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和,日头温良,徐徐的晨风吹拂来清新的味道。

一路上,东方永懿的心既兴奋又紧张。这样的状态,虽不是他昨晚的预想,却是令他极其满意的。他知道,很多奇迹都是在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之下发生的。

能和肖蓉儿和好如初,就是现在的东方永懿以为的奇迹。

高度的紧张,使东方永懿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身体置于了肖家的房门前。

东方永懿再次整了整衣裤,又用手心搓了搓脸,反复地念叨了十几声“不紧张”之后,才抬手去按门铃。

就在手指离这个恐怕早被他按得腻烦了的门铃还差半寸的时候,东方永懿的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枣红色的门铃好像漏电了一般,猛地击来一股电流,使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心脏终于落回了本来的位置之后,跳动的速度却大大地超出了正常。不敢再做稍微迟疑的东方永懿,不得不把颤抖着的左手使劲儿地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右手则再一次抬向房门前有些诡异了的门铃。

肖家的门铃,似乎真的被施了什么魔法,依旧排斥着东方永懿抖动的手指。

难道,一个小小的门铃就会成为东方永懿与肖蓉儿之间的障碍?如果是的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的东方永懿,精心策划好了一切,结果却会仅仅因为进不去这一道门而功亏一篑吗?

东方永懿像被定了身一样,定格在这空间将有几分钟之后,莫名其妙地,被鬼使神差地,转身朝楼下慌张奔逃。

这样,直跑到楼门口,东方永懿才似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浑身的感觉,也一点点向正常的数值回复着。

“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这时候的任何退却都会造成一生的遗憾。东方永懿,你给我冲上去。”东方永懿在心里面说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东方永懿告诫或者是强迫着自己,一定要按响搁在他和肖蓉儿之间的这一道门铃。

如果抛开门铃障碍说,在东方永懿的眼里,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门铃,而是他对肖蓉儿情感的又一个见证。他真的舍不得与肖蓉儿的感情的话,就得先舍去面子,遭鄙视也好,被辱骂也罢,哪怕直接被轰苍蝇一样轰出来呢,也必须要跨过这一道门槛。

东方永懿重又整了整精神,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往肖家回返。

这一回,虽然还是不能完全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门铃总算是按响了。

出来开门的,是最应该预料到却真的是忘了预料到的肖母。

像是刚刚睡醒的肖母,显然是被呆若木鸡地站在面前的东方永懿造了一愣。

两双好像并不在一个世界里的眼睛对视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东方永懿心惊肉跳似的,开了口:“婶,您……”

“俺们蓉儿一早出去了。”肖母没等东方永懿把话说完,就像是已经对东方永懿的心思了然于胸,爱搭不希理地说,说完,就想关门。

东方永懿因为一心以为是肖母在其中做梗,见出来开门的肖母态度又如此地不近人情,心里面不由得已经燃起了火来,但是,不管怎么说,面对着的毕竟也是肖蓉儿的母亲,再不痛快,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于是,到底还是强按住了心中的不悦,尽可能地柔和了自己的声音:“婶,那,我等等她,行吗?”

“她很晚才能回来。并且,我一会儿也是要出门的,你一个人在我家里,也不怎么方便。这样好了,你有事和我说吧,我可以转告她。”

肖母说话的时候,东方永懿只留下了少许的精力听着,而把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房间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幻觉,她似乎听到了肖蓉儿熟睡的声音。

照常理来分析,东方永懿知道,肖蓉儿的卧室离这里不近乎,而且又有着紧闭的卧室的门隔着,他不应该听到肖蓉儿的鼾声,但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听到了,身子也就不由得往门里探了探。

肖母的体型本来就肥硕,挡在东方永懿面前,就已经和一座山似的,见东方永懿又往里探身,就把滚圆的胳膊往门框上一支,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东方永懿对肖母的厌恶本来就有了条件反射一样,在肖母渐渐眯缝起来的眼睛流露的幽暗的光里,终于把探出的身子收了回来,嘴角微微带着抽搐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不进去了。婶,等她回来,您告诉她我来过了,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行!”肖母冷淡地说完,“咣”的一声,就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东方永懿被肖母的关门声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险些就从泪腺里溅出水来。

现在的东方永懿到底是更加明白了,横在他和肖蓉儿之间的障碍哪里是什么门铃,依旧还是左右看不上他的肖蓉儿的母亲。肖母的身体里面像是安装了排斥他东方永懿的什么带有密码的程序,他连密码都破解不了,就更不要说卸载了。原以为,博得了肖蓉儿的芳心,爱情也就只待有一天瓜熟蒂落了,没料到,肖蓉儿的身后,还有一道这么大的关卡等着他。现在再想想肖蓉儿曾经说过的私奔的话,又不完全只像个什么玩笑了。如果这回分手真是肖母从中做梗,如果肖蓉儿再和他说到私奔,他觉得,他完全有可能毫不顾及地就带着肖蓉儿,在双方父母的世界里消失。而这个时候,再一句一个如果,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加确认了他和肖蓉儿之间所存在着的这一个横粗老胖的蛮不讲理的“障碍”之后,东方永懿更加觉得举步维艰,心情也更加陷入了低谷。

肖蓉儿的电话打不通,没人再可以帮着做中间人,就是肖蓉儿的家门也干脆就进不去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肖蓉儿,还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把自己心里的话向肖蓉儿表白?

对着冰冷的灰色的房门,东方永懿觉得自己像是被谁给遗弃了的婴儿一般,心中一阵阵地就有酸楚往上涌着。这是自从肖蓉儿提出分手之后,东方永懿才在自己的身上反复感觉到的一种脆弱。

东方永懿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刚强的,以为任何事情都压不倒他。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过去幸运,没有遇到过可以压倒他的事儿。

活了二十多年的东方永懿,觉得自己最大的成就,就是赢得了肖蓉儿的芳心,而今,经历了三年的爱情长跑之后,忽然就崴了脚,要宣告退场,半途而废了,这怎么能让他轻易地就面对?他的感情投入得太多了,也太真了。他简直为这场爱情已经做到了孤注一掷,一直就觉得热热乎乎的,突然就被泼了凉水,他的身体终于受不了了,被天降的一块巨石压倒了。

返回的路是怎么走的,东方永懿已经比来时还要糊涂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汽车司机向他按起了喇叭,而结果,还是都躲着他而行了。也亏了是没有遇着多事者,不然,说不定就有警车或精神病院的车把他拉走了。

严格地说,东方永懿现在可以被当成一个病人来看了。

东方永懿的病,是三年的狂热留下的后遗症,就目前的状态来辩证,他的病情有越犯越厉害的倾向,再这样下去,将要无可救药了。

东方永懿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心里面其实还在琢磨着。

东方永懿知道,肖蓉儿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偶尔醒得早时,也要偎在**到自己满意的时候才肯罢休。他刚才敲开肖家房门的时间,肖蓉儿顶天就是刚刚起来洗漱完毕。出去了?这么一大早的?他肯定,肖母说了谎,肖蓉儿应该是在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