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美怡还伏在梳妆台上哭着,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喂。”姚美怡接起电话,声音里还明显地带着几分哭腔儿。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曲鹏好像真的并没有听出姚美怡声音里的异样,还只是沉闷地说。

“好,你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去了。”姚美怡说完,挂断电话。

把手机放进提包,姚美怡又对着镜子,把脸上的泪痕擦了擦,也没怎么再打扮,就走出了卧室。

经过厨房,姚父姚母正吃着早饭。姚母先以为姚美怡是出来吃饭的,但见姚美怡穿着一身出门的衣服,手里还拎着包,知道要出去,不禁撂下了碗筷,冲姚美怡说:“这又要去哪儿?怎么,不吃饭了?”

“啊,妈妈,我出去吃。”姚美怡随便地说着,只略微站了站身,又往外走。

姚母自然是放不下心来,紧锁着眉头,又问姚美怡:“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要不,妈陪你去?”

“不用的!没事儿的,瞧您紧张的。”姚美怡尽可能轻松地说着,心里面其实也坠着一颗石头。

“是去约那个姓曲的吗?”姚父又接过话来,“如果是的话,打个电话,就好了!”

“有点儿事儿,办完了,我就带他过来。”姚美怡仍旧平静地说着,身子已经走到了茶几前。

茶色玻璃的茶几上,放着一篮苹果,和一把折叠水果刀,姚美怡想也没想,不知怎么的,就抓起了水果刀,折好,放进了裤兜里。

“注意点儿!”姚父又不放心地叮嘱着。

“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好像,要上战场似的。”姚美怡这么说着,一股子眼泪就往出涌着,害怕自己会哭出了声,赶紧,用一只手死死地把嘴捂住,急急忙忙就开了家门,走了出去。

姚美怡刚刚把家门关好,眼泪就止不住地又流了出来。

边哭着,边往下走着,心沉重着,脚步沉重着,浑身上下都沉重着。姚美怡只觉得,离曲鹏的新房越紧,离自己的家却越远了。

这样,直走到一楼和二楼的拐弯处,姚美怡才稍微停了停脚,把脸上的泪痕,都擦了干净。

出了楼门口,只见曲鹏已经站在车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姚美怡也没和曲鹏打什么招呼,自己拉开后车门,就坐进到车里。

曲鹏只当姚美怡还是为着昨晚的事儿,气未消,也没多想,就坐进驾驶位,开动了轿车。

“早上吃饭了吗?”曲鹏一面开车,一面从车镜看着姚美怡苍白的脸,丝毫没有什么感情的色彩地问了一句。

“吃过了。”姚美怡把目光转向车外,淡淡地回答。

“那,就直接去看房子吧。”曲鹏说着,猛地拐了一个弯儿。

姚美怡没有提防,一侧的胳膊,重重地撞到了车门上。

再坐稳之后,姚美怡没有什么心思计较这些了,嘴里依旧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

曲鹏仍旧以为姚美怡是和自己使着性子,微微地笑了笑,问:“怎么,姚美怡,还为了昨晚的事儿不高兴吗?”

姚美怡又把脸向窗外扭去,勉强地回答说:“没有。”

“你的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了。”曲鹏说着,呵呵地一笑。

姚美怡没有再答言,只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街边的景致,一只手却紧张地在裤兜外摸着里面揣的水果刀。

车子大约在街上转了将近半个钟头,最后,拐弯抹角地,终于在一栋新建的楼房底下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小区里面还没有建好,建好之后,堪称人间天堂了。下车吧,去看看咱们的房子。”曲鹏还是对着车镜里的姚美怡,声音沉闷地说着。

姚美怡不由得先拿眼睛四面看了看,只见,周围满是大大小小的土包和各式各样的装修材料,想来,已经有很多家开始装修了。

“即便真的美如天堂,身在这曲鹏旁边,心却也会像在地狱里一般了。”姚美怡这样想着,轻轻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曲鹏买的是四楼的一套三室一厅,面积足有一百五六十平的房子,室内的格局采光都相当好,只是还没有开始装修,就厨房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整间房子,更显得空荡荡的大。

“你瞧瞧,怎么装修会好一些。我曲鹏是一个粗人,在这方面,肯定是不如你的。你有什么想法,只管提就是了,千万的,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就是我的手头紧了,姚美怡,也有不少的朋友给我出的。总之呢,钱对我曲鹏来说,就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哎,姚美怡,你看看,你看看这卫生间,多大的浴盆都放得下的。你再看看,看看这是咱们的卧室。不是说,家是人的一个港湾吗,这卧室,应该就是小船儿了吧。姚美怡,我也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反正呢,到时候,你一定要精心地,把它给装点好。来,来再看看,这个厨房,够你施展厨艺的了。哦,说起来,也有几年没吃着你做的饭菜了。我记得,还是我过生日的那一次,我吃着你做的菜,真是绝了。当然,你如果不想做的话,咱们还可以再雇个保姆。对了,你还是不要下厨的好,成天烟熏火燎的,老得也就快了。什么时候有兴致了,随便弄两个,也就可以了。你再看看……”曲鹏就这样,一面不住嘴地说着,一面扶着姚美怡的背,带姚美怡看了整个房间。

“怎么样?还合你的意吧?”曲鹏最后还兴奋地说。

“你以为好,就可以了。”姚美怡一直都没有提起兴致,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平平淡淡地说着。

曲鹏原以为姚美怡看了这么好的房子,不说惊喜,一定也会高兴起来,不想,姚美怡竟是这么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心里,不免就有了几分的不悦。

