速度,向你的寓所行进着!”虞自高给东方永懿打电话,兴致勃勃地,开着玩笑一样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谁?谁来了?”东方永懿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用着急切的声音问到。

虞自高倒像是并没有听到东方永懿的问话,一面还拿眼镜瞄着渐渐觉得放缓了脚步的姚美怡,一面压低了声音,对东方永懿继续说:“已经进了楼门儿了!师兄,我和你说,她可是以为你病着呢,你可给我装着点儿!”

东方永懿有些不情愿地说着:“我说虞子,你又玩的是什么把戏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过也就是感冒而已,现在,也基本上好了。干什么,要她知道呢?”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虞自高见东方永懿又要犯倔,不高兴地说到。

“这不是欺骗吗?”东方永懿也不客气起来。

“这叫善意的谎言!”虞自高正经八百地说。

“这,这如果让美怡知道了,可……,唉,这可怎么行?”东方永懿不再犯倔,却犯起了难。

虞自高却用着警告的口吻,说着:“我可和你说,大师兄。你要是不装着点儿,你们两个能不能和好不说,可都把我和方源装进去了!”

东方永懿听到方源的名字,脑袋立时就大了一圈似的:“你们这到底都搞的是什么名堂?怎么,又扯上方源了?”

虞自高见东方永懿只管婆婆妈妈地问这问那,有些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先别管那么多了。这里面的事情,有时间再和你解释好了。现在,你就听我的,没错!她应该已经到你家门口了,记住,装得严重一些!”

东方永懿也耐不住性子地说:“可不管怎么样,你事先也和我打个招呼啊!”

“和你打招呼?就你?脑袋不得摇成拨浪鼓了?也不是真想给你这个突然的袭击,假如,万事俱备,姚美怡那东风起不给你刮,你不得来个伤心欲绝?”虞自高心里面这样想着,嘴上却只是说,“事出突然,事出突然,有什么不妥之处,待我今后领罪好了。你呀,能不能再赢得姚美怡的心,在此一举了!”

东方永懿到底还是倔强地说:“我不能欺骗她。”

“那,你就欺骗你自己好了!你就对自己说,你已经不在乎姚美怡了,可以了吧!你可真能把人给急死了!”虞自高说完,心头早燃起火来,再没心思听东方永懿说什么,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喂!喂喂!”东方永懿冲着手机的话筒喊了几声,又看看手机屏,确认是通话结束了,刚要再回拨,就听见,房门外响起了“咯噔咯噔”的上楼梯的声音。

这声音,对于东方永懿来讲,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不由得,就屏住了呼吸。

就在东方永懿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的时候,房门外的脚步声,也停止了。

东方永懿用力地合上了眼睛,以为,这样可以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但,眼前只黑了瞬间的功夫,姚美怡的名字,像锅里的爆米花,在他的脑子里就疯狂地蹦跳起来。

“美怡,美怡,美怡……”东方永懿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一般,猛地,就又睁开了眼睛。

再看着面前的一切,又竖着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声音,好像,刚才的脚步声,只是出于自己一时间的幻觉。

“美怡。”东方永懿又这心底里喊了一声,凭着自己的第六感,他觉得,姚美怡真的是来了,而且,正站在门口准备抬手敲门。

没有声音,真的没有声音。

这样,东方永懿等待着,直等待到空气都凝结了,还是没有等来敲门的声音。

“不是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吧?”东方永懿这样轻轻地说着,而这轻轻的声音,却丝毫不落地,都听进了自己的耳朵,钻进了自己的心。

“她为什么就不敲门呢?”东方永懿心里面又想着,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由轻缓而急促地又响了起来,并且,听着,显然是越来越远。

“美怡!”东方永懿又叫了一声姚美怡的名字,再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急匆匆冲到门口,猛地,就把门给打开了。

已经下了半层楼梯的姚美怡,听到开门的声音,不由得,就回过了头。

两双眼睛,再一次重逢,都呆愣住了。

半天,鞋都没有来得及穿的东方永懿,才缓缓地行至姚美怡的身边,满肚子里的话,翻滚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先说到:“美怡,既然已经来了,怎么就走?”

