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等他能给她满意的答覆,他就可以来找她。

他来了,查询由巴黎飞往台湾最快出发的班次,买下机票,飞到有她的所在。

虽然长途飞行有些累,在机上他吃不多也睡不好,下机后就直接包计程车奔上山,但此时见到她盈盈立在眼前,率性的贴身水蓝T恤,一件七分牛仔裤,她裸著足,扎著马尾的长发随风轻扬,那张温润的心脸将他的疲惫一扫而空,胸中瞬间涨满温泉般的暖意。

“火、火火火……”余文靖的小嘴张张合合好几回,瞪著越走越近的男人。

“分开十多天,你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火野刚走到离她只剩一步的距离,垂目凝视着,黑黝黝的眼瞳像是在笑,戏谑而愉悦。

余文靖心跳一百,有被狠狠电到的感觉。

“你、你……你怎么跑来了?”他真的来了,但是,他来干么?

俊脸毫不吝啬地露出深酒涡。“余妈妈刚刚不是已经昭告天下了?”

嗄?!她怔了怔,努力回想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围在一旁看好戏的婆婆妈妈们已经受不了了,七嘴八舌、热心无比地提供最新资讯——

“你妈妈说你家被人去提亲啦!”

“素啦,刚刚阿满就素这么讲的,大家都嘛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先生生得高强又飘,汉草不错,很好很好,可以嫁啦!”

因活动而显得红润的脸一下子大爆红,余文靖还在努力想着该说什么,余陈月满活力充沛的亮嗓已再次吸引众人注意——

“阿刚、阿刚,你忘记你的花了,有花才烂(浪)漫!噢——好像在演电影,我家阿靖是女王角耶!”

余陈月满抱来放在机车前座下面的一大把波霸玫瑰,挤过层层人群,把花束交到火野刚手里,又对著发怔的女儿挤眉弄眼,笑得真开心。

这实在是……实在是……余文靖依旧想不出话来形容目前的状况。

男人的五官从来没有这么英俊过,会发亮似的,她被他看得呼吸有够不顺畅,觉得这凉凉的天气不知怎么突然燥热了起来。

暗暗做了好几个腹式深呼吸,她润着过于干燥的唇办,小声道:“有什么事,我们到别的地方谈好不好?”拜托——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乞求,那对漂亮的眸子也流露出一样的意味,但火野刚把心一横,这一次,他不要按着她的规则玩。

咧嘴笑露白牙,他声朗朗道:“不用那么麻烦,在这里很好、很热闹,有很多乡亲帮忙做见证,比较有保障。”

忽然,他立正站好,很郑重地把手里的花束递向她。“花是我刚才搭计程车上来时,停在路上的花店买的,花店老板娘说,很多人求婚都爱用这款波霸玫瑰,大大绽放的花朵代表热烈的浓情。”

周围的人在兴奋尖叫,余文靖的头在晕

她下意识接过花,玫瑰很美,绽放得万分娇艳,心想,这是他第一次送她花,那软软的情绪被挑动了,傻呼呼的,她嘴角似有若无地勾扬。

突然间,面前高大的身影矮了大半截,围观的乡亲又是一阵叫好,余文靖两眼疑惑地往下移动,嘴巴又吓得开开的,张成不太文雅的小O。

他脚下那双在义大利特别订制的软鳄皮鞋自踩进田里后,已被半湿不干的土裹得快要面目全非了,他非但不在意,还单膝直接往底下一跪,把那件考究的西装裤一块儿毁掉。

“乖,把手借我一下。”他单膝的跪姿帅极了,既挺又俊,微仰的脸庞笑意深邃,正低声诱哄她。

余文靖完全没办法抵抗,她全身发烫,被催眠似地乖乖伸出手,放进他等待的大手中。

他略粗糙的指轻扣著她细嫩的指尖,乡亲们屏气凝神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但他不说话,却静静凝视著她,薄唇低沉地逸出旋律,他为她歌唱!

