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美怡和东方永懿不愉快的见面,都被一直在凉台等着姚美怡回家的姚老太太看在了眼里。

从两个人肢体上的动作,姚老太太看得出来,两个人这一回闹得不轻。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咋回事儿呢?看上去,也算得上是情真意切的了,怎么,说闹就又闹得这么凶呢?”姚老太太心里纳闷着,连连地就叹了几口气。

这一辈子,姚老太太在生活上基本是没有怎么遇到过难题,偏偏,在小儿子家住了这么一段,就遭遇了这么一对冤家。

“人老了,管得了的事儿越来越少,惦记的事儿却越来越多。”姚老太太又这样想着,心情越来越觉得沉重,“盼来盼去的,这个小美怡,终于长成了大姑娘,花一样的。谁见了谁都喜欢,都说错不了,结果,反倒是这么的难。”

姚老太太还只顾着自己胡乱地想,房门开处,姚美怡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姚美怡见姚老太太站在凉台,心里面就知道,自己刚才和东方永懿在一起的情景都被姚老太太看去了。想到姚老太太很可能要问她,竟也没和姚老太太打一声的招呼,直接,就往自己的卧室走。

姚老太太终于还是叫住了姚美怡:“美怡,刚才是和东方永懿在楼下说话吧,怎么也不叫人家上来?好像,他也有几天没来了,不是又闹什么别扭了吧?”

姚美怡心里面想着,真的就是闹什么别扭,倒也好了,嘴上,却说了出来:“奶奶,不是闹别扭了,而是,我们已经彻底地分手了。”

姚美怡把“彻底”两个字咬得特别的重,让姚老太太听着,比分手两个人更令人震惊。

“彻底?”姚老太太先是重复了这两个饶有分量的字,难受地又说,“又是为了什么呢?前一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美怡,奶奶虽然也是个老糊涂了,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奶奶也确实不是很懂。但,奶奶看得出来,你和那个东方永懿都是对感情比较认真的孩子。你们分手,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奶奶这么一个岁数的人了,再没有什么别的奢求,只希望,你们这一波人能平平静静地,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奶奶也许解不了你的什么忧愁,有些事儿,奶奶以为,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还信得着我这个老太太的话,美怡,和奶奶说实话,这分手,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他东方永懿的意思?”

听完姚老太太的一席话,姚美怡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床里,眼睛只看着面前的茶几,轻声地说:“奶奶,是我,是我说要分手的。”

姚老太太的心里面多多少少地有了一些数,轻轻地在姚美怡的身边坐了,故意地,又装着糊涂的样子,问:“是你提出分手的?可我怎么瞅你这难受的样子,怎么就好像是人家提出来的似的?美怡,你们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奶奶,这一回,美怡想,是谁也帮不了我们了。我们必须要分手了。”姚美怡说着,就扑到了姚老太太的怀里,更伤心地放声哭了起来。

姚老太太轻轻地拍着姚美怡柔弱的在痛哭中不断起伏的后背,知道姚美怡实实在在地受着苦楚,难过得,不禁也流下了几行老泪:“美怡呀,都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有什么就可以把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给难倒了呢?”

姚美怡一面还在姚老太太的怀里剧烈地抽搐着,一面艰难地说:“奶奶,这一回真的,真的不同了,我们,我们真的不可以再挽回了。”

“究竟是怎么的了?”姚老太太已经哭出了声音,“什么天大的事儿,就不可以挽回了呢?美怡,别让奶奶着急了。不管怎样,可不可以和奶奶把这里面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呢?”

姚美怡在姚老太太的怀里,使劲地摇着头,仍旧带着哭泣的声音,说:“奶奶,您别问了,别问了,好吗?”

“奶奶不问了,不问了。”姚老太太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又一股子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看了大半辈子书的这个老人,眼睛早落下了毛病,尤其怕流泪。这个时候,眼睛已经酸涩地疼了起来。但,比起自己怀里搂着的美丽孙女,姚老太太知道,她的这一点点疼,根本不值得一提。这样,便一面还拍着姚美怡的肩,一面闭着眼睛挺着疼。可,眼泪止不住,疼痛感就越来越加重着。

又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上了年纪的姚老太太,有些支撑不住姚美怡的身子了。

“美怡。”姚老太太的眼泪终于流干净了,又闭目了一会儿,轻拍了姚美怡两下,缓缓地这么叫了一声。

姚美怡没有答应。

“美怡?”姚老太太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见姚美怡还是没有一点儿的回应,不由得,就低着头看了看姚美怡的脸。

姚美怡的脸,还是湿湿的,眼睛轻合着,修长睫毛上,似乎还挂着几点泪珠儿。

“美怡,睡了吗?”姚老太太轻轻地,又问。

姚美怡终于发出了一些微弱的鼾声。

姚老太太已经别姚美怡靠得酸麻了身子,害怕惊扰到姚美怡的睡梦,不敢动上一动。

“睡吧,有些时候,睡眠更是治疗内心伤痛的药方。”姚老太太无声地叹息着说。

……

东方永懿一路往家走,一路流着眼泪,心越发往下沉着。

“美怡,没有了你,我是不是就只能这样孤单地走下去了呢?”东方永懿在心里问着,“从今以后,是不是就只能这样痛苦下去呢?我这边,是失去你的痛苦,而你那边,还会有不得不和自己并不喜欢的人长相厮守的痛苦。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是痛苦的了,又要和并不想在一起的人长相厮守,就是更加痛苦的了。曲鹏究竟怎么了你,让你必须选择这样的痛苦呢?美怡,你把情感看得是那么认真,怎么就可以在威逼之下,置自身的幸福于不顾呢?”

