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睁开了眼睛的姚美怡,直觉得身体特别地发沉,又不想起床了。

姚母叫了姚美怡几声,姚美怡都只是嘴里答应,身子却好像是长在了**一样,还躺着,一动不动。

见姚美怡这样,姚母又是怜爱,又是着急。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这不活活地要人的命吗?”姚母冲着姚父说着,眼圈又红了一片。

姚父是只能把气沉下来。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不挺着,谁挺着呢?

“也别太着急了。”姚父尽可能平静地对姚母说,“兵来将挡,还是看着事态的发展吧。”

“可,老姚,我哪里还敢看啊?”姚母说着,两颗眼泪已经流淌了下来。

“快别让美怡看见了,”姚父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不管怎么样,都得做成她的支柱。咱们不能让她看出难来!”

姚母听了,一面点着头,一面赶紧就把眼泪擦掉了:“我去她屋看看。”

“得了吧,”姚父一把拉住姚母的胳膊,指着姚母还通红着的眼睛,更加小声地说,“还是,我进去看看吧。”

姚母听了,点了点头,说:“也是,你的话,美怡倒更听些。”

这样,姚父喊着姚美怡,敲响了姚美怡卧室的门。

“没有锁,进来吧,爸爸。”姚美怡懒洋洋地说。

随着轻轻的一声门响,一脸凝重的姚父,出现在了姚美怡的眼前。

姚美怡看着姚父,姚父看着姚美怡,久久的,谁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姚父虽然没有亲历昨晚的场面,但,由姚母一讲,也是一晚没怎么睡着觉。这时,看着柔弱的女儿懒懒地躺在**的样子,心里面,更是一阵阵地发酸。

姚父不敢让姚美怡发觉自己的愁苦。他不能让姚美怡在这样的时候,连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都没有。

姚父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一个男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他的整张脸,因为这一时而生出的坚毅,紧紧地绷着,间或,会不自然地抽搐两下。

姚美怡知道,姚父很可能已经从姚母那里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想来,是要和自己谈的,可,这么些年来,她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姚父这样的表情,仰躺着,都忘了起身,就轻轻地问:“爸爸,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姚父没有马上回答,像是还在心里面斟酌着字句,走到姚美怡的床边,拉过梳妆台旁的椅子,轻轻地坐下,又半天,才用着一贯在姚美怡面前的稳重,说:“美怡,昨晚发生的事儿,我都已经知道了。这样,你叫他来,我想和他谈一谈。”

姚美怡听姚父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爸爸,您要和他谈什么呢?还是不要插手进去了。”

姚父的脸上,掠过一丝的不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做爸爸的,袖手旁观吗?我知道,美怡,你是担心爸爸,可,不管怎么说,爸爸又怎么能看着你被别人欺负?”

姚美怡坐起了身子,向姚父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恳求地说:“爸爸,我真的不想您为了我,和他闹得不愉快。他虽然不是什么本分的人,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姚父却不以为然地说:“他为了一己之私,连你的感受都不顾了,你还说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姚美怡被姚父问得怔了一下,半天,才轻声地说:“这,可能真是我命里注定了的。爸爸,您还是别管了吧。”

“命里注定了的?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说这话,不是硬往爸爸的心里插刀子吗?”姚父说着,眼眶里已然汪起了泪水。

姚美怡还是头一回看见姚父的泪水,心底里更加地酸楚,倒先于姚父,掉了两滴泪水在自己雪白的睡衣领上。

“美怡,怎么就和小孩子似的了?”姚父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不过是和他谈谈而已。爸爸自有分寸的。”

“可,爸爸,他……”姚美怡刚说到这里,见姚父的神情是那样的坚定,就止住了。

“就这么说定了,最好,你今天就约他来。”姚父郑重地说完,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一直目送了姚父憔悴的背影,姚美怡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也绝对不能让家人因为自己的事儿,而受到什么伤害。

“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为宝贵的感情,还在乎什么呢?既然,已经没有了真爱,和谁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自己最亲最爱的的人可以好好的,再做什么牺牲,又有什么关系?灵魂已经失去了寄托,现在所有的,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空壳身子。用这样的一个身子,换这么些亲人的平安,又有什么不值呢?”姚美怡这样想着,倒觉得自己再无所谓,坐起身,准备穿衣服。

就在这时,曲鹏给她的那部手机,幽灵一样,又响了起来。

姚美怡没有多想,就接起了电话。

“姚美怡,觉得好些了吗?”曲鹏的沉闷的声音,从手机的听筒里传了过来。

“没什么事儿了。”姚美怡毫不在乎地回答。

“今天去看看咱们的新房,怎么样?”曲鹏问着,却并没有问的语气。

“我还可以说不吗?”姚美怡冷冷地说。

“我想,”曲鹏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不会的。”

