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这座城市,各式的川流不息的车辆,显示出了紧张的节奏。

姚父姚母以及岳婶漫无目的地,在街面上走着,找着。几回,姚母都错把别人当成了姚美怡,跑上去就抓,被一次次责备和冷眼后,整个儿的心,更是渐渐地沉入了海底。

“就这么找下去,真的也不是办法啊。”岳婶一面搀着姚母,一面小心地说着。

姚母已经头发蓬乱地像一个疯婆子了,听岳婶这么说,不由得,就嚷嚷起来:“难道,就不找了吗?”

岳婶见姚母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赶忙解释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找自然是要找的,可,咱们还是应该再想想什么办法啊。”

“办法?”姚母瞪着眼睛对岳婶说,“这个时候了,除了找,还有什么办法?”

岳婶仍旧劝说着:“美怡她妈,就这么没有目标地找,徒劳无功的,不是白浪费时间嘛!”

姚母哪里还听得进这些,仍旧说着:“难道说,不找了吗?”

岳婶用着强调的语气,说:“哎呀,怎么又来了?天地良心的,谁又说不找了?但,我们就在大街上这么找下去,根本就不是个办法呀!”

“感情不是你的女儿了!”姚母生气地甩开岳婶搀着胳膊的手,不耐烦地说,“没人要你跟着,你不想帮忙,可以走好了!”

已经走得两条腿都发胀了的岳婶,哪里吃得消姚母的这些话,也撂下脸来:“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可真是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怎么这么说呢?我说了不想帮忙吗?这大晚上的,我也是个老胳膊老腿儿的了,我搁这儿陪榜呢?老同学的,不求你什么感谢,这功劳没有,也有苦劳吧?真是的,美怡出了这么个事儿,我这个当姨的,也着急啊!”

姚母听了岳婶的这一大篇子的话,才要冒火,一边的姚父赶紧拦在姚母前面,向岳婶赔起不是来:“她岳姨,美怡她妈也不是有心要说这些话的。她实在是心里急,你可别介意。”

姚母什么时候在岳婶的面前低过头,不服气地,倒冲着姚父喊了起来:“只我急!只我急!美怡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就只我急!”

姚父心里面也着着火,可,这个时候,他只能压制住自己的性子,往一边推了推姚母,说:“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不是一样地急呢?”

姚母摔开姚父的手,哭着嗓子说:“你也急?你也急?你急的话,我说要找东方永懿,你就是不让!这个时候,找到女儿是正经儿,还顾那么多干什么?”

姚父见姚母又提起了这茬儿,禁不住,也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和你说,你才能明白呢?”

“好了好了,”岳婶拦在了姚父和姚母的中间,“在大街上的,你们两口子就不要吵了!现在,可能也就只有从东方永懿那里能够得到一些线索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劲儿地瞎碰,总不是办法呀!”

“但是……”姚父还是有些顾忌。

姚母见岳婶的话合了自己的意,就拉了岳婶的胳膊,急切地说:“对对对,东方永懿应该知道那个人的一些情况。我就说,应该找东方永懿来!”

姚父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态度:“不行不行,我说了,这年轻人都是气盛,见了面,反而不好!”

“什么不好不好的!”姚母冲着姚父,喊了起来,“这样就好吗?这样连女儿的影子都摸不着,就好了吗?你心里面,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就出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女儿!”

姚父第一次红着脸和姚母大声地喊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有考虑女儿?我所以这样决定,就是担心女儿受到什么伤害!说不定,事情并不像我们想得那么糟糕!把东方永懿找出来,不是更节外生枝,添乱吗?”

“还说不糟糕?”姚母一把抓住了姚父的胳膊,哭喊着,“电话都打不通了,女儿身上还带着一把刀,你还说不糟糕!你心里面怎么想,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担心人家,可咱女儿如果伤着半根儿头发,我也不想活了,我就死给你看!美怡啊,美怡,你就是不听妈的话,到底,是出了事儿了!”

姚父的心,也是一团的乱麻,被姚母再一哭一闹,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的风度,叫喊起来:“养了这么一个女儿,活该你我把心都操碎了!”