“姚美怡,这可是我们将来共同生活的地方,哦,当然,是我们将来暂且共同生活的地方,我说过,我们将来会拥有比这更豪华的房子。可,你总该对这个,有一些想法吧?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曲鹏面孔有些冷冷地,这样说。

姚美怡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说:“这么好的房子,我还能再有什么想法呢?我没什么想法。真的,这房子真的挺好的。”

姚美怡这样的回答,多多少少还令曲鹏觉得了一些满意:“其实呢,很多人总以为我曲鹏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那,要看对谁,更要看对什么事儿。谁亲谁疏,谁远谁近,我曲鹏的心里,是一清二楚的。我曲鹏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我根本就没把那些女人当一回事儿过。我甚至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那些女人所谓的一个家。对你,姚美怡,就不一样了。我所以想放弃过去打打杀杀的生活,很大的一个方面,就是因为你啊。你是彻彻底底使我曲鹏改变的人。在今后的生活里,我更是希望,我们彼此可以真心相待。对于我们的这套房子,我是真的想听一听你的意见的。我要的,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就不能称之为家了。姚美怡,让我们共同地来把这个家装饰成我们的天堂吧。”

姚美怡从来就没有见曲鹏这么能说过。如果,不考虑在这之前的曲鹏的行径,说不上,她还真的会被曲鹏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而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使姚美怡对曲鹏另眼相看呢?

姚美怡看也没看曲鹏一眼,只当曲鹏的表白是影视剧里的一段台词而已,一脸的无所谓的态度,轻声地回应:“我在装修这一方面,确实也没有什么想法,要怎么弄,你看着来,就好了。”

曲鹏点了点头,忽然,又说:“唉,姚美怡,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在曲鹏这里,还有什么是姚美怡所需要的呢?

“还有什么?”姚美怡神情木讷地问了一句。

曲鹏先没有说话,依然扶着姚美怡的背,在一张椅子旁,让姚美怡轻轻地坐下。

姚美怡真的没有想到,一向冷血的曲鹏,竟然也会玩起神秘来了。

不知道曲鹏到底要干什么的姚美怡,不由得,也盯住了曲鹏的脸。

曲鹏的脸一点点地在姚美怡的面前下沉着。姚美怡的视线也随着曲鹏的脸,缓缓地移动。

曲鹏的脸越往下沉,姚美怡的眼睛越盯得紧。姚美怡觉得,曲鹏的脸似乎并不是在空气中下沉,而是在她的身体上慢慢地往下游移着。姚美怡的心跳,不由得加起速来。

当曲鹏半跪了之后,曲鹏的脸,才微笑着,在姚美怡的面前定格儿。

姚美怡还没有弄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曲鹏已经一脸虔诚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寸来见方的精致小盒。

这个小盒,姚美怡的记忆里是存在过的。姚美怡尤其记得,这个小盒里面,装着的,是她最为害怕见到的东西。

曲鹏轻轻地打开盒盖儿,里面装的一枚硕大的钻戒,在姚美怡面前,又闪烁起那色彩斑斓的光泽。

“还记得它吗?五年前,姚美怡,你没有接受它,我一直就保存着。今天,你终于可以接受了。姚美怡,做我的妻子吧,我会让你幸福的。”曲鹏说着,眼睛里竟也闪烁起泪光来。

看着曲鹏手里面,又一次闪烁面前的钻戒,再看看曲鹏的满是期待的眼睛,姚美怡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地模糊。

“都说这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但对我姚美怡,又是什么呢?如果,这时面对着的不是曲鹏,而是东方永懿,我……”姚美怡这样想着,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嫁给我吧,姚美怡,我曲鹏会尽我一切力量,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曲鹏见姚美怡半天没有反应,只当姚美怡出于内心的羞涩,又抬高了声音,说。

姚美怡面前的一切,继续模糊着,渐渐的,终于抵消了曲鹏的存在。

这样的时刻,姚美怡知道,是应该属于她和东方永懿的。真的,是和东方永懿的话,又哪怕没有这宽敞的房子,而只是仅仅容得两个人依偎的方寸之地呢?

“这真像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姚美怡心里面静静地想着,“但,这又并不是老天的一场玩笑。也不止一次以为,这就是噩梦,但,实际上又不是。这,是比老天的玩笑更加一等的玩笑,也是比噩梦更加让人胆颤心寒的噩梦。这玩笑,似乎没有尽头,这噩梦,也似乎遥远也醒不过来。这才是真的玩笑,真的噩梦。这才是玩笑至极,噩梦至甚。”

曲鹏还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姚美怡似乎也听见了,却对曲鹏的声音,未加任何的思索。

姚美怡慢慢的,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身处这样的一套房子里,而是在东方永懿的卧室了。

东方永懿的卧室,再不像她头一回看见的那样凌乱,处处,甚至还流溢着温馨。

在东方永懿静静的注视里,姚美怡的内心,更是荡漾着幸福。

“东方永懿。”姚美怡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自己真爱的人的名字。

“东方永懿!东方永懿!东方永懿勾了你的魂儿吗?”曲鹏忽然暴跳如雷,站起身,把手里面的钻戒用力地撇出老远,满脸的愤怒,冲着姚美怡喊了起来。

“没错!在我的心里面,就只有东方永懿一个人!”姚美怡再忍不住,腾地站起了身,也冲着曲鹏,使出全力地喊着。

姚美怡这一喊所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也只在姚美怡脑子里闪电一样地掠过,毫不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