东方永懿想着想着,不觉得已经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楼门口,肖蓉儿静静地站着,应该是等了很久了。

“永懿,你去哪里了?把伯母都急坏了。”肖蓉儿缓缓地迎到东方永懿的跟前,看着东方永懿没有一点儿表情的,忽然间苍老了的脸,伤心地问。

东方永懿不带要任何感情的色彩地向肖蓉儿说:“你回去吧。以后,再别来找我了。我的心里,除了姚美怡,再不会有别的任何人,包括你。”

肖蓉儿轻轻地,流下了眼泪:“永懿,她已经离开了你,你这样只想着她,又是何必呢?”

东方永懿无力地摇了摇头,还是平淡地说:“我和姚美怡的感情,不是你能够理解的。”

“那,”肖蓉儿忽然又哭着,小心地问,“我那时离开你,你是不是也想过,不再喜欢别的女孩子呢?”

东方永懿没有回答。

“有过,还是没有过?”肖蓉儿看着东方永懿的眼睛,忧伤地问。

东方永懿终于点了一下头。

“既然是这样,”肖蓉儿一面流泪,一面说,“你都可以再找姚美怡,为什么,这个时候,姚美怡离开了你,你就一定说自己不会再爱了呢?永懿,我不求你原谅我,和我重新再开始,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这样悲观下去。”

东方永懿想都没有想地说:“这,是不一样的。”

“都是分手,又有什么不一样的?”肖蓉儿有些哀怨地说,“也许,你们的感情,确实比我们曾经的,更真,更切,你们半年多的交往,也确实比我们三年的经历更加地丰富,更加地让你难以忘怀,可我觉得,永懿,人还是应该活得现实一些。”

东方永懿从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笑声,带着几分的不屑,苦苦地问:“怎么叫现实呢?怎么活着,叫现实呢?”

肖蓉儿实在不想东方永懿这样,不禁,就抓住了东方永懿的胳膊,认真地说:“过去了了的,也就过去了。将来的日子还那么长,为什么就不可以再选择呢?”

东方永懿用力地把肖蓉儿的胳膊甩到了一边,抬高了声音,郑重其事地说:“肖蓉儿,你听清了,为了她,甘心承受寂寞,就是我东方永懿的选择。”

肖蓉儿被东方永懿这样甩开了手又抢了白,既羞愧,又着急,也大声地说:“永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再怎么样,还能再赢得她的心吗?她已经离你而去,她已经背弃了你们的爱情,你这样做,除了带给自己痛苦,还能起什么作用吗?”

“不!”东方永懿喊着,“你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根本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和她的感情!她的确是离我而去了,但,她却并没有背弃我们的爱情。非但没有,她却是更升华了我们的爱!比起我为她而忍受的寂寞,她为我做的,更多!”

东方永懿的话无异于插在肖蓉儿心里的钢针:“永懿,我知道你是重感情的人,但是,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傻了吗?我的确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但,分手就是分手了,不在一起就是不在一起了,这里面,还可以区分出别的吗?就算,可以区分得出来,这么苦自己,又有什么意义?你终身只为着她,她就知道,就懂吗?永懿,她难道真的就值得你这样为她吗?”

东方永懿发出了怒吼的声音:“她是为了我,才离开我的!”

整个的楼区里,似乎都一声声回荡着东方永懿这样的爱的逻辑。

肖蓉儿的心,更是被这样的声音震得一片片碎裂:“为了你,才离开你?你不觉得,这也太牵强了些吗?”

东方永懿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他曾经的那一种刚毅:“你根本不懂,你所以才觉得牵强。”

肖蓉儿怔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不错,永懿,在你的面前,我可能是不配谈论什么感情的。感情上的很多事情,我肖蓉儿确实是不懂。我的感情,真的是失败的。但,永懿,一个情感失败者的忠告,对现在的你,或者才是最为有益的。也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所清楚的是,她已经离开了你,她已经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你想改变都改变不了的。”

东方永懿却又拿出了他的固执:“看得见的,就是真实的吗?有时候,看不见的反而更能说明一个问题。”

肖蓉儿摇着头说:“永懿,我无心和你探讨这些拐弯抹角,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我只拿现实说话。就算我看到的是假象,但这假象,也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的。你所以为的真相,也许只是你自己的一种理解。”

话不投机半句多,东方永懿的脸上,明显地有些不耐烦了:“我也不想和你做过多的解释,你也用不着再和我说什么。总之一句话,肖蓉儿,你不要以为,我还可以回到你的身边。”

东方永懿这样无情的话语,使肖蓉儿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永懿,我也请你听好了。不要以为我肖蓉儿和你说这些,就只是为了和你重新开始。我这也是为你考虑。”

东方永懿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替我考虑的话,我谢谢你!但,肖蓉儿,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你不觉得,”肖蓉儿又抽搐了,“你这样,有多么地伤人家的心吗?”

“伤心?”东方永懿说着,又一声声地冷笑,“伤心?”

肖蓉儿使劲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终于,又坚定地说:“那好,从今以后,我们完完全全地就只做陌路人好了。”

“陌路人?”东方永懿在心里重复了一下,就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忽然之间就倾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