姚母又要说什么,还夹在当间儿的岳婶急忙拦住:“你们两个,这又是吵个什么劲儿呢!别孩子没找着,你们两个再有个……”

姚母听岳婶说孩子没找着,哪里还受得了,转脸向岳婶又喊了起来:“怎么就找不着了?怎么就找不着了?挖地三尺……”

姚母的话才说到这里,忽然,两只眼睛就没有了神色。

“怎么了?怎么了?”姚父紧张地抓住姚母的胳膊,“女儿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明天,明天,就是美怡的生日了,美怡的生日,挖地三尺,挖地三尺……”姚母只在嘴里重复着,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你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姚父嘴上这么劝慰且埋怨着,自己的心也突突地直跳。

岳婶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更担心姚母会有个三长两短,就瞅着姚母的脸,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老同学,你知道,我的话,没别的意思。”

岳婶的话音刚落,姚母撕心裂肺地又哭了一声,一头就靠在了岳婶的肩头,一面还哭,一面嘴里不停地说着:“可要我怎么办呢……”

见姚母没事儿,姚父朝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起来。

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里,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了姚母的哭声。

姚母的哭声渐渐地止了之后,三个中年人的心情,多多少少地也恢复了一些平静。

“美怡她爸,”姚母的眼睛里,还有着未干的泪水,“我知道,你想的也是有道理的,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姚父没有回答什么,只又“嗨”地一声,叹了口气。

“唉,有了,”岳婶的眼前忽然一亮,”我有主意了。你们还找你们的,我现在就去找东方永懿,只和他聊和美怡分手的事儿,套出那个人的一些更具体一些的情况,咱们也就更有了目标了。”

“对,对对,就这么办。”姚母迫不及待地说着。

两个女人的目光,于是,都落在了姚父一个人的身上。

姚父略微又想了想,才说:“这个……,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话可别说漏了,不然……”

岳婶没等姚父把话说完,就胸有成竹地说:“我这张嘴,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

就这样,姚父和姚母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岳婶则打车直奔东方家。

东方父东方母都是夜班,家里就只有东方永懿一个人。

岳婶敲开门之后,见东方永懿一副活不起的样子,不由得开口就说了一句:“大老爷们儿的,至于吗?”

东方永懿先是对岳婶这么晚登门愣了一下,又听岳婶这么一说,知道岳婶是听说了他和姚美怡之间的事儿了,就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声:“婶儿,这么晚了,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儿吗?”

“找你妈?”岳婶不等东方永懿让,一面往里面走着,一面就说,“我懒得和你妈有什么事儿。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姚美怡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东方永懿把房门关好,跟在岳婶的身后,无精打采地说:“婶儿,您如果就是想问这些的话,我不想再提了。”

“这叫什么话?”岳婶回头瞅了一眼东方永懿,假装着不高兴地说,“怎么这么孬种起来了?和婶儿说说,我看看,还能不能再想想什么办法。”

东方永懿却又来了倔劲儿:“您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还是去问她吧。这里面的事儿,她比我更清楚。”

“我上哪儿问她去呀?”岳婶心里面只惦记着找到姚美怡,不由得,就顺嘴说着。

东方永懿听岳婶这话不对,心里面一个激灵,赶忙问:“怎么?上哪问她?婶儿,美怡她怎么了?”

岳婶见自己说走了嘴,连忙打马虎眼,说:“哦,没什么呀,她又能出什么事儿。我的意思,不过,就是,就是说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东方永懿见一向心直口快的岳婶说话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就追问着:“不对,婶儿,您告诉我,是不是美怡出什么事儿了?我昨晚离开她,就预感不好。婶儿,您别瞒着我,美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岳婶再不敢看着东方永懿的脸说话,把目光闪开之后,说:“你这傻孩子,能出什么事儿呢?是你多心,乱想了。”

东方永懿见岳婶说话更加地躲躲闪闪,一口咬定地说:“不对。如果不是美怡出了什么事儿,您不会这么晚来找我的!告诉我,婶儿,美怡究竟怎么了?”

“这,我这个嘴,今天怎么,也这么笨了呢。”岳婶心里面这样想着,不经意间,已经脱口而出。

东方永懿更加着了急,肯切地问着岳婶:“婶儿,到底怎么回事?美怡一定是出事了,求您,就告诉我吧!”

岳婶见实在也瞒不过了,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和东方永懿说了一遍。东方永懿听了,两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暴露了出来。

“我知道怎么可以找到他!”东方永懿咬着牙说完,也不管岳婶,一个人就跑出了家门。

岳婶发现自己把事情到底给办砸了,慌忙带上东方家的房门,追赶起东方永懿。

可岳婶气喘吁吁地直追到大街,也没有看到东方永懿的半点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