“那,随便吧。”姚美怡随随便便的,这样回答。

“随便?”曲鹏好像并没有听明白姚美怡的意思。

姚美怡强忍着内心里的愤怒,说着:“听你的。”

“那好,我就到你家楼下接你。”曲鹏满意地说。

“随便。”姚美怡心里着火,嘴上却是格外地冰冷。

曲鹏就像根本就不考虑姚美怡的感受,对姚美怡的情绪,一样不加理会:“你准备准备,我十分钟之后就到。”

“随便。”姚美怡冷冷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姚美怡撂下手机,随手拿过衣服,刚穿上一只袖子,看着衣服,忽然又愣了神,想起东方永懿来。

一段段往事,清晰地在眼前显现。竟让姚美怡觉得,东方永懿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永懿,其实,你真的不怎么会给女孩子买衣服。”姚美怡轻轻地说。

东方永懿只是傻傻地笑。

姚美怡也笑了笑:“但,这是你头一回买给我的衣服,我又真的不想你太会买。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我是第一个穿上你买的衣服的女孩子。”

东方永懿依旧还是傻傻地笑着。

姚美怡摇着头说:“但是,永懿,我想,你一定也给肖蓉儿买过衣服吧。”

东方永懿只有傻笑而已。

姚美怡笑着嗔怪:“就只知道笑吗?笑我吗?还是笑你自己?如果是笑我的话,一定是笑我嘴上说你不会买衣服,天天的,还都只知道穿着。”

东方永懿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像是想说什么,可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一阵烟一样,缥缈之间,竟消失了……

“永懿!”姚美怡喊着,往前一扑,险些,就扑倒在床下。

再坐稳了身子之后,姚美怡已经是泪流满面。

“想或者不想,该或者不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越是美好的往事,回忆起来,真的越觉得酸楚。还是,让过去都静静地封存了吧。”姚美怡这样想着,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点点地,把眼泪止住了。

又坐在**呆呆地伤心了一阵,姚美怡终于把穿了一半的衣服又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下床到衣柜处,把衣服轻轻地放在了一个角落。

放好了衣服,姚美怡又站着出了半天神,随便拿出了一套灰色的运动服,穿在身上。

穿好了衣服,姚美怡不由自主地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缓缓地梳理云丝。

梳着梳着,不知道怎么,姚美怡就停了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姚美怡竟恍恍惚惚地觉得,那简直是另外的一个人了。

“是什么让你如此地憔悴?想做自己,真的好难,而不想再做自己,又根本不可能。只在想做自己的时候,迷失了自己,而不想做自己的时候,很多东西,又丢舍不得不去。这,就是一个人的矛盾吗?”姚美怡心里面说着,不禁把梳子插在头发当中,两只手自头顶缓缓地滑向明显让自己陌生了的脸。

“曾经,被东方永懿伤到了,还只觉得是受了委屈,吃了痛苦,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委屈,真正的痛苦。永懿,现在的你,在做着什么呢?过去这一段日子,我想,你又可以再去找她了吧?她能够和你在一起,她一定可以幸福,可以心满意足了。好好待她吧,她可能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属于你的人。你们可以相亲相爱,可以厮守终生,可以……”姚美怡想着,想着,伏在梳妆台的台面,无声地哭泣。

……

这时候的东方永懿,双膝跪倒,在那一台自行车前,已经一宿。

“美怡,你到底只是一颗柔弱的芳草。你为什么就不能坚强一些,和我在一起呢?美怡,你根本不喜欢他,却和他在了一起,而你本来心里有我,却和我闹到分离。这,是不是丘比特开的玩笑呢?如果是,这玩笑真的开过了火。一生一世的幸福都可以不要,最爱的人都可以天各一方,分做两地,爱情,究竟又是什么呢?爱情到了节骨眼的时候,怎么就这样不堪一击了呢!你只以为是替我考虑,可我的心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你似乎就好像根本不清楚了。没有你,我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你为了爱而不爱,而离开了我,我怎么就不可以为了爱而爱,和你今生今世都永不分离呢?你怕我被伤害,结果却带给我,也带给你更大的伤害。你放弃了不该放弃的,选择了不该选择的,使我连祝福都不敢给你。那个姓曲的真的就像你以为的那么可怕?都是娘生的,肉长的,他凭什么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干什么就要怕他,为他而牺牲我们的感情?美怡,就算他把我撕扯成碎片,我又怎么能让你受丝毫委屈呢?美怡,你不应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