我可爱的仙蒂露亚——

噢!可爱的仙蒂露亚——

你的唇像满绽的玫瑰园中最美的那一朵,

幽幽的香气吸引着我。

你的眼睛是穹苍中最亮的星子,

我无法不看你,那是我永远追寻的梦。

而你的泪啊,是珍珠、是宝石、是我心口的跳动。

别离开我——噢!我可爱的仙蒂露亚——

回来吧,我的爱,我的仙蒂露亚——

回来吧,我的仙蒂露亚……那是她喜爱的法国小曲,是她硬摆在他巴黎住所的床头柜上、那座古董座钟的旋律,而他竟然知道歌词,用他独有的、微沉的好听声音,为她歌唱。

满心颤动,她感动得想哭,眼眶温热,迅速集结水气,而鼻腔发酸。可恶!他……他、他故意把她惹哭!都是他啦!

火野刚的法国情歌婆婆妈妈们是有听没有懂,但光是看他这么有勇气、浪漫到一整个不行,哪有不相挺的道理?他一确定唱完,四周的支持者又是一轮响亮亮的叫好声。

“少年耶!讲重点、讲重点啦!赶快求婚,百面成功啦!不要怕,婆婆妈妈让你靠!”

火野刚拨了个小空,朝热情有劲的乡亲们颔首致意,聊表内心澎湃的感激。

因应观众要求,他扣著她指尖的手略略收紧,俊目流光闪动。

“文靖,你说过,如果男人送你玫瑰花和大钻戒,跪在你面前唱情歌,你就愿意嫁他。”说着,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那一刹那,里头发出的光闪到很多人的眼睛,真是一颗大钻戒啊!

他把打开的小盒子虔诚地递向前去。

“文靖……你愿意嫁我吗?”

这是最紧张的一刻,这是最让人屏息的一刻,这是最光明的一刻……也有可能是最黑暗的一刻。

余文靖两颊有泪,思绪仍严重紊乱中,她深吸口气,勉强挤出声音:“我——哇啊!”

咚!

来不及啊!她想推开他,可是完全来不及!一颗硕大的金山甘薯突然从天而落,精准得不能再精准地砸中火野刚的脑门。

他闷叫了声,又俊又挺的跪姿瞬间崩溃,“啪”地倒在甘薯田里。

“火野刚!”余文靖吓得忙抛掉怀里的花束,扑到他身边。

这果然是最黑暗的一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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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地睁开双眼,眨了眨,再眨了眨,阴阴的天空中有好几只麻雀飞来又飞去,有谁在帮他扇风。

“哎呀!醒了、醒了!阿靖,阿刚醒过来了!”

随即,一张眼眶泛红的小脸挨近,映入他还有些抓不准远近距离的眼里。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晕?有没有想吐?”余文靖正打算打电话叫救护车,见他醒来,紧绷的心情稍稍松弛。

“我怎么……”头确实还有一点点晕眩,他皱起眉心,缓慢地撑坐起来,一手探向痛麻痛麻的脑顶,然后,他看见落在身边那颗威力堪比手榴弹的金山甘薯,迷蒙蒙的眼蓦地塍大。

不会吧——

“你被砸中头,昏了差不多两分钟。”边解释,余文靖边跪在他身旁,拉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他头顶浓密的黑发仔细瞧着。“还好没流血,可是已经肿出一个包包啊……”

“我没事。”她挨著他,身子软呼呼的,熟悉的馨香缠绕在鼻间,听见她语气里自然流泄的焦急,他心窝更暖,又然后,他瞥到那把被无辜抛在田土上的波霸玫瑰,猛地记起那颗该死的甘薯坏了他何等大事!

“是谁?谁砸的?我要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肾上腺素激增,把残余的晕眩感瞬间冲光光,他虎虎生风地窜跳起来,口气好凶,把婆婆妈妈们都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换余文靖有被K中头的感觉。

她拉住他的臂膀,不再让他跳来窜去,略急地道:“是孩子拿甘薯在玩,一个用力丢,一个没接到,就直接砸过来,不是故意的。看见把你砸晕,孩子们吓得全跑掉了。火野刚,你别跳来跳去行不行?你不晕吗?”说到最后,语气微硬。