“你不是……”姚美怡的身体一动没动,只吃惊地看着东方永懿,轻声地又说,“我是听说,听说你病了。”

东方永懿不想欺骗姚美怡,但又想起虞自高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

“你,是病了吗?”姚美怡见东方永懿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心里虽然已经明白了大半,嘴上却又这样地问着。

东方永懿吭吭哧哧地,半天,才一脸的不自然地笑着说:“哦,美怡,见着你,什么病也就都好了。”

姚美怡听了,眼眶里立时就汪满了泪水,脸色也随之骤变,难过地咬着下唇,扭过头,就下楼。

“美怡!”东方永懿见姚美怡就要离去,顾不得再想别的,赶忙喊到。

姚美怡像是被东方永懿的这一声喊给镇住了一般,猛然停住了脚步,但,只僵硬地立在楼梯上,没有回头。

东方永懿见姚美怡站下了身子,急走几步,就来到姚美怡的身前,想说什么,看着姚美怡一脸愤怒的怨色,以及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一阵内心里的绞痛,又把到了嘴边的话都憋住了。

“还有话要说吗?”姚美怡见东方永懿欲语还休的痛楚的神情,直把身体又转了过去,背对着东方永懿,带着几分抽泣,难过地问。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姚美怡,东方永懿慢慢地垂下了头,半天才说:“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过,美怡,我确实发了一次的高烧,但打了一针,就……”

姚美怡虽然也听得出来,东方永懿所说的皆为实情,但,满心的委屈,使她都不能把东方永懿的话听完,就打断了说:“他们怎么说,你会不知道?不是你们串通好了,就只拿我当个傻子似的?”

“我真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东方永懿信誓旦旦地说着。

“真是,真是,你这样强调,就是假的!”姚美怡大声地说着,没有再等东方永懿辩解什么,接着又问,“我就只问你,方源是怎么知道我奶奶住院的?”

东方永懿不知道其间的因果,越听越糊涂起来:“方源怎么知道……,美怡,这,我怎么又知道呢?自从上一回在你那里见着了方源,我再都没见过她一次!”

姚美怡完完全全地识破了整个儿的骗局,不由得,竟从鼻子里笑了自己一声:“是呀,我怎么也忘了,她方源神通广大的,有什么是不会知道的呢?我,真的好傻。”

这个时候的东方永懿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不经意间就给切断了一样,只希望可以搞清楚头绪,衔接上事情的因果,也就又问姚美怡:“美怡,我这几天真的就只一个人呆在家里,你说的这些,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姚美怡实在不想说这些了,就摇着头,扭转过身体,做出又要下楼的姿态:“何必要知道呢?我其实也糊涂着。既然,你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美怡!”东方永懿见姚美怡又要走,不由自主地,竟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姚美怡的一只胳膊。

姚美怡并没有挣,声音却依旧冷淡着,正经八百地地说:“对不起,东方永懿,我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来看望你的,请你注意你的举止。”

东方永懿听姚美怡又如此说,脑袋里“嗡”地一声,眼前也是随之一黑,抓着姚美怡胳膊的手,就慢慢地滑落了下来。

东方永懿的手,自姚美怡的胳膊到手腕到手背,直至于指尖处脱开的瞬间,姚美怡的身子忽然就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好在,另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扶手,暗暗地一用力,才没有使身体晃动起来。

“对不起。”东方永懿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好像情不自禁。

姚美怡却也听到了东方永懿的声音,但再不见有下文,就往肚子里咽了几滴泪水,迈步下楼。

“等等。”东方永懿忽然又叫住了姚美怡。

姚美怡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又看了姚美怡的后背好一会儿,东方永懿才缓缓地问到:“美怡,难道说,我们真的就不再可能了吗?”

姚美怡被东方永懿的这个问题更问得心头一颤,想着,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到底,哽咽住了,低着头,只匆匆下楼。

“美怡!你的伞!还在我这里。”东方永懿急急地又嚷了一声。

姚美怡的身子,一下子又定住了,略又思索,才说:“那,你就取来给我吧。”

“还有,那本《易经》,也还在我这儿。”东方永懿的声音,又一点点地放缓着。

姚美怡的声音,又轻了些:“一起都拿来好了。”

“还有……”东方永懿又想起了那一辆自行车,“别的,就留个纪念吧。”

姚美怡无声地一个叹息:“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