“我我……我要求婚!”他俊脸瞬息万变,上一秒怒到姥姥家,下一秒委屈得要命。

“你、你……”她心一悸,见他没什么大碍,拉住他的大手拖著便走,还不忘拾起那束无奈被抛弃了好几分钟的玫瑰花。

婆婆妈妈们仍在他们身后交头接耳得很高兴,余文靖甚至还听见有人问起母亲酒席要请几桌?喜饼要中式还是西式?唉——看来拜身旁这男人所赐,她近来在金山乡会很出名。

两人沿著田边道路走了一小段,来到一处利用天然树荫搭盖的小小亭子,她走进去,火野刚跟著她一块儿坐在石板椅上。

“这个拿去啦!”她把装着大钻戒的小盒子递给他。刚才他突然失去意识,她只好先帮他把戒指收起来。

“为什么?!”火野刚抵死不拿,“你已经收下了,一旦送出概不退回!你下能这样!”头痛心也痛,她怎么可以不要他的戒指?“你收了我的花,让我跪过,又听了我的情歌,我要求婚,我不管,我要你嫁我!”

他急嚷,又单膝跪在她面前,炯亮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她的容颜,以一种不容拒绝又矛盾地揉进乞求意味的语气道:“文靖,嫁给我。”

她怎可能不心动呵……余文靖轻轻叹息,温软掌心抚上他的峻颊,指尖游走着他深邃的轮廓。

“只是任性地不肯放手,要我继续留在你身边,跟着你流浪,所以才求婚的吗?我说过,我的青春不需要你负责的。”

他抓住她的小手,用脸颊去摩挲著她的细腻,沉静道:“我是任性,我不放手,我要你留在身边,就算我真去流浪,也一定要拖着你,我要对你的青春绝对负责到底。文靖……我找到答案了,这个答案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柔情悄悄滋长,将两颗心悄悄缠绕,谁也离不开谁,真要断绝,会痛上一辈子。

余文靖眨眨眼,两颗泪珠突然滚落。她在紧张,心跳得又促又响,哑声问:“什么答案……”吸吸鼻子。“让你非得这么坚持?”

他粗指揩掉她的泪,心头火热,觉得自己真的很笨,明明答案如此简单、如此明显,竟然迟迟不曾发现。

不!不对!他想,他的心在许久、许久前已然体会,体会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唯她一个,无谁能够取代。

“文靖,我爱你。”

她轻颤,泪又涌出。

他叹著气,再也克制不住地倾身拥紧她。

“文靖,非你不可的,不是谁都能是我的余秘书,因为除了你,我谁也不爱,你是我的仙蒂露亚。”

“你你……你……你刚才唱歌有好几个音不标准啦!呜——”害羞又喜悦地哭出来,她反手抱紧他,像是拥住了期盼已久的幸福。

火野刚笑叹,亲著她湿润的颊,低语:“我找老亚朗学的,我唱不标准,那换你慢慢教我,等教好了,我再唱给你听。”

“嗯……”她轻应,脸红心热,他的唇与她的相印在一块儿,她全身又刷过颤栗,再难抗拒。

“你爱我吗?文靖……”他的气息烘暖她的小脸。

余文靖在他的唇下微笑,呢喃如歌。“我爱你。除了你,我谁也不爱。”

他找到她要的答案了,她想,他们可以在一块儿很久,一辈子那么久。

凉爽的风拂了来,全是甘甜的气味,没有甘薯再来搞破坏,火野刚终于让他的仙蒂露亚回到他的身边来……

结婚了呢……抬起左手,那颗闪亮亮的大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她近看、远看、左看、右看,嗯……会下会太招摇了?她傻气地眨眨眼,随即粉唇一勾。管它的,这个戒指意义非凡,就算太闪亮了些,她在蜜月假期也都要天天戴著!

身旁的男人还在睡,静瞅着他时,她眸光不自觉地渗进温柔,嘴角总压抑不住地往上扬。

习惯性地拨拨他的乱发,在他唇上啄了一个香吻后,她裸著身下床,穿上睡衫,又多套了一件及膝的厚睡袍。屋内虽开着暖气,但十二月的巴黎下著雪,还是穿多些保险。

走至厨房倒了杯温开水喝著,门铃在此时响起。

她放下杯子来到客厅,透过猫眼查看后,微笑地打开门。

门外是老亚朗,颧骨红扑扑的,胖脸可亲地笑着。

“日安,余小姐。”

“日安。”她接过他手里的大纸袋,脆声道:“谢谢你。”那一大袋食材都是她跟熟悉的店家订的,陆续送至一楼大厅处,由老亚朗帮忙签收。

“为美女服务一向是老亚朗的荣幸。”他灰蓝色的眼瞳仍俏皮地眨了眨,右手捂着胸口,上身微倾,又做出标准的绅士站姿。

“能让老亚朗服务也是我的荣幸。”余文靖也俏皮地眨眼。

老亚朗朝她神秘一笑,从烫得笔挺的制服外套里拿出一朵用塑胶套保护着的红玫瑰,递给她。

余文靖受宠若惊,把大纸袋搁在一边,开心地接过玫瑰花。

更教她惊喜的还在后头,老亚朗突然单膝跪下,一手轻执她的手尖,温润且优雅的嗓音对著她唱起情歌!

我可爱的仙蒂露亚——

噢!可爱的仙蒂露亚——

你的唇像满绽的玫瑰园中最美的那一朵,

幽幽的香气吸引着我。

你的眼睛是穹苍中最亮的星子,

我无法不看你,那是我永远追寻的梦。

而你的泪啊,是珍珠,是宝石、是我心口的跳动。

别离开我——噢!我可爱的仙蒂露亚——

回来吧,我的爱,我的仙蒂露亚——

一曲既终,好听得让人落泪。

老亚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到超夸张的红宝石钻戒,送到余文靖面前,用法文优雅又多情地问:“美丽的小妞,老亚朗买大钻戒和玫瑰花来了,今天的雪下得很美,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颗跟鸡蛋差不多大的红宝石是用浆糖做成的,巴黎许多专卖糖果的店里都找得到,但余文靖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开心地笑出来。

跟着,她夸张地叹气,苦恼地晃著小脑袋瓜。“我很愿意嫁你,但是,我已经先嫁给别人了。”她把左手的无名指给他看。

老亚朗站起身,笑咪咪的,还是把那颗可爱的浆糖大钻戒套进她的右手无名指中。

“唉——好吧,既然如此,那老亚朗只有诚心地祝福你了。”

“谢谢你。”余文靖主动倾身过去,亲吻著他的颊。

老亚朗扶著她的腰,也吻了吻她的脸蛋,最后离去时,又对她抛了好几个飞吻。

好感动、好开心,快乐得不得了啊!因为她真的感受到人家给她的祝福。

戴著那颗浆糖钻戒,她傻呵呵地笑著,一双强健臂膀蓦地从后面突袭过来,紧紧捆著她的腰,男人的脸直接搁在她肩上。

“我都看见啦!”火野刚没好气地说,重重吻她的颊,特别是刚才被另一个男人亲过的地方,更是加强消毒。

余文靖对他的坏脾气根本不以为意,献宝似地举高小手,让那颗浆糖大宝石晃来晃去。“你看,好漂亮呀!”

“老婆,这颗才叫作漂亮好不好?”他抓高她的左手,也让那颗真正的钻石闪来闪去。

“这不一样啦!噢——我要把它好好地保存起来,当作传家宝!”她说的是浆糖钻戒。

“喂——”火野刚心里开始很不平衡,双眼细眯,忽然,他改而扣住她戴著浆糖钻戒的右手,拉过来直接往嘴里送——

“喀”的一声,顺遂他意地咬下一块浆糖。

“哇啊啊——火野刚!”吼吼吼——她的传家宝啊!

火野刚将发火的新婚老婆拦腰抱起,低柔安抚道:“乖,别生气,我会买一百颗赔给你,各种口味都有,好不好?”

“哼!”小脸撇向一边。

“老婆……”他“卢功”第一,无辜的脸猛往她颈窝乱蹭。

“哼!”把他的头巴开。

“谁教人家……人家就爱你一个嘛!”他的必杀绝技使将出来,万难都克服。

余文靖软软地叹气,真是彻底败给他了。

“你你、你可恶!”

“但是你爱我!”他咧嘴笑开,性格得不得了。

是啦是啦,被他拖在身边这么久,越看越对眼,可恶也变可爱了,而且除了他,她还能跑去爱谁啊?

瞪著他笑出来,她藕臂主动勾住男人的颈,给了他一个爱的吻……

——全书完——

编注:

㈠关于余家老二余文丽的爱情故事,请密切注意花蝶系列【温泉乡之诗二】《幸福来呀幸福来》。

㈡关于余家老大余文音的爱情故事,请密切注意花蝶系列【温泉乡之诗三】《一生只和